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在编织枝条袋和木板之后,塔内戈弗雷、鲍德温及身旁的骑士军士们,也纷纷戴上头盔扣下护鼻,举起长剑和斧头,随后到处都是紧张而沉重的呼吸声。
“不要慌忙,鲍德温——后面所有的皮囊袋子都准备好了没有?”戈弗雷冷静地询问着弟弟。
“都准备好了,随时等待你的命令。”
戈弗雷于是隔着木板缝隙的光,他看到烟雾当中,那边塔楼下的守兵们呐喊着,在枢机木架上旋转着他们的大弩砲,上面架着和事前一模一样的空心树干,上面还是密布着铁杵铁刺,正在熊熊燃烧着,短时间内就瞄准了他们所在的攻城木塔。
“祷告,向无所不能的主祷告。”戈弗雷说完,便合上双眼,开始虔诚祷告起来。
周围戍守方和围攻方的抛石机、弩砲扔出的石块,不断在城堞上砸出剧烈的声响,想把人的心脏都震破。血战在即,随着公爵的这声指令,所有人也都合掌抚胸默默祈祷着主的垂怜:即便乔瑟兰先前对如何对付射来的大树干已有了筹划和准备,但真实情况如何却不得而知。
先前的攻势当中,戈弗雷是撤离了攻城塔才幸免于难的,但这次他们不准备再退走,那这也就意味着两种可能结局:一种是成功,他们可以在接下来跃出攻城塔,占据面前的这座塔楼和周围的城堞,引导接应更多的朝圣者攻入城中,夺还主的陵墓;第二种是守兵成功——燃烧的树干会焚毁摧垮这座塔楼,戈弗雷、鲍德温、罗伯特等这群首脑一个都无法免除厄运,会全都穿戴着沉重的甲胄而被活活烧死。
那样的话,对圣城的东征必将以彻底惨败而告终。
现在真的是搏命的时刻,那座弩砲上的绞索声,正在祈祷的戈弗雷似乎都能听到。
“发射!”所有突厥人和撒拉森人都齐声嚎叫起来,大树干在强力弹射下,飞出弩砲,掠着火焰和烟,横亘了整道防御墙,一团火光炸裂开来,它准确贯入了攻城塔当中。
其间所有的人物,都像是遭遇了地震那样,整个塔楼剧烈摇晃起来,很多人栽倒在了木板上,烟尘、烈火不断开始蔓延,咳嗽和呻唤声充斥着挣扎爬起来的戈弗雷公爵的双耳,他还听到了外面雉堞、塔楼上敌人的叫嚣和欢呼——他们一定以为我们全都完蛋,或者快要完蛋了。
“鲍德温!”戈弗雷青筋暴出,大吼起来。
“是的,灭火!”鲍德温大呼起来,他身边勇敢的士兵在烈火和浓烟里恢复镇静,开始纷纷举起手里的皮囊。
这下,大卫塔下被射中爆燃起来的攻城塔,让整个沿着橄榄山布阵的朝圣者军民都能看到:隐修士彼得在山顶看到了,他身边的信徒成千上万地跪拜下来,对着耶稣曾经走过的道路,对着耶稣曾经被挂上十字架的山头,也对着耶路撒冷的神圣城门,无数双手举高又再度摆下,对上帝的乞求声响彻云霄。
另外边圣斯蒂芬修道院前,望着圣城西侧的“希律王塔”(它是耶路撒冷的另外面塔楼群和防御墙,以希律王命名,与大卫塔一东一西,夹住保护着耶路撒冷)的坦克雷德,还有旁侧的吉麦吉斯旅团将军格里高尔,都听闻到了那侧惨烈的战斗号角,和冒起的黑烟。
“不管如何,做好战斗准备,举起云梯和攀爬绳索网。”两位将军几乎同时下令到。
攻城塔外,弩砲和塔楼旁侧的守兵带着几乎不敢相信的眼神,看着贯入进去的大树干,它居然并没有继续延烧起来!而是开始不断冒着青色灰色的烟雾,上面的火势越来越微弱!
“到底怎么回事!?”大卫主塔上的索克曼,扒住了窗口,眼珠都要掉出来而怒吼道。
而在木塔内,鲍德温、罗伯特,包括从二层冲上来的哈特曼、多多、沃纳等及许许多多士兵,都举着皮囊,不断对着着火点抛洒着“灭火水”。
这种灭火水,是乔瑟兰事前和高文联合谋划出来的东西。
其实就是大量的果醋,外加卡帕多西亚盐湖里出产的石碱混在入水中,装在能很好防腐蚀的皮革水囊当中,一旦泼在大树干上,原本难以扑灭的火,很快就被扑熄了。
最终摇摇欲坠的攻城塔,奇迹般地挺立坚持了下来。
“主怜悯我们,万岁!”所有战士拔出了武器,兴奋万分地喊起来。
这会在下面二层,一名叫利特霍尔德的法兰克骑士比顶层的人还按捺不住,他喊着几名军士抽出几根梁木长板,抢先搭在了大卫塔的城墙上,恰好呈现了四十五度角度,随后利特霍尔德艺高人胆大,率先举着剑和盾,踏着绝高的晃晃悠悠,仅宽三尺不到的长木板,第一个跃入了防御墙当中,“天主赐予我这样勇士绝妙的手腕和运气!”利特霍尔德如此兴奋地喊着,挥动长剑,将两名躲闪不及的突厥箭手劈成四段。
而后他冒着箭矢,爬上了围篱的顶层,让城内外所有的人都能看到,在怒潮般的叫喊声里,砍断了索克曼竖在那里的新月旗。
此刻,攻城塔顶层的木板也被士兵们呐喊着推下,砸落在守兵临时的防御工事上,箭矢、火毬罐泼水般对着出口处攒射来,戈弗雷周围的军士提前叠好了严密不透风的盾墙,将其纷纷抵御住了。
盾墙哗啦啦散开,其后的军士们将同样点燃的长矛,奋力抛掷到了防御工事上的草袋、木条之上,火焰噼里啪啦,迅速自各处冒出,扬起的窒息黑烟如旋风般刮满了整个破损塔楼——后面的守军士兵被熏得无法忍受,开始捂着口鼻丢弃岗位,朝外面奔窜。
“圣城,圣城属于伟大的耶稣!”戈弗雷公爵举高了剑,和数人一并越过烟火,冲入了那座塔楼当中,接着是鲍德温冲了过去,再接着是罗伯特伯爵,再接着是......
很快,上城、新城和旧宫殿区的居民们,惊恐地看到,固若金汤的城墙上,一面面新月旗被砍倒丢弃,一面面十字架旗被竖起,突厥人和撒拉森人的士兵乱喊乱叫着,丧失斗志,从雉堞、塔楼的入口处逃出来。
“我们的城市失陷了,高卢蛮族攻入进来了!”这样凄厉的喊声炸起,很快传遍了整座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