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仆从未让山缨失望过。无论在何时,无论山缨是否知道,他都会将山缨保护得好好的。云斩也从未让阿仆失望过。只要云斩在手,即使是神将,他也照斩不误。
何况郑观塘只是个与阿仆一样的凡人。
只是郑观塘也绝非浪得虚名。烈火从来都所向披靡,让敌人闻风丧胆。大启的人都知道,唯一一个能够打败风怒的唐更阑的,只有郑观塘。即使他们在战场上使用了魂器,也不过是攻进了风怒的国都而已。唐更阑敌住的一路,仍是没能有尺寸之功,甚至还以少胜多,压退三十里。那时就有人说,如果当时郑观塘不是领兵进入国都,而是与唐更阑对战,也许还有获胜的可能。
山缨不懂武功,可也明白,阿仆和郑观塘的一战有多么的激烈。两柄大刀迸溅的火星,都差点把樱树燃着。
郑观塘的刀更疾更快,也更诡谲。那大刀在他的手中看着都仿佛是轻的,迅猛厉烈,要爆起火焰一边,隐隐挟着红铜的颜色。
阿仆却极稳,大开大合,淡定从容。云斩如一道浩然白虹,足以叫人肃然起敬,邪心退散。却偏偏,浩朗之外,还有着飘洒,随意如风流云散。
郑观塘一时战不下来,却开始有些力怯了。唐更阑明明不过是个小白脸模样,却力大沉稳,几次兵刃相交,都教他吃足了苦头,虎口也裂了。自然唐更阑在他手上也讨不到什么好去,几次都堪堪擦着唐更阑要害过去,差一点就能要了唐更阑的命。
阿仆呼吸却极平静,锦衣飘荡,将郑观塘压在了下风。
郑观塘咬紧了牙,拼着与阿仆硬碰,刀刃猛砍在阿仆的刀柄上,趁着被架住的时候一压,人却借力跳出了战圈。
然而不过是眼前一花,郑观塘还没来得及提气,一团云飘然而下,bi在了他的肩头颈上。云斩停得及时,否则郑观塘就要被斜劈成两半。
“承让。”阿仆轻轻一笑。白得秀气的一张脸上,眸中却暗起风雷。
郑观塘只觉得汗毛都被云斩激得竖了起来,人也不敢乱动。
“国舅爷,与我们走一趟吧。”阿仆感到山缨来到他的身边,依着他站着,“有些事情,要向国舅爷请教。”
郑观塘扭曲了一张脸,忿恨恼怒,都显出来:“休想!”
“那我们……”阿仆话还没说完,猛见着余光里太阳下有什么一闪,“山缨,快走!”抬手抓起郑观塘,用力一丢,竟直接将人丢到了樱楼里。
只在郑观塘方才站过的地方,三支羽箭牢牢钉在地面。几乎是与此同时,樱楼顶上乱箭齐发,向着院子中的人射了过来,连郑观塘的死活都不管了。
阿仆不敢怠慢,揽护着山缨,扶着肖衍泉,也忙奔进樱楼,回手将门死死抵上,看着山缨和肖衍泉平安,舒了口气。外头箭射入门板的“咄咄”声不绝于耳,简直要把整个樱楼都射穿了一样。
陡然的红斩过来,阿仆紧躲,云斩一拦,将烈焰拨到了一旁。随即一挑一划,在郑观塘的当胸开了片血花。
“国舅
爷,你还不老实点?”阿仆冷言,“外头可是连你也想一起杀了!”
郑观塘捂着胸口,拄着烈焰站着:“杀了你,我出去就不怕。”
“你杀不了我。”阿仆说得淡漠。
“你们也逃不脱外头的天罗地网!”郑观塘眼睛赤红,如他的烈焰一样。
阿仆却不再理会郑观塘,只向着山缨:“走吧。我们得离开这了。”去郑观塘怀里把山缨的钗子翻出来,一手拽着不能再战的人,一手把钗子cha在山缨云鬓上。
山缨忙去了柜台,将柜台上放着的算盘推了一下,一道门“轧轧”而开。
阿仆看着山缨和肖衍泉进去了密道,才拖着郑观塘走在后面。
樱楼的密道通向的却是城外的别院。别院荒废了许久,已经杂草丛生了。连屋顶上都长出了野草,胡乱扎丫着。没了脚面的草疯长,在阿仆和郑观塘身后留下一串血迹。
出乎郑观塘意料之外的,别院里还有一个人在:“唐将军,你回来了?”
“王爷久等了。”阿仆颔首,将郑观塘丢在许世振的面前。
此时的许世振再没了意气飞扬,看来十分的憔悴疲惫:“山缨姑娘和肖小姐平安无恙,实在教我放心不少。”
“王爷,没时间叙旧,我们得快走。”阿仆安排好了马车,一声唿哨,一只黑鹰飞了下来,稳稳立在马背上。一匹白马也从别院外的林子里欢快的奔了过来,对着阿仆长嘶。
山缨和肖衍泉、许世振都上了马车,郑观塘也被阿仆捆紧了,扔上去。暗刃便得意洋洋,驱着马车前行。飞云载着阿仆,行在马车旁边。
许世振瞅着,马车七拐八绕的,也不知在什么地方走了多久。足行了半天的功夫,竟又回到城外山脚下了。
郑观塘被阿仆拖了出来,山缨引着路,几个人就丢了马车上了山。许世振还奇怪着,回头看了好几眼,那老鹰竟然也会驾车,也算是罕见的奇事了。
到了山洞里,许世振才注意,里头东西竟是都准备好的。所有需要的物品一应俱全,足以教他们几人在这里生活一两个月无虞。
山缨见着那人忙碌,将所有都安置好了,她才走过去,仰望着他:“转过去。”
阿仆愣了一下,才笑了,听话的转身。
这时众人才见着,阿仆背后足钉了有五六支箭,衣裳早红了。只是之前他一直都面对着众人,才没被察觉而已。
山缨静默着剪掉箭杆,小心的替阿仆除了衣裳,才取了清水草药准备好了,给他拔箭、清洗、涂药。
阿仆一声不吭,由着山缨给他治伤。
许世振在旁边看着都觉得疼,唯独那受伤和治伤的两个稳当平静。他不觉感叹:“唐将军真非常人,实在教我佩服得紧。”一回头,却见郑观塘仍是不可置信的望着他,便是恨得冷笑,“我还活着,没想到吧?郑观塘,你连我也要害!若不是唐将军,我还真得死在你手里!”
郑观塘明白,再挣扎也没有用了。他原本设计的罗网,
反而被唐更阑都看穿了,利用了来抓了他。然而再细想的时候,郑观塘却不禁毛骨悚然。想得深一点,分明就是唐更阑都设计好了,教他一步步按照唐更阑设想的走,直到布了这唐更阑为他设定的罗网,于是他只能落入唐更阑的网。
其实阿仆还是有所失误的。郑观塘太xing急,先对许世振下手了,害他在许世振的事情上耽搁了一下。不然,又怎会教山缨吃了苦头?
“国舅爷还不想与我谈谈么?”阿仆穿好了衣裳,看着山缨出去倒了为他清洗伤口的血水。
“你想知道什么?”郑观塘无奈。颓然坐在地上,靠着岩壁。他胸口的伤抽动着疼。
其实阿仆极有分寸,那伤口大而长,却不是特别的深,只教郑观塘多失了血,失去战力而已。倒是无意要郑观塘命的。
山缨又拿了伤药清水,来到郑观塘身边:“伤给我看。”
郑观塘吃惊,不敢相信此时山缨的举动。
阿仆却有些无奈的摇头笑了,过去解开了郑观塘的绳子,扒了郑观塘的上衣,好让山缨调治。他自己谨慎盯着郑观塘,免得郑观塘突然发难,伤了山缨。
“山缨姑娘真是善良。”许世振叹息,“都说妖害人,我看倒是山缨姑娘这样的妖,比人可好了太多了。”
山缨只静静摇头,轻轻的说:“他是衍泉孩子的父亲。”
“这是真的?”许世振也惊诧了,“我还以为那不过是托辞,那孩子是……”后面没说,却是看向阿仆。
阿仆苦笑。别人看他倒是没什么例外的,肯信他的,也只有山缨而已。然而终究正事要紧:“国舅爷,说吧。施术者在哪儿?这一切,都是谁来操纵的?”
郑观塘见山缨对他的伤也没半点马虎,倒是肖衍泉坐在远远的角落处,仇视着他。而唐更阑对他却是没半点放松的意思,虽然是帮着山缨,其实也紧紧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这般看了一时,他却挑衅笑了:“想我说也可以,然而话,我只对山缨姑娘一个人讲。”
阿仆微微侧了头,目光如冰,扫过郑观塘全身:“国舅爷觉不觉的,我可能还有些别的方法,可以教国舅爷讲话?”
郑观塘轻笑:“请随意。”
山缨却拉开了阿仆:“我听他讲。”
阿仆摇头:“山缨,我不能。”哪怕郑观塘什么也不说,哪怕他还得另外费些周章去挖掘那些秘密,他也不能教山缨在他的掌控之外冒险。
郑观塘望着肖衍泉,看见肖衍泉眼中对他的怒火敌意。他是肖衍泉孩子的父亲,却永远得不到孩子母亲的原谅:“我也不知道。”声音低沉失意。他羡慕阿仆和山缨,却也将那两人的相互维护关爱看在眼里。
“嗯?”阿仆不禁疑问,郑观塘的话是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魂器的施术者是谁。”郑观塘深吸口气,吐字清晰,“我只知道,施术者和操纵这一切的是同一个人。而他现在,就在皇宫。”他突然哈哈大笑,“如果你胆子够大,就去皇宫里看看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