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定没有办法做朋友的杜凡和李驰野又见面了。因为他们要共同找人。
一夜无眠, 能动用的人手和关系都动用了,可是赵文奎和方晏完全没有消息。齐怀壁死了,警局现在乱着, 也提供不出什么有效的帮助。可是杜凡和李驰野联手都找不到人, 事情就复杂了。
究竟是什么人, 有这样的能力带走这不怎么招眼却又事实上十分重要的祖孙二人的呢?赵夫人去外地探亲了, 偌大的赵宅里竟然没有主人, 就连人是什么时候不见的都没有人能说清楚。
一筹莫展之际,孟离匆匆赶到赵宅,将一封请柬送到了杜凡手上。他还是睡了一会儿的, 因此精神看上去要比杜凡好许多,他皱眉道:“三哥, 这是天一亮有人送过来的, 是个生面孔, 放下就走了,兄弟们也没敢为难。请柬没有密封, 我看了。这王建业……”
“已经当了汉奸了吧?”李驰野问,却并没有侧头过来窥探请柬的内容,“老师和,嗯,方小姐在他手上?”
“我知道了, 你回去安排一下, 你和罗刚跟我去, 让保福开车, 兄弟们善后的事情让阿远和小山盯着。另外让保禄盯住码头, 现在不能再出事了。”杜凡想了想,便做出了安排, 然后才对李驰野道,“看来是我连累了他们,我会救他们出来。”
李驰野握了拳,到底没有问什么,只是道:“方便透露时间地点吗?”
杜凡把请柬递给他。
梦巴黎是杜凡的地盘,因此这次宴请的地点王建业选在了日之初,一个新开张不久的居酒屋。李驰野皱眉:“他们已经连遮掩都懒得遮掩了。”
“那是他们的地盘,他们想杀了我,自然要稳妥一点,杀了我,他们暴露一点大概也没什么了。”杜凡倒是不以为意,对方摆明了要取他的命,这可不早就撕破脸了。
一个半大小子匆匆跑过来,在孟离耳边说了几句话,一向没有什么表情的孟离也皱了眉。他走近了道:“三哥,老爷子那里也出事了,恐怕也被掳走了。”
杜凡终于变了脸色,好一会儿才对李驰野说:“可能真的需要你援手了。”
李驰野颔首:“我尽力。但是你一定要保证他们的安全。”
杜凡点头,再不多言,上车离去。
和之前码头上真刀真枪的较量不一样,这次的鸿门宴更加诡谲危险,但是杜凡别无选择,他心爱的人和他最尊敬的长者落在了别人的手里,一想到方晏可能受到欺凌、陈明和年老无力,他就觉得心慌成一团。这么多年打打杀杀的过来,他是头一次还没出手就觉得紧张害怕。
王建业对杜凡的态度一如既往的客气,当然也许是因为他手中握着王牌胸有成竹有恃无恐。杜凡自从踏进居酒屋就再也没有和孟离有过交流,再多的担忧都已经无济于事,眼前这场硬仗也许还有绝处逢生的机会。
“杜三爷,孟爷,”王建业把两人让到上首坐了,笑容可掬的道:“咱们可是有日子没叙叙啦。”
“王老板客气。”杜凡的声音不温不火,“原本也没什么好叙的,要不是您请了我家的人来作客,我们兄弟也不会来这种地方。”
“杜三爷可不要误会,这可是正经的地方。”王建业哈哈的干笑,“知道你们兄弟都是青年俊才,怎么会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呢。”
杜凡不接话,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这个王建业确实狡猾,故意带歪话题,同时还暗自讽刺了杜凡,谁不知道梦巴黎是最大的销金窟呢?
“来来来,上酒上菜。”王建业一挥手,让人去传菜,才说:“这个东洋的东西啊,说是和咱们源出一脉,不过到底还是有些不一样,比如说这酒,他们这个酒啊,味道还是不错的,偶尔换换口味嘛。”
“客人还没来齐吧?”杜凡道。这几句话的时间,已经足够他看清周围的情况了,房间里的几个侍者只怕都有武器在身,而门外至少还有四个人,动起手来他们这方的三个人要想全身而退恐怕有些难度。好在这里并未清场,客人比较多,估计不会开枪,想来他们只是想让自己“神秘死亡”,毕竟昨晚码头刚弄了那么大一出,如果再开枪,事情闹大,只怕李驰野就会插手了,真的和军队对上,王建业也得不到什么好处。毕竟他们要的,不过是一个顺利进出货的码头而已。
“啊,贵客嘛,自然要晚一点来的。”王建业哈哈一笑,有意无意的露出些得意之色,“咱们要见到贵客,总要付出些代价的嘛,不然怎么叫贵客呢?当然了,叫娇客也是可以的,哈哈。”
“邀人做客还要摆架子,似乎不太有诚意啊。”杜凡心中并不平静,王建业这话简直就是明摆着告诉他,方晏在他们手里。
王建业看着侍者把酒端上来,眨眨眼睛,才道:“诚意嘛,当然都在这酒里了,不过就看三爷您跟孟爷能给多少了。”
杜凡看着面前的酒盅,不知为什么就想起了多年前看到的场景,方晏的父亲死在他眼前的样子。他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抬手端起酒盅,却并不喝,而是在手中把玩着。他的功夫很好,大半杯酒随着酒盅的晃动慢慢的摇动着,却并没有洒出一滴。而那距离离自己也不近,至少他闻不到酒的气味儿。
王建业的眼睛眨了眨,眼光无意识的就跟着杜凡的手指转,神色也流露出几分紧张来。
杜凡不喝,孟离就更不会动面前的酒了,他就那么安静的坐着,浑身紧绷,像一只蓄势待发的利剑,随时准备战斗。好一会儿,杜凡才问:“多少算多?多少算少呢?”
“咱们干了,自然是交情深厚,若是不喝这就,那自然就是杜三爷看不上我老王了。”王建业也端起了酒杯,“三爷赏不赏这个脸呢?”
“王老板给面子,杜某怎么能不识趣呢?”杜凡一笑,“不过总还是要客人来齐了比较好吧。”
“果然我老王的面子还是不够啊,哈哈。”王建业仿佛一点儿也不生气,招了招手,吩咐身后站着的年轻人,“去请咱们的贵客出来。”
“王老板,咱们不是第一次见面了,有话不妨直说。”杜凡放下了手中的酒盅,不知道是不是无意,碰到了桌上的一只小碟,发出一声脆响。
王建业的脸上笑容不变:“杜三爷是什么人?我老王可不敢跟您动心眼儿,和你们这些年青有为的英雄豪杰拉拉关系我就已经求之不得啦。”
杜凡挑了挑嘴角:“这可不是真心话。王老板是实业家,我们兄弟不过是码头上讨饭吃的粗人,可算不上什么人物。”
听到“码头”两个字,王建业的笑声顿了顿。他很快调整了表情,又多了几分诚恳道:“说起码头,我就厚着脸皮套个交情,三爷,你看咱们能不能多多的合作合作?”
杜凡一笑:“那自然是求之不得。王老板照应我生意,可是我的财神爷啊。”
“我的货……”王建业笑得更真切了。
“除了不能带的货,其他的自然是优先照顾王老板,价钱好商量,一定对得起这杯酒。”杜凡说着,又端起了酒盅。
王建业的笑容就多了一道缝隙,这个杜凡,果然是说不通的。正在这时,画着日本艺妓像的门帘被挑开,刚才出门的年轻人匆匆进来,在王建业耳边说了句什么,他的笑容一下子僵硬起来。
等他挥手让那人站回原地,王建业重新挂上方才那真切的笑容,端起了酒杯向杜凡和孟离示意:“那既然这样,咱们先干了这杯!”
“就是这里!你看看门上画的什么,孟离这个混帐!都说了有了我就再也不出去乱来的,竟然骗我!”一个清脆的女声突兀的在门口响起,紧接着门帘竟然被抽落了下来。
王建业的酒都到了嘴边,却被突然闯入的女子惊呆在当场。一个身材高挑一身火红色骑马装的妙龄女子甩着手里的鞭子闯了进来,身后跟着的却是一身水蓝色衣裙的方晏。
杜凡一下子站了起来。
“杜凡!你怎么可以来这种地方喝酒!不是说有正经事要做吗?就是出来看东洋女人吗?你怎么也开始骗我了?你心虚了对不对,不然怎么马上站起来了?难道是孟离带坏了你?孟离,你怎么还好意思坐在杜凡身边的?你骗了张姐姐,现在还带着杜凡也骗我!”方晏脸蛋红扑扑的,鼻尖上也隐约沁出汗珠来,一口气噼里啪啦的说了那么许多,显然打翻了醋坛子。
穿着红衣服的姑娘眼光在房间里扫了一圈,终于落在坐着的孟离身上,她上前一步,突然一挥鞭子,把杜凡两人面前的杯盏抽得粉碎,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鞭子卷了孟离的脖子,恨恨的道:“你敢骗我,我就敢杀了你!”
“你闹什么?”孟离一手握住那根长长的鞭子,脸阴得要滴出水来,“你是疯子吗?”
“你拐了我约会的时候不说我疯,现在你玩腻了就说我是疯子?”那姑娘满脸愤怒,挥手把凑过来问个究竟的王建业推到一边,“孟离,你以为本姑娘是那么好招惹的吗?”
“你莫名其妙!”孟离甩开鞭子,站起来走到门前,“有什么话你出去说,别搅了我们的正事!”
那女孩并不买账,提高了声调,几乎要嚷起来:“我为什么要出去说?你个朝三暮四的混帐能在酒桌上说什么正事?别让我恶心!”她仿佛是气急了,毫无章法的挥动了手中的鞭子,把几个人面前的杯盏都抽碎了,甚至鞭梢扫过王建业的脸,让他猛地退后了好几步。
孟离看她这样嚣张,毫不怜香惜玉的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就往房间外面带,十分恼火的低吼:“你耍脾气也看看场合!”
杜凡皱眉,让罗刚跟出去,还叮嘱了一句:“看着点他们,别打起来伤了人。”
屋子里一片狼藉,方晏的眼光重新落在杜凡脸上,神色哀戚,仿佛刚才的一通斥责耗去了她大半的力量,让她再也提不起精神来。她红了眼圈,无限伤感的道:“杜凡,你太让人失望了。你好自为之吧。”说完转身就走,出了门似乎就哭出了声。
杜凡再也忍不住,踢开面前的桌子就跟了出去,一边走一边低声喊:“晏晏,你听我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