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上回
正堂里,客人们放眼打量屋内装饰,与茶点,植物、挂画相互相应,透出一股子说不出的雅致,也是时下文人称作“四艺”。
佟凤来是骨子里透着傲慢的人,谁也看不起,当然也没把黄安仁放入眼中。想黄安仁只是个买卖人,对小脚有独到见解而已,没料他竟有如此雅趣,心中不免升起一丝嫉妒,就更想卖弄肚子里学问,压一压黄安仁,抬高自己知名度。佟凤来主意一定,吱流了一口茶水,不紧不慢道:“前两个月的六月六,有朋友请我去了一趟紫禁城,看紫禁城女子晾脚,那人乌央乌央的,别提有多热闹。”
黄安仁问道:“皇城根的女子都参加了?”
佟凤来道:“不说百分之百,也有百分之八十。”
黄安仁道:“新政府上台,鼓动女子放足,还有人满大街追着撵着逼女子放足。这时候紫禁城的女子竟还敢明目张胆晾脚,胆子不是一般的大。”
“新政府也要顺应民意,不能一意孤行。若不然,老百姓还不反了它。”佟凤来继续道:“我在皇城根几天,看见的脚是各式各样,有奇的,有怪的,有美的,有妙的,真是过足了瘾!”
“可惜我们没看见。”众莲癖发出一阵又一阵惋惜声。
黄安仁问佟凤来道:“皇城根晾脚,许不许人摸?”
“你还想摸?哈哈哈••••••”吕福祥大咧咧地笑着,道:“晾脚自有晾脚规矩,若摸了就装进麻袋里乱棍打死,丢进河里喂鱼喂王八。”
黄安仁是颖悟绝伦之人,听出吕福祥是在挤兑他。他不在意地微微一笑,对佟凤来道:“居士;你对莲有研究,说说看,晾脚跟赛脚有多大区别?”
“咳咳”佟凤来干咳两声清清嗓子,知抖露肚子里莲学的机会来了,卖弄道:“依我看,晾脚就是赛脚,赛脚也是晾脚。在晾脚过程中,凡被相中选拔出来的脚就是鼎鼎莲魁,身价必然蹭蹭上涨百倍,千倍,乃至万倍。”
“从那么多脚中选出来的顶尖莲魁不知该美成啥样。”黄
安仁说着,眼神溜向东厢房半掩的窗户上。
“选莲魁的规矩都是一样,首先要附和灵、瘦、弯、小、软、香、正七字诀。”佟凤来眯起眼睛,一副沉思熟虑摸样。
黄安仁道:“只附和灵、瘦、弯、小、软、香、正恐怕还不够。”
坐在佟凤来旁边的乔显卿道:“一双脚若够上七字诀中的一字就属不易。”
“乔老爷;你给我们大伙讲一讲。”有人起哄着。
乔显卿掰着手指道:“缠足的要点是平正尖直,曲窄纤锐,稳灵轻薄,安闲妍媚,爽雅超逸,韵艳弱瘦,腴润扑巧,你们说七点中哪点容易?”
众人异口同声赞乔显卿讲得太好了,分析得到位,不愧是奉天城的大才子。
何老六见乔显卿卖弄了学问,也坐不住了,道:“好莲最妙之处是形似春笋,柔若无骨,恰好盈握。”停顿片刻,见大伙都竖起耳朵听着,就摇头晃脑地卖弄道:“凌波步小弓三寸,倾国貌娇花一团。”
吕福祥不等何兴佳话音落地,赶紧插嘴道:“自古暖嫌罗袜窄,瘦觉锦衣宽。安得金莲花,步步承罗袜。”
黄安仁明白佟凤来、乔显卿、吕福祥、何兴佳是人来疯,越是人多越爱卖弄,这是文人一大德行。于是不动声色地道:“一双好莲得形易,得神难,芊芊玉笋裹轻云。”
“黄掌柜说到点子上了。”佟凤来嘴上说着,心里暗较劲,定要与跟黄安仁比高低。
佟凤来道:“黄掌柜,听闻你家二少奶奶拥有一双标致无比的脚,堪称盖世绝伦。”
黄安仁微微一笑,道:“居士;过奖了。”
“二少奶奶若不是有双绝美的脚,你也不会下六金聘礼娶进家门。”佟凤来接着话锋一转,问黄安仁道:“古来为何称三寸小脚为金莲,这其中有何典故?”
黄安仁听出佟凤来有意抬杠较劲,故没搭理他。
佟凤来见黄安仁没言语,猜他不过如此,肚子里没多少墨水,这样也好,正是显摆自己的时候。佟凤来道:“传说女子裹
脚始于南唐皇帝李煜。有一天;李煜外出游玩来到秦淮河边,忽听一阵歌声随风飘来,很是动听。歌词竟是他所写的《望江南》,便按耐不住的驾舟寻声找去。
原来唱歌女子名叫窅娘,擅长歌舞,长得多姿多色,很是稀罕人。李煜一见倾心,召进宫中,天天歌舞取乐。窅娘受宠自是高兴不已,家乡父母也跟着荣耀,所以她一心想报知遇之恩。这天;风和日丽,李煜带着窅娘在荷荷塘边游玩,看着莲花朵朵,红菱只只,彩蝶在花间飞来舞去,极美极妙。李煜忍不住脱口道:“人的脚若能像红菱般大小,在荷花上跳舞唱歌该有多好!”窅娘听在心里,动开了心思。回到宫里使白绫条子把脚裹紧,年复一年,一双脚终于裹得红菱般大小,虽不能彩蝶似的站在荷花上翩翩起舞,却因脚小,走起路来摇摇晃晃,如风摆杨柳般迈着盈盈莲步,别有一番风韵。
李煜知窅娘用心良苦,因此更加宠爱她。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
见窅娘因裹脚受皇上宠爱,也都纷纷效仿成为时尚,这就有了三寸金莲一说。还有一说,齐东昏侯,命宫人使金箔剪成莲花贴在地上,让潘妃赤脚在上边走,一步一姿,千娇百媚,步步生莲花。不过这不是指潘妃的脚,而是指路上像开出了许多莲花,世人就以此称女子的脚为纤足金莲。”
佟凤来讲完故事,将眼神搁在黄安仁的脸上,问道:“黄掌柜;两种说法你信哪种?”
黄安仁听出佟凤来是在给他下套,故不动劲地道:“自古的事情我无法考证,也就不好说子丑寅卯。”
“史书有记载,用不着你考证。”佟凤来话中明显带刺。
黄安仁不动劲,伸手捧起青花瓷茶壶,嘴对嘴吱流几口茶水,道:“大伙在这闲聊闲扯,对说不清道不明的事不必太较真。”
佟凤来见黄安仁轻而易举地绕过他下的套,心里很不得劲。再说人家不接招,话题就不能延伸,因此觉得很无趣,幸好天已黑透,赛脚马上开始。佟凤来伸手把屁股下的椅子往门口挪了挪。
未完待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