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天章拉着窦端云的手大步地走在回家的路上，窦端云有些勉强地小跑跟着他。
莺莺本不欲在路上对着窦端云说些什么，因为端云很可能会在情绪失落之下忘记只有她能看到自己，进而在别人在场的时候向她回话，造成不好的效果。
不过，看着窦端云越跑越累，额头上布满了细细密密的汗珠的时候，莺莺终于忍不住了。
“端云，你可以和父亲说一声，让他走慢一点的，依照现在的速度，你跟得也太累了。”
窦端云木着小脸抬头看了莺莺一眼，内心情绪有些复杂，她本不欲理会莺莺得话，可内心挣扎了一下，她终究还是对着莺莺微微摇了摇头。
见窦端云是这个反应，莺莺更加心疼了。
不过，窦端云这个回应莺莺的动作让她没能如之前一样及时跟上窦天章的步伐，她踉跄了一下，这也让窦天章发现了他的疏忽。
他恍然意识到自己刚刚走太快了。
窦天章几即刻停下了脚步，低头看了一眼窦端云，见她的小脸绷得厉害，在自己停下脚步之后也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自己，心中有些揪痛。
他知道，刚刚发生的事吓到他的女儿了，而他自己居然也忘记了安抚她。
“小云，对不起，是爹爹不好，没有注意到你不能走这么快。”
窦天章蹲下身，摸了摸窦端云的头，缓和了自己的神色，语气温和地说道。
“不过，你怎么也不提醒爹爹慢一点呢？下次如果爹爹没有注意到你，你可一定要提早告诉爹爹才是。”
“我……我可以跟上爹爹的。”窦端云没想到窦天章会蹲下来和她说这种事，还对她道歉，回话的时候有些卡壳。
“可是依照我们现在的速度，你会跟得很累的，不是吗？”
听到窦天章和莺莺都这么说，窦端云的脸上紧绷的神情放松了些许。
她认真地看了看窦天章的眼睛，见他眼中是满满的温和与认真，在心中给自己鼓了鼓气，说出了他们自从蔡婆婆那里出来之后就一直在她心中盘旋的恐惧。
“就算我跟不上爹爹，需要爹爹慢下来等我，爹爹也不会把我抵给蔡婆婆吗？”
窦天章脸上的神色瞬间变得无比惊愕，在一旁飘着的莺莺也因窦端云心中的想法而无比震惊。
“小云，你怎么会这么想？”窦天章看着自己的女儿在问话的时候小心翼翼的样子，心中隐隐作痛。
只是一上午的功夫，他本来从来不怕他、甚至有时候皮得让他烦恼的女儿居然会在他面前如此不自在、如此小心翼翼。
“我……”窦端云低下了头，脚尖磨蹭着地面，有些吞吞吐吐地说着话。
“我平时一点都不乖，爹爹你让我不要一个人出去我都没有听话，也没有背女德女戒，刚刚还非要买糖人……”
“小云，”窦天章温和地打断了窦端云的话，伸出双手捧住窦端云的双颊，把她的头抬了起来。
他看着窦端云的眼睛认真地说道：“就像爹爹回复蔡婆婆的那样，爹爹会尽力还钱，不会把你给她的，所以……”
见窦端云的眼睛里因为他说的话而恢复了平日的光亮，他在内心松了口气。
“小云你今后还是该怎样就怎样，不要担心，好吗？”
即使正被窦天章捧着脸，窦端云也用力地点了点头。
“嗯！我知道了！谢谢爹爹。”
“说什么谢。”窦天章捧着窦端云的脸晃了晃，“我不是说，要该怎样就怎样吗？小云，这个谢字以后不要说了。”
他放下手，站起身，复又拉住了窦端云的手。
“我们回家吧。”
“好。”
*
“小云，你先自己去玩吧，爹爹想一个人想些事情。”
到家后，窦天章终于放松了身躯，脸上一直压制的愁苦也浮了上来。
他定了定神，先把窦端云打发回了屋子。
“好的，那我就先回屋了，爹爹。”
窦端云听了窦天章的话，回了自己的房间，没有打扰他。
莺莺跟着她飘进了屋子。
她见小姑娘仍然有些沉默，猜她大概还没从刚刚经历的蔡婆婆的事情缓过来。
这可不好。莺莺暗自皱了皱眉。
小孩子心里压着事，既不能解决问题，还给自己徒增烦恼。
“端云，既然爹爹让你自己玩，你何不去找虎子玩呢？你们昨天玩得多高兴啊！”
莺莺对着窦端云开口建议道。
窦端云抬头看了莺莺一眼，摇了摇头。
“我不想去。”
莺莺有些担心，也有些心疼。
“为什么不去呀？在屋子里干呆着多闷呀！”
窦端云心中正翻滚着对莺莺复杂的情绪，此时乍听到莺莺状似指责的话，一时没有忍住自己的脾气，对着莺莺喊了起来。
“不去不去就不去！昨天就是因为听了你的话我去找了爹爹今天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你怎么还撺掇着要让我去这里去那里，我不想去！”
莺莺被窦端云突然爆发的情绪搞得有些惊愕，她愣愣地看着窦端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窦端云见莺莺愣愣的完全没有解释的意思，心头火气更旺了。
她接着开了口，声音都带上了些哽咽。
“如果今天我和爹爹没有去蔡婆婆那里的话，她又怎么会看见我，又怎么会对我爹爹说出那种话？”
莺莺终于意识到了窦端云现在究竟是为了什么在指责她，她看着窦端云泛红的双眼，并无被无端指责的生气，反而为她感到难过。
“可是……”莺莺有些小心翼翼地说道，“端云，就算蔡婆婆对着爹爹说出了这种话，爹爹也绝对不会如她所说的那样把你……送给她的啊。”
在说到送给她的时候，莺莺顿了顿，没有用卖这个更加冷酷的字。
端云为什么会对这件事情这么敏感？她对窦天章的信任完全没有自己这个外人来得多。
至少，即使她知道这个世界的原剧情便是窦天章真的把女儿卖给了蔡婆婆，从这些天她对窦天章的观察来看，她也绝对相信他不是那种卖女儿的人。
除非万不得已。
这也是她努力提早让窦天章发现这个借贷陷阱的原因。她相信如果早点知道需要还四十两银子的话，窦天章会想出办法的。
哪怕他自己的前程可能会因此受到阻碍，可莺莺相信，在窦天章心中，绝对是女儿的地位更加重要的。
那，为何端云始终这么敏感呢？莺莺带着疑惑和爱怜地看着窦端云，心里无比酸涩。
听到莺莺这么说，窦端云的内心愧疚滋生。她也知道自己刚刚是在无理取闹，可是，她的确在蔡婆婆提到想要用她来抵押窦天章的债务的时候就止不住的恐惧。
即使后来窦天章斩钉截铁地拒绝了蔡婆婆，她心里的这种情绪也无法停止。
“可是……可是……”
窦端云不知道该怎么对莺莺表达自己的感受。
“我去找虎子了！”她最后也没有再对着莺莺说什么，只是极为生硬地转移了话题。
见莺莺想要如以往一样跟过来，她又开口制止了她，“你别过来了！”
见莺莺在她说出这句话之后露出了伤心的神色，她抿了抿嘴。
“我……我只是不想让你在那里看着我们两个人玩儿而已，你自己随便找个地方玩吧。”
说完，窦端云便径直跑出了房间，往门外去了。
莺莺看着窦端云小小的背影，心中有被连续拒绝和抵触的伤心，更多的也是对窦端云的心疼。
在原地站了几秒之后，她才复又有了动作。
既然端云不让自己跟着她，那自己现在还是去看看窦天章在干什么吧，也好对他的计划有个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