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3年10月3日水曜日
耳边的那个鬼魂,‘他’一刻不停的在向我尖叫!
我怕极了,哪怕是在坐满人的酒吧里用酒精将自己灌倒,‘他’依然能在睡梦中让我惊醒!
黛西.博伊尔医生所开的药丸对我没用,一点用也没有,她似乎也慌了神,面对如此多的患者,却毫无治疗的办法。
汤米目前已经从医院里被放出来,天天呆在酒吧里……
泰瑞也是……
我从来没见过泰瑞那惊惧的眼神,他曾经是那么的乐观向上,笑料百出,而如今就像是一具僵尸,形容枯槁,眼神呆滞。
我想我也一定和他们一样。
……
漆黑的天空,刺目的阳光,星球表面的大气层稀薄的可怜,在一个几乎与真空无异的环境中,这些贪婪的财富拥有者们,却又建立起这样的一处可供居住和工作的封闭式基地。
利益,一切都是为了利益,无休无止的利益,除此之外,又还能有什么?
开拓、创造、继承;坚韧、刻苦、努力;机遇、巧合、运气。
无论是谁,无论任何人,无论用何种方式,他们在获取了一切可供自己或是后代们享用不尽的大量财富后,却几乎毫无意外的有着完全一致的选择。
更大,更高,更美,更多。
这几乎是行为意识中的一种必然,是撰写在人类基因中的魔咒。而也正是这一丝毫没有歧义的魔咒,却在人伦和社会交互中延展、变化、进化着,乃至于成为驱动整个社会冉冉前行的唯一动力。
从微生物到爬行生物,从猿再到人,直至成为整个星球的唯一主宰,经过一次至今并未明朗的毁灭之后,几百年来,却又醒悟了什么?改变了什么?
难道人类的任何一种伟大,源头都仅仅是来自于自身那不可磨灭的欲望么?
对于这个问题,卢卡斯.泰勒曾经无比困惑,并且至今也没有找到答案。
巨大的力场穹顶带着不可察觉的弧度延伸至远方,在他的眼中,这些本该透明的将生与死分开的人工屏障,却带着一丝淡淡的血色。
也许是因为阳光的缘故,又或许是一种阻止有害射线的相场,他对自己说。
不露情绪,言简意骸,他习惯于在脑中思考,在内心判断,最后得出他自己的结论,并就此作罢。
他知道自己与众不同,他也知道不同于乔安娜家里孩子早年所患的自闭症,这种内心独白似的生活方式是一种完全可以彻底转变的怪癖,但他却选择永远也不改变,因为说到底,他很清楚自己到底缺了些什么。
欲望,也许是一切烦恼的源头。
他为此经常不断的提醒着自己。
基地几个负责人模棱两可的官腔令他觉得厌烦,卢卡斯早已判断出他们对弟弟的无故失踪同情并不是发自内心,这些处事圆滑,官僚气氛浓重的职业经理们显然把这场无妄的变故当成了麻烦,在史蒂文生死还未知的前提下,他们居然派出一个专管合同的家伙,要和他谈谈抚恤赔偿的条款。
丢下那些满嘴政客腔的家伙,并与调查小组的头儿打过招呼,卢卡斯借口尿遁,从七层的行政楼会客室里径直出来,他想亲自查看这个弟弟在不多的几个家讯视频中所描述的所谓‘天堂’。
首先是边界,沿着金属小道走不多远就已到了这座矿业基地的边缘,卢卡斯伸出手去摸这种厚度几达小半个蒂尔纳双层力场壁,只觉得手中的触感像是某种粗糙的瓷器。他眯起眼睛,从透明的力场后窥望着这个贫瘠到连山脉、泥土甚至空气也极其稀少的星球。
卢卡斯知道,这颗围绕恒星狄俄倪索斯而转的行星体积很小,只比普星的卫星赫利俄斯稍大,与处于同一星系,巨大的,拥有五色星环的卡吕普索行星相较,就如同连绵山脉中一颗毫不起眼的石子。
但正是这样的一颗数百年来从无人关注,处于银盟势力绝对边缘的星球,却又在其上发现了大量乙钛矿藏后,成为银盟两家最大的财阀所争抢的香饽饽。而正是因为距离的遥远导致相对工作和居住环境的艰苦,在缺乏固定合同殖民者的前提下,让耳根偏软的史蒂文受到蛊惑从而就此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卢卡斯还记得当史蒂文宣布要前往卡德摩斯的那一天,他当时曾经试图阻止,最后却被弟弟和老爹弄到无话可说。而如今母亲每日在家中以泪洗面,几个哥哥虽然嘴里不说什么,却看得出来他们心中都在责怪当年父亲对史蒂文的馊主意持赞成意见。
对于这个家中最小的弟弟,卢卡斯和乔安娜及所有的兄弟们一样,在喜爱和呵护的同时,也对其任性和招惹麻烦的性格头疼不已。
由于年纪最小的缘故,备受宠爱和谦让小史蒂文从幼年时代就已经显露出其混世魔王的一面。
爱好广泛,涉猎极多,还聪明,但就是没长性,学什么都半途而废,上学期间逞强好胜,个头不高,力气不大,却偏偏喜欢强出头,替人打抱不平,搞得同一个学校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安德鲁.泰勒总是要为了替他解围而受一身的伤。
对此史蒂文似乎并不在乎,反而随着年纪的增长变得愈发放肆,搞到后来因为好勇斗狠而被校方责令开除,又因为臭名远扬而没有学校肯收,早早的辍学回家在农场里帮忙。
俗话说吃一堑长一智,但对于这个顽劣性子的史蒂文却丝毫无用,他在家族农场帮忙期间也依然是先前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睡得迟起的晚,游手好闲之外还喜欢对什么都指手画脚,没过多后干脆就一个招呼不打的,跟人跑去君务城的明日更佳公司去打工,然后干不到一年就又跑回来,说一些‘烂厂子里在也学不到什么’之类的托辞和胡话。
年纪越大,就越不懂事。
这就是卢卡斯在几年前对史蒂文的评语。
当然他并没有和弟弟就此谈过什么,而是担心在心里。
他总是习惯于把什么都闷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