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8
公元前251年,做了五十六年国君的秦昭王驾崩,时年53岁的太子安国君继承王位,即秦孝文王。
秦孝文王在位时间极短,他先为父亲秦昭王服丧整整一年,然后才正式继承皇位。但不知是由于熬白了头才等到继位这一天兴奋所致,还是由于长期享与安乐,一旦临朝就被冗杂的政务所击倒,在孝文王登基的第三天傍晚便急病突发猝死。
这样突发而来的变故将赵政的生父子楚急匆匆的推向了历史的舞台之上,正式继承皇位,成为了秦庄襄王。
而在这个信息传递闭塞缓慢的战国时代,待到远在赵国的姬昊等人接到消息之时,已经是子楚即位整整一周有余了。同样,在公子成蟜已逝的局面之下,即位的庄襄王在大赦全国、封功相侯、赐土地食邑之后,正式立了自己膝下唯一的嫡子政为下一任秦国皇太子——赵政正式冠以国姓,改名为嬴政。
秦庄襄王子楚即位之后,秦朝的皇族地位也进行了一次重新洗牌。
新皇帝尊华阳夫人为太后,生母为夏太后,赵姬为王后,拜吕不韦为相邦,封文信侯,食河南洛阳十万户,执掌朝政大权。对先王功臣也大加厚赏,并施行仁政,布惠于民。
这一年,秦太子政年满十一岁。
……
一夜未眠,待到有初晨的阳光清冷的洒入偌大的房间中时,金銮玉塌上的少年终于慢吞吞的做了起来。
乌黑的乱发,坚硬如同刀刻出来的面部线条,薄唇微抿,黑眸中深邃静默,只有眼眶下隐隐的青色显示着他的疲惫,此时的赵政——已经该称呼为秦太子嬴政了,少年只身着里衣,轻巧的翻身下榻,却不料这一小小的举动便惊动了数十名在外守候的宫人们。
“殿下,是您醒了吗?”唯唯诺诺的询问,甜美的声线只是让屋内的嬴政低低的“嗯”了一声之后,便懒得再做回答。
他并不是厌恶这些无辜的宫人们,只是那一双双眼睛中对他的恐惧、崇拜、敬仰、瑟缩这样的情绪让少年嬴政有些麻木。
安静的坐在床榻之上,少年任由几名宫人为他递上漱口的清水,再小心翼翼的整理着他散乱的长发,以玉冠束上,细心的为他整理好凌乱的衣角,穿上漆黑底鎏金勾边的外衣,束腰之上同样有着最华美细致的刺绣,乌黑的色系显示着大秦的一丝严谨之风。
宫人们小心翼翼的操作着,没有一个人胆敢抬起头正视这位年轻冷峻的太子殿下。所以也就没有一个人看得到嬴政脸上微妙的冷笑。
这诺大的咸阳宫,可是有一人对他真心?
华美的布置,精致的摆设,暧昧的香气,上好的丝绸刺绣……这些名贵的物件在少年的眼中竟不如当年曾在赵国城外,那一间小小的陋室中的草席来的温暖。
这些人惧怕自己的摸样,更是抵不上那名青年一个慵懒温柔的眼神,开口用耍赖撒娇的语气唤他政儿的摸样……
先生……
仿佛被掀起了心中最柔软的一角,少年闭上眼眸,唇边的冷意不自觉的柔和了下来,就连僵硬的面部线条也一点点的融化着。他还是没办法对那名青年露出这样一幅硬邦邦的表情,嬴政对姬昊的印象始终停留在三年前的邯郸城外。
一袭老旧的白衣,一身坦荡风雅,染着栗色的桃花眼始终晶亮,薄唇轻弯,仿佛下一秒就能沁出一抹悠然的笑容。
先生总是在用奇怪的方法、奇怪的话语和奇怪的举动逗着他笑。先生喜欢看他习字,每天都会赖床,又喜欢吃他做的早晨白粥,每次吃过后都要露出一副幸福的摸样,都会夸他……贤惠?
嬴政失笑,对自家年轻先生的诡异用词有些无奈,却又拿姬昊没办法。
先生啊先生,你可知晓,政儿很喜欢你耍赖赌气的样子,很喜欢很喜欢……那是连胸腔都可以涌入暖意的感觉。
……
“政儿,可是想到什么有趣儿的事情了?”站在门口让宫人噤声,吕不韦不知不觉已经站了很久,直到少年的表情起了微妙的变化,男人才终于忍不住开口迈进了偌大辉煌的太子寝宫之中。
让他来猜一猜……
能让这只小冰块露出那样表情的,恐怕连赵姬都做不到吧?这么一想……也只有那个陪少年渡过在赵国最黑暗日子的人了。
柔和,安静,睿智,内敛……仿佛清风流水般沁人心田,这些——都是嬴政身边最缺少的情感。
但这些终究只是小家伙的孩童情节罢了。吕不韦挑起眉,不太满意的看着嬴政对他露出面无表情的样子。这样大的差距,是不是有些太过于明显了?
身为太子,如此不会掩藏自己的情绪……男人撇过头,其实比起随和多学的姬昊来说,他也不喜欢这只冰冷别扭的小狮子,若不是为了自己将来的政治抱负,谁会愿意去和这样一只小鬼每天厮混在一起?
吕不韦难得和嬴政扛上了,两个人都露出了有些孩子气的可笑一面,互相瞪着对方,就是不先开口。
“……殿下,若、若没有事情,奴婢们就先告退了。”仿佛是感觉到了两个人之间的冷气,宫人们在整理好一切之后赶忙行以大礼,统统埋着头不敢去看自家小殿下与丞相泛着黑气的表情。
“去吧。”少年不紧不慢的开口允诺,黑眸依旧冷冷的盯着吕不韦看,直到偌大的寝宫之中只剩下一个男人一个少年大眼瞪小眼,吕不韦才舒出一口气,不情不愿的打破了两人之中的沉默:
“你也听说了,王上对于其他六国的态度为谋求天下之和平,对此,政儿有何看法?”
不管怎么说,他都是秦国的一国之相了——如此为了一个教书先生和一个小孩子赌气,传出去像什么样子?!
现下他与嬴政是一条船上的人,必须以大局为重。
这样安慰着自己高傲的自尊心与傲气,吕不韦走到了寝宫之中的矮桌旁,径自的坐下为自己斟了一杯清酒,独自慢悠悠的啜饮着,并不看面无表情的嬴政少年:
“战,还是和?”
“伯父心中不是早已有了打算?”嬴政站起身,整理着一身厚重的宫服,精美的刺绣,漆黑与鎏金的完美相称,为少年平添了一份高高在上的气度。
在册封结束之后,他身为下一任秦国的王,秦宫的太子,自然是对现下朝廷的状况有一些了解的,同样,嬴政也知道吕不韦现在面临着怎样一个难题:
“秦国自开国以来定下的规矩,无功之人断不得封爵位——伯父为了坐稳这丞相的位子,想必早已有了决定。”
“不错。明日我就会动身,往前线去。恐怕要有一段日子见不到政儿了。”吕不韦唇角带笑,鹰眸中却始终冷清深邃,酒液在唇齿中留下辛辣香醇的触感,如同男人现下一身野心般狂妄炙热。
“赵?……”
“不,攻周。”把玩着手中精致的酒盅,男人对这秦宫之中奢华的布置十分的满意:“目前王上懦弱求和,只有我一手歼灭名存实亡的周朝,让王上认识到战争所带来的成就与财富……如此,即可坐稳这丞相之位,又可改变王上现下的想法,秦,必灭六国。”
吕不韦唇边的弧度愈加扩大,灼热的眼眸中流露出无尽的野心与抱负:
“眼下,周——我势在必得。”
……
“如此,政儿敬伯父一杯,愿伯父早日凯旋归来。”少年举起吕不韦递给他的酒盅,唇边扯出一抹毫无诚意的笑容,被男人不屑的瞪了一眼。嬴政倒是一点不遮掩自己的没兴趣,依旧毫无诚意的饮下酒盅中的液体,慢悠悠的说出自己的决定:
“明日政儿也会动身,往赵国去,接母后回秦。”
“哦……好一个‘接母后回秦’!”吕不韦大笑,将脸庞的重量倚在自己的左手上,忍不住吃笑,完全不留情的点破嬴政的那点小心思:
“恐怕,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政儿真正想接回来的,另有其人吧?”
偌大奢华的寝宫之中,檀香与丝帐环绕,只剩下吕不韦与嬴政坐在矮桌旁,一个面带假笑,一个面无表情。一大一小意外的和谐。
少年颔首,轻轻松松无视掉了男人的嘲笑,自顾自的为自己斟酒,心中已被那一抹风雅的白衣所占满,就连语气中都不自觉的染上了抹柔和:
“是,我要接先生回来。”
……
赵国与现下势头正劲的强秦不同,奸臣当道,小人惑主,常年的战争不仅耗光了国库中原本便为数不多的钱财,加重劳役更是苦了整个邯郸城的百姓。
残垣断壁,集市荒芜……这一个月以来,贫困潦倒的居民越来越多,米面的价格却被黑心的商人囤积肆意上涨,甚至就连官府都停止了接济百姓的举动。
战争,战争消耗了人力物力,更是消耗这个国家最后的一丁点生机。
以至于这样残喘的国家对于自己的内部政治开始力不从心,甚至让孱弱的燕国都有了一丝可乘之机。
姬昊对于燕丹回国的消息并不是非常惊讶,青年依旧懒散的窝在齐府角落的院子中,每天赖赖床,装装13,逗逗小齐逸,打听打听自家傻学生现在的情况,一天一天的进行着养膘大业之中。
这一天如同往常一样,被齐逸与赵政逼迫着常年按照正常作息生活,姬昊每天早晨明明醒来了还是会赖床,等着齐府上的侍者狠命的敲门之后才会不情不愿的起床。
只不过……今天似乎有些不同。
阳光已经满满的洒了一屋子,却没有任何人来敲他的门,青年翻了个身,迷迷糊糊的计算着现下的年代与大事件,无果,遂又以超快的速度睡死了过去。
在朦朦胧胧之中,姬昊似乎听到了很多人齐声喊着什么,甚至夸张的听到了号角的声音——但是依旧,没有任何人来敲他的门。
他原本便是一名懒散的人,所以如果没有人打扰他,青年便安心的将自己缩进薄毯之中,继续迷迷糊糊的睡着。
直到,房门被悄悄的打开,四下无声,有一双手小心翼翼的按在了姬昊纤瘦的肩膀之上,耳畔响起的声音染着一抹细致的温柔,熟悉的让青年以为身在梦境之中:
……
“先生,天已经亮了……该起身了。”
这章,觉得夜是地道的亲妈的请留下你们可爱的爪印=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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