但是奈嘉亚卓的身份是不方便介入这件事情的,所以在唐延诚离开的时候,奈嘉亚卓曾经嘱咐过他,如果一旦遇到什么意外,一定要立刻来找奈嘉亚卓。
两个人快步来到了喜玛的小屋前,唐延诚敲了敲门,里面没人应声,两个人站在门口不知所措,等了半天也不见个人影,酉阳有点儿不耐烦了,上前大力敲门,谁曾想门竟然被敲开了。
房间里空无一人,桌上的碗里还有半杯油茶和一本翻开的书,看起来像是突然离开的样子,到底是什么急事儿,让她连门都没来得及锁上?
唐延诚环顾四周,视线停留在了那副唐卡上。
暗红色底色的唐卡上,神佛站在中央,脸色青黑,面目狰狞,让唐延诚感到惊奇的是,唐卡的脸上像是被烫了一个洞。
他伸出了手,轻轻碰触唐卡上神佛的面目,整个唐卡立刻从他的指尖开始燃烧了起来。
“我勒个擦,你啥时候有这凶残能力?”
“我……”唐延诚也感到纳闷儿,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纳闷儿得说不出话来。
两个人在门外坐着,看着天上云遮日,日落山,等到暮色弥漫也没有等到喜玛。
“怎么办?”酉阳站了起来伸伸腿,两条腿都酸麻得没了知觉。
唐延诚站起身,指着前面的院子,“我们去问问别人知不知道。”
说着两人向前面的人家走了过去,他们正在准备晚饭,女人们忙紧忙出。
“请问,您认识前面住的喜玛么?”唐延诚拦住了一个正拎着水桶往外走着的女人问道。
被拦住的女人腾出手擦了把汗,听到喜玛的名字,一下愣住了,抬起头看着两个人,“你说的,是喜玛?”
“没错,”唐延诚指了指前面的院子,“就是住在那里的女人。”‘
“不认识。”那个女人摆摆手面色慌乱地转身走了,回过头来又看了两个人一眼,和唐延诚的目光对撞在一起之后立刻转过头,脸色变得很难看。
唐延诚觉得奇怪,不远处的经幡下,一个男人正在抽烟,唐延诚走上前去,“请问您认识住在前面房子里的女人么,她叫喜玛。”
男人闭着眼睛,狠狠地抽了一口,慢慢吐出来,烟雾弥漫在他的面前,眉目也模糊地再看不清楚了。
看到对方不回答自己的问题,唐延诚轻声又问了一次,男人缓慢地睁开了眼睛,“那个女人,还是不要靠近她比较好。”
“我来找她是有些事情,请问您知道她现在在哪里么?”
“想要占卜可以去找其他巫师,想要祈福可以去寺庙,还是不要找那个女人了。”男人执拗地说着。
“我是有些东西想要还给她。”
男人扭过头看着唐延诚,挑起眉毛,“很重要么?”
酉阳快手快脚地从唐延诚衣服口袋里掏出了佛珠,“就是这个。”
“什么!”男人的目光立刻变得尖锐,嘴角都抽搐起来,“你怎么拿到这个东西的?”
“这是喜玛给我的。”
男人站起了身,快步离开,一边摆手一边头也不回地说着,“你还是快点把这个东西送到寺庙里面,赶紧走吧,这不是你们呆着的地方。”
“可是我就是从寺庙里来的,活佛奈嘉亚卓让我把这个东西还给喜玛。”
“那就去山上吧,喜玛经常会到山上去。”
看着男人的身影渐行渐远,唐延诚心里有不好的感觉,喜玛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这里的人都这样的厌恶、抵触,甚至说是害怕她。
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唐延诚让酉阳先回到房间里等自己,他则快步走向寺庙。
参观的开放时间已经过了,唐延诚走进寺庙的时候被两个僧人拦住了,“对不起,现在已经不能参观了。”
第五章:左.提线木偶之死
“我是来找活佛的。”
“活佛?”两个僧人对视一眼,把唐延诚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有些疑惑,“你找活佛有事么?”
“对,我找他有很重要的事情。”
听完这话,两个僧人回过头来嘀嘀咕咕了两句,其中一个推搡着另一个,“你去吧。”
另一个点点头,有些不情愿地对唐延诚说着,“跟我来吧。”
跟在那个僧人身后,唐延诚被带到了奈嘉亚卓的院子前,他之前已经来过,轻车熟路地进了院子里,向僧人道谢之后便掀开门帘进了活佛的房间。
幽暗的大殿中,酥油灯的火苗摇曳着,历代活佛的金像在火光的映射下忽明忽暗,唐延诚没有看到奈嘉亚卓的身影,便径直走进了旁边的房间里。
落日的余晖从高窗中映射在地面上,奈嘉亚卓跪在窗前,闭着眼睛双手合十,口中呢喃着经文。
唐延诚没有说话,默默站在一旁注视着暮色中的奈嘉亚卓,昏暗的落日光照在他的脸上,少数民族所特有的脸型让他的脸颊看起来犹如刀刻的工艺品,高 挺的鼻子像是山峰,阳光在那里分割成了不同的影线。
过了大概几分钟,奈嘉亚卓蠕动着嘴唇,轻声开口了,“你来啦。”
“对,我没有找到喜玛。”
奈嘉亚卓点点头,睁开眼睛之后从地上站起来,示意唐延诚在桌子对面坐下,奈嘉亚卓的眼睛像是深不见底的黑洞,仿佛就通向幽冥,“我也猜到了有可能会找不到她的。”
“那现在要怎么办,我晚上不能睡觉了么?”唐延诚一想到梦里地狱的业火,就觉得胸口都压抑地喘不过气。
“恐怕,是不能了,”奈嘉亚卓想了想,“不如你晚上睡在我这里,至少我还能念经守护你,然后明天一早我们就出去找喜玛,但是具体的交涉只能由你自己来完成。”
就这样一拍即合,唐延诚给酉阳打了电话,让他明天早些起床等自己的电话。
唐延诚的晚饭是和奈嘉亚卓在寺庙的餐厅里吃的饭菜,伙食很简单,菜里好像加了从未吃过的调料进行调味,很特别。
简单的晚饭结束之后,唐延诚跟着奈嘉亚卓和其他的僧人一样在旁边的水池里洗了碗送回去摆放好,奈嘉亚卓说有饭后散步的习惯,唐延诚便跟着他在纵横交错如迷宫的寺院里穿行着,路上不时有僧人停步驻足对着奈嘉亚卓打招呼,他微笑着点头示意,笑容在初升的月光下看起来如同佛殿中的神佛。
僧人的生活原来是这样的简单平淡,自己是在声色犬马的环境之下生活成长的,唐延诚晚上早早地就睡了,奈嘉亚卓坐在桌前翻阅着经文,宁静而安详。
唐延诚被电话吵醒的时候是十点钟,奈嘉亚卓正坐在自己的对面念着经文,电话响起时,他的肩膀抖动一下,唐延诚自觉有些不好意思,接起了电话。
是张允然的声音,“最近还好么?”
“嗯,不错,你怎么样?”唐延诚听着电话的另一边,十分安静,他还以为是张允然喝醉之后又给自己打电话。
他这样的想法很顺理成章,因为张允然是一个坚强并骄傲的女人,不管内心是不是这样,至少她的外壳上打着这样的标签,若不是酒精的作用,她怎会在这个时候、这样的情况下再次拨打自己的电话。
“我也挺好的,问候你一下。”
“哦,还没睡?”唐延诚不知道说些什么,客套地寒暄着,尴尬的电话里尴尬的声音通过尴尬的电波传进他的耳朵。
“这就打算睡了,拜拜。”
唐延诚还没说什么,电话已经被挂断了,他打了个哈欠,心里却因为这个电话而变得不平静起来,他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地掏出手机,安琪已经有阵子没有给自己打电话了,真的有那么忙么?
不过有些时候,唐延诚对待感情就像是个涉入情场不深的青涩少年,越是这样,他就越不愿意给安琪打电话,心里却还在克制着自己想要听她的声音的欲望。
在床上翻来覆去一阵,唐延诚沉沉地睡去了。
一夜无梦。
早上醒来的时候,奈嘉亚卓坐在桌前,淡淡地微笑着,“早饭的时间都已经过了。”
“啊,”唐延诚坐起来抻了个懒腰,“好久没睡得这么踏实了。”
“那我们就出发吧。”奈嘉亚卓站起身来,换上了普通的僧人穿着的衣服。
唐延诚给酉阳打了个电话约好见面的地点之后,就和奈嘉亚卓一起出门了,一个年轻的僧人站在门外,低头等待着,看到奈嘉亚卓和唐延诚走出来之后双手合十行了佛礼便跟随在两人身后。
酉阳一大早便醒来了,听说要和活佛同行,兴奋得睡不着,“活佛呢?不是说要和活佛一起去么?”
“这个嘛,”唐延诚脸上顿时三道黑线,“这位就是奈嘉亚卓活佛。”
“哇!不会吧!好年轻哦!”酉阳用夸张的语气说着,像是追星少女见到了偶像一样。
奈嘉亚卓微微点头,“时候不早了。”
几人跟在奈嘉亚卓身后来到了喜玛的小屋,唐延诚敲了敲门,还是无人应声,推开门之后,房间内依旧是空无一人,房间里的茶杯、书籍还是保持昨天的样子,丝毫没有改变。
看来喜玛昨天晚上根本没有回来。
奈嘉亚卓从桌子上拿起了喜玛的茶碗,默念着听不懂的经文,片刻站在门外,背向西方,将茶水泼向背后的位置。
唐延诚和酉阳都有些不解,旁边的年轻僧人轻声说着,“活佛这是想要请问上天喜玛的位置。”
真是看不出来,原来僧人们也要用这种方法。
片刻之后,奈嘉亚卓转过身,茶水泼在地上瞬间就被泥土吸收,显现出了不规则的形状,以最湿润的地方为中心点,奈嘉亚卓指着泼出去之后印记最远的地方,“
我们就去那里找。”
说完,奈嘉亚卓向着那个方向迈动了步子,年轻的僧人紧随其后,唐延诚和酉阳面面相觑,有些半信半疑,最终还是跟上了奈嘉亚卓。
步行大概十几分钟,几人便来到了山脚下,奈嘉亚卓带着年轻的僧人从左边的岔路上了山,酉阳和唐延诚走右边的方向,小僧人带着手机,如果谁先发现了打电话就好。
约定好了之后,他们兵分两路,各自开始了自己的寻找。
看到奈嘉亚卓他们已经走远了,酉阳这才小声地问着,“这个真的是活佛?”
唐延诚点点头,“没错,怎么了?”
“真是年轻的有点儿不敢想象。”
说到这一点,唐延诚刚开始的时候也不敢相信,还一直以为那位年长的高僧是比奈嘉亚卓身份更高的人呢,不过话说回来,自己也曾经在电视上看过关于活佛的电视节目,拍摄的活佛年纪都不大,十几岁甚至几岁的时候就被选为了灵童。
关于转世活佛的事情,唐延诚在夜间无聊的时候曾经问过奈嘉亚卓。
“我的曾祖父的父亲是土司,虽然土司已经被废除了,但是我的家族在家乡声誉极高。我生下来的时候刚好是第六世朱毕古圆寂虹化之时,第六世朱毕古圆寂的时候曾经留下暗示,‘面朝西方,指引者在乳汁的东方。’”
根据这个暗示,摄政和僧俗要员,立即请来了专职降神的乃均降神,指明转世方向。虽然事先并没有将朱毕古的暗示告诉乃均,但是事实上乃均降神之后指明的方向的确就在西方。
摄政立刻派大德高僧到拉萨东部的曲科甲圣湖观察转世地方的地貌特征显影。先向湖中抛撒宝瓶药物,然后择地诵经祈祷,静观湖面显现幻影,最后描绘出转世地的环境和特征。果然,僧俗要员根据地址特征显影在地图上对照过之后,在奈嘉亚卓的家乡找到了一面湖水,看起来就像是正在哺乳的母亲的样子。
据此,他们立刻来到了奈嘉亚卓的家乡,在他们的县上找到了四个出生于第六世朱毕古圆寂之时的童男。
“那时候一位高僧住进了我家,就是索南曲结大师,你我第一次见面时与我一同坐在经堂上的高僧。那时候我只有三岁,索南曲结大师说自从第六世朱毕古去世之后,僧人们一直在着手寻找转世灵童,找了长达三年之久。向我的父母说明来意之后,索南曲结大师便开始了测试。”
当时的索南曲结带着的信物是第六世朱毕古生前用着的茶碗,和几只同行带来的茶碗放置于一起,奈嘉亚卓不假思索便拿起了第六世朱毕古的茶碗。
与他一样挑选出了正确信物的人还有另一位灵童。在寻找灵童的过程中如果有多名灵童,就要进行下一个仪式——金瓶掣签。
摄政和大活佛、僧俗要员被召集到大昭寺,把灵童的名字写在签上放入金瓶中,众僧人念金瓶经,摇瓶三次,将签抽出,签上写着哪位灵童的名字,就被定夺为朱毕古转世。
奈嘉亚卓的名字被从瓶中抽出后便被送到了哲蚌寺学习经典,由其他德高望重的活佛剃发受戒取法名,与高僧一同生活被培养一段时间之后便去往布达拉宫的日光殿进行“坐床典礼”。
“就这么被选上了?”酉阳有点儿意犹未尽。
“活佛自己是这么说的。”
“啧啧……还真挺有意思的,可是谁也说不准,说不定另一个才是真正的活佛啊。”
“听说另外一个虽然落选了但是从挑选信物的仪式环节看来也是与佛有缘的,所以也会被送往寺庙学习,活佛不一定只能由灵童转世来选出,有德望的高僧也能成为活佛的。”
“可惜我不是藏族,不然的话说不定也能被选上,”酉阳踢着脚边的石头说着,“哎,咱们这个找法得找到什么时候啊?”
“那也没办法,必须得还给喜玛。”唐延诚说着这话的时候不自觉地又摸了摸口袋里的佛珠,长叹了口气。
“寡人累了,为了你受苦受累的,你也不说表示表示。”酉阳怪怪腔怪调地说着,伸出手翘着兰花指指着唐延诚。
“我看你不像寡人,像寡妇,不对,酉公公。”
酉阳怒喝一声追了上来,卡住了唐延诚的脖子,“没错,上辈子你负了我,这辈子找你报仇来的。”
两个人笑着扭打在一起,唐延诚伸手搔着酉阳的腰间,他知道酉阳从小就怕这个,酉阳顿时笑得直不起腰来,脚下打滑,一下从上面滑了下去。
看着酉阳像是溜滑梯一样倒着滑了下去,唐延诚哈哈大笑,山坡并不陡峭,所以也不用担心。
然而伴随着“啊”的一声大叫,酉阳像是突然蒸发了一样从路面上消失了。
唐延诚立刻追了上去,在路边发现了一个大坑,像是捕兽的陷阱,上面覆盖着草木,来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
“你没事儿吧!”唐延诚蹲在坑边大声喊着。
“没死!”酉阳没好气儿地说,“快点儿拉我上去!”
在这里能看到酉阳坐在地上,坑大概有两米深,唐延诚听到酉阳的声音,底气还挺足的,看来是没事儿,“那你求我啊。”
“啊!”又是一声惨叫,唐延诚顿时有点儿慌了,“怎么了?你不是说没事儿么!”
“鬼!鬼啊!”
“你说什么呢!”唐延诚愣了一下,这青天白日的哪儿来的鬼。
坑里半天没有声音,唐延诚喊了几声,才听到酉阳的声音颤颤巍巍地传来,“下面有个死人。”
唐延诚不是什么爱凑热闹的人,这种情况下还是什么都不要管的好,他伸出了手,“那你就别和死人做伴儿了,快点上来!”
酉阳从坑里伸出了手,唐延诚一把抓住之后把他死命地往上拉,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算是把他从下面拽上来。
“呼……你怎么这么重!”唐延诚坐在地上喘着粗气说着,“累死我了。”
“一点儿劲儿都使不上,”酉阳揉着两条腿,身上还在不停地颤抖,“吓死我了。”
两个人坐在路边商量了一下,装作视而不见肯定不是办法,酉阳连连摆手,“那可不行,我看过一个小说里说是看到了死人,怕惹麻烦上身就装作没看见,结果最后那个鬼找来了,我可害怕!”
“你看你这点胆子,小说里说的事情也能信?”唐延诚鄙视地看着他。
“那也不行,好歹也是一条人命,要是不想办法,我过意不去,算了,我们下去报警吧!”
唐延诚点点头,那就去报警,把警察带过来也不至于会良心不安,两个人说着向山下走去。
镇上的公 安局就在农家乐对面不到五十米的地方,他们一路走过去,酉阳都一言不发,唐延诚心说这小子可能真的被吓坏了。
公 安局的玻璃门上写着“此门已坏”,上面是汉语,下面写着藏文。另一扇门敞开着,不过也吱嘎吱嘎的。
两个人推开门走了进去,虽然写着是公 安局,但是规模也就和个派出所差不多,摆着三四张办公桌,两间办公室。
一张办公桌上坐着一个年轻的男人,正在看着报纸,警察制服有些脏,他抬起头看着两个人,“有什么事儿么?”
听口音不是本地人,像是北方人,普通话说得很标准。
“是这样的,我们来报案,我们在山上发现了一具尸体。”
年轻男人立刻从椅子上站起里,速度快得好像屁股上装着弹簧,“你再说一遍!”
“我们在山上发现了一个死人。”
“头儿!”年轻男人冲向办公室,嘴里还大喊着,脚一滑差点摔倒在地上,“出大事儿了!”
唐延诚笑了,这样的小镇可能很少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吧,他看着年轻男人的滑稽身影,无法抑制地笑出了声。
办公室的门半开着,门里传来了藏语对话的声音,听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平稳的语调听不出一丝波澜。
只是门很快又被打开了,一个男人走在年轻的男人前面,黝黑的脸色像是本地人的标志,他整理了一下头上的帽子,敲敲门把旁边办公室的人也叫了出来,三个人跟在唐延诚和酉阳的身后上了山。
“好像有点儿不靠谱。”酉阳在唐延诚的身边轻声地说着。
“啊?”
“和电视上拍的不一样哦。”
唐延诚瞪了酉阳一眼,示意他别乱说话,两个人走在前面带路,很快便来到了发现死人的那个大坑旁边。
询问了几句确认情况之后,被称作是“头儿”的男人指着那个大坑,向刚刚的那个年轻男人努努嘴,说了几句话,年轻男人面露难色。“头儿”的脸色马上变了,生气地瞪着他,自己纵身跳下坑里。
“头儿!你得戴手套!”年轻男人蹲在坑边喊着。
“不要!我不喜欢用手套!”这是这个男人第一次说普通话,确实很是生硬,听到这话,年轻男人有些尴尬,抬起头对着唐延诚和酉阳干笑了两下。
片刻,“头儿”喊了两声,依旧是用藏语,年轻男人半跪在坑边,很快,两只手从坑里伸了出来,惨白的胳膊上还沾着泥土,手腕无力地垂下来着,唐延诚看着那个年轻的男人脸色为难却又无可奈何地抓住了两只胳膊用力地往外拽。
一个女人被扔在了地上,背朝天。
酉阳下意识地往后面站了站,“没事儿的话我们可以走了吧?”
年轻男人回过头来,“哦,不行啊,等一下还有一些情况要问你们的。”
“好吧。”酉阳的语气很无奈,他挑了一个比较远的位置站着,从兜里掏出烟点燃了。
“头儿”也很快从坑里爬了出来,两手撑在地面上纵身一跃便跳了上来,身体素质极
好的样子,他灰头土脸的,手上还沾着血,用厌恶的表情看着地上的女人。
年轻的男人有些畏惧地向死尸靠了过去,抓住了肩膀,头扭向一边,想要把那个女人翻过来,“头儿”用鼻子哼了一声把他推到一边,自己走上前去抓住女人的胳膊和腿,一把翻了过来。
“喜玛!”
“喜玛!”
“喜玛!”
除了酉阳和“头儿”之外,唐延诚和其他两个民警无不惊讶地喊出了声来。
酉阳也凑到唐延诚身边,“这个就是你要找的那个喜玛?”
唐延诚点点头,心里已经慌了起来,喜玛竟然死了!那自己该怎么办才好?
两个年轻的警察已经有些受不了,捂住了嘴巴,酉阳之前看过了那个女人的样子,所以也就不是那么害怕了。
倒是唐延诚,捂住了嘴巴想要干呕。
地上躺着的喜玛浑身是血,肚子被剖开了,伤口巨大,只剩下背部还有一点点连在一起,几乎被分成两半,简直就是传说中古代的腰斩。
她躺在地上的姿势十分诡异,两条腿以奇诡的姿势拧着,膝盖向前弯曲。
仔细看过之后才发现是膝盖都被打碎了。
而且不仅仅是膝盖,浑身的关节,手腕、脖子、手肘全部都是以这种奇怪的方式弯曲着,像是个被弄坏了的提线木偶。
酉阳有点儿受不了了,“太残忍了啊。”
几个人都不自觉地跟着他的话音点了点头,确实很残忍。
“头儿”掀起了喜玛的袖子,胳膊软趴趴的,手肘部分的骨头已经完全碎了,然而奇怪的是根本没有任何伤痕。
骨头的碎裂却没有伤痕,刨除撞伤、重物击打之外怎么可能还有其他的原因,可是丝毫伤痕都没有又应当如何解释?
看到喜玛的伤痕,几个人互相对视了几眼,都觉得十分的不可思议,思考片刻,“头儿”掏出了手机给上面打电话请求支援。
酉阳拽着唐延诚的袖子,“我看差不多咱们也走吧?”
旁边的警察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拿着手中的记事本走了过来,询问了一些例常问题之后就让两个人离开了。
下山的时候,唐延诚不时地回过头,三个警察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喜玛的尸体,他为此感到不安,还有些沮丧。
唐延诚拨通了年轻僧人的电话,“喜玛死了。”
这一消息被他简单直白地告诉了对方,奈嘉亚卓约好他们在山脚见面,从电话里听到了突然变得急促起来的脚步声。
他们赶到山脚的时候并没有看到奈嘉亚卓和年轻僧人的身影,等了十几分钟才看到他们急匆匆地从山上赶下来,看来奈嘉亚卓的搜索进度远远快于唐延诚他们,说不定已经到了很远的地方。
一无所获是心中早就明白的,唐延诚觉得呼吸有些困难,压抑的感觉占据了脑部神经,他长长地深呼吸一下之后,把发现喜玛的全部过程告诉了奈嘉亚卓。
“我想去看看尸体。”奈嘉亚卓说着就要往山上走。
“警察们正在调查这件事情,”警车的警笛声吸引了唐延诚的注意,他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警车已经逼近了,“你看,都来了。”
奈嘉亚卓点点头,再一次询问唐延诚,关于喜玛的死状都了解得清清楚楚之后,轻声说着,“那不是一般人所能做到的事情。”
这句话不用奈嘉亚卓说,其实大家早就看出来了,没有任何的外伤,简直就像是骨头被直接撅折了,试问到底是有多大力气的人才能做到这样的事情?
“我现在要怎么办?”唐延诚恳切地看着奈嘉亚卓,他对什么解除诅咒逃离厄运之类的事情并没有任何兴趣,只想要立刻从这件事情中解脱出去。
“佛珠,”奈嘉亚卓语速缓慢地说着,唐延诚觉得自己的胃口都被吊尽了,“给我。”
唐延诚从口袋里掏出了佛珠递给奈嘉亚卓,希望他再也不用还给自己就是最大的帮忙了。
奈嘉亚卓把佛珠握在手里,闭上了眼睛,嘴唇快速蠕动着,过了许久,他睁开了眼睛,“佛珠上的封印已经被消除了,现在就和一串普通佛珠无异。”
“你说什么?”唐延诚不敢相信奈嘉亚卓的话,再次询问着,“没有封印了?那我是不是就解脱了?”
“不。”奈嘉亚卓看着佛珠,“封印被解除了,记得我曾经告诉过你,不是你身上的恶灵打败封印就是封印打败你身上的恶灵。现在千百年附着在佛珠上的封印消失了,这绝不是毫无原因的,我想是你身上的恶灵消除了封印的力量。”
“也就是说……”唐延诚的脑袋里不断地回想奈嘉亚卓之前告诉过自己的话,可是脑袋里就像是浆糊一样乱成了一团,根本什么都想不起来。
“你身上的恶灵和封印一定是经过了一番较量,也许会变本加厉的报复你。”
唐延诚觉得自己身上的力气一下被抽空了,也就是说自己的身上真的附着了什么强大的恶灵,可是从何而来呢?想想自己远日无怨近日无仇的,怎么会被恶灵附着在身上?
奈嘉亚卓像是懂得读心术一样,一下就看穿了唐延诚内心的疑惑,“恶灵也许是前世的业障,在地狱里还尽了他们的业障之后来找你了。”
“那我现在,要怎么办?”说这话的时候,唐延诚觉得自己的嘴巴都不利索了,还是强忍住了心中的慌乱,沉稳着语气说道。
“别无他法,自求多福吧,自己的业障总是要自己来还的。”
说这话的时候,奈嘉亚卓的语气里没有任何的情绪,唐延诚有些不知所措,“您不能帮我么?”
“我不能。”
“可是!”唐延诚有些激动,“那你之前怎么就能帮我?”
“喜玛和佛珠不只是你一个人的事情,所以我必须要帮你,但是我没办法去干涉业障与因果,那是你自己犯下的错,自己才能承担。”
唐延诚从沉思之中清醒过来的时候,奈嘉亚卓早已带着僧人回到寺庙,他那样呆呆地站了半个小时之久,让酉阳都有些惊慌,“你没事儿吧?”
“没事儿,我们回去吧。”
酉阳顺从地点点头,唐延诚看起来不对劲儿,而且是非常不对劲儿,从小就和唐延诚一起长大的他一眼就看出来了这一点。
两个人退了房间之后,站在柜台边,女主人笑眯眯地看着他们,“还没有去草原就要回去了么?再住两天吧,可以在我们家骑马。”
唐延诚已经一句话都不想说,目光呆滞地站在一旁,酉阳风趣地和老板娘打趣了两句之后拉着唐延诚上了车子。
整整一路上,唐延诚都一言不发地看着窗外,他的手机突然响了,“阿诚,你在哪儿?”
是安琪的声音,“我在车上,前几天在外面,今天刚准备回去,怎么了?”
“阿诚,我好害怕……”安琪哭泣的声音在话筒里显得格外清晰,“我受不了了……”
“到底出什么事情了,你慢慢说。”唐延诚紧张地从座位上支起了身子。
“那个声音,现在每天都在我的耳朵旁边,我有去看过医生,他们要把我送到精神科去!”
所谓的精神科只是精神病院的婉转说法而已,唐延诚没有想到自己短短离开了几天的时间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你现在在哪儿?”
“我爸妈已经决定把我送到医院去了,我现在躲在朋友的家里。”
“好的,安琪你先听我说,乖乖地呆在朋友家,不要告诉你爸妈你在哪里,也先不要和他们谈去医院的事情,尽量拖延他们,我最迟今晚就到了。”
“真的吗?阿诚,我真的很怕的。”
“乖怪的,我尽快回去。”
挂断了电话,酉阳在路边找了个位置停下了车,在后备箱里翻来翻去的。
“怎么了?找什么呢?”
酉阳从后备箱里翻出了几张贴纸,“你不是说要尽快回去么?”他用贴纸贴在了车牌等位置,这样就看不到车牌号,是唐延诚和酉阳刚刚拿驾照的时候用的把戏,“不这样的话就得跟着限速指示,晚上可是到不了的。”
唐延诚和酉阳对视一眼会心地笑了,有可以依靠的朋友总是好事,比如他们彼此。
回到市区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唐延诚顾不上休息,把酉阳送回家之后直接开着酉阳的车子来到了安琪的朋友家里,他站在门外打安琪的手机,却一直是关机状态,无奈之下,只好敲门,也顾不上现在才刚刚六点钟。
来开门的是一个只穿着大短裤的男人,头发蓬乱,看起来和安琪年纪相仿,唐延诚愣了一下,这不会就是安琪所谓的朋友吧?
说明了自己的来意之后,男人喊了两声,一个女孩子穿着卡通睡衣揉着眼睛走了出来,一听说他是来找安琪的,顿时精神了不少,“你说安琪啊?她妈妈把她带走了!”
“什么!”
“没错,大概是一个半小时之前吧,四点多的时候,她妈妈突然跑过来了,说她女儿就在这里,她妈妈已经报警了,和警察一起来的,还有几个医生。”
唐延诚点点头,看来安琪的家人是很认真的对待这件事情了,他要了那个女孩的电话号码,她说她叫卓恩吉。
“你和安琪是同学?”
卓恩吉摇摇头,“怎么了?”
“拜托你,这件事情,不要告诉安琪的其他朋友,只是个误会,我不想她因为这件事被人误会。”
“这我知道的,我也很关心安琪的。”
“还有,今后的几天可能会麻烦你陪我一起去看安琪,我一个人不太方便去,怕她家里人会误会。”
“没问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