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有些害怕起她真的会就这样死了,而他却要生不如死地活着。
她要解脱了,他还要受罪。
一个人,忍受无止尽的孤独跟寂寞。
韶白一直没有理会他,任由他自怨自艾。
比起靳母,他更不待见的是这个父亲。
要不是他没有尽到做父亲跟做丈夫的责任,这个家,也不至于变成如今这副惨烈的模样。
母亲想要的,他给不了,大哥想要的他也给不了,自己这个儿子想要的,他依然给不了。
爷爷对他无疑也是失望的,论能力,说句实话,靳东睿连靳北冥都不如。
他自己没有能力,总是妄想着所有人都捧着他,都纵容他,但前面若是有一道坎,他就退却了,总是找各种理由推脱,而不是从他自己身上寻找根源。
他自私得令人发指,而他自己,却浑然未觉,总觉得这个对不起他,那个欠了他。
这样的人,你越理会他,他蹦达的越高。
韶白在她的床前守了足足两小时,她才悠悠转醒。
她醒来睁开眼,看到床前放大的那张俊脸,又觉得自己在做梦,她喃喃自语,“我是不是死了?”
“妈。”
韶白还是低低唤了一声。
靳母喜不胜喜,泣不成声,“韶白,真的是你吗?我没在做梦,我也还没死吗?”
“你没死。”
“韶白……”
靳母哭了起来,哭得跟个泪人一般。
“你别哭了。”
“韶白,你没死,那你这些年到底去哪里了?”
靳母忍不住问,面色憔悴,看上去精神气色都很差,浑身上下充斥着一种挥之不去的病态。
“说来话长。”
靳母闻言,突然咳嗽了起来,咳得惊天动力的,想是要把整个肺部都咳出来似的。
她一手按住了肺部,韶白给她端了一杯水喝了,她才好点。
“那就慢慢说。”
韶白把这些年的曲折经历还是言简意赅道了出来,他顺便为大哥美言了几句。
靳母本来神色是义愤填膺的,一听到韶白提及靳韶琛,一张脸隐隐发黑。
“你别跟我提他。”
她依然痛恨那个儿子,那根本就不是她的儿子,而是她的冤家啊,哪里有这么对待自己亲生母亲的,把她不远千里送到这个无人问津的地方,任由她自生自灭。
倘若他真把自己当成他的生母,就不会这么对她,他重视自己的话,靳东睿也不会如此放肆。
这都怪那个人,若不是他,自己还是那个被众人顶礼膜拜、奉承讨好的靳夫人。
靳母对靳韶琛怨气冲天,她若是没有生这样的一个儿子出来,哪里会遭这么大的罪,那个不孝子,目无尊长。
韶白没想到母亲对自己能温言细语,对大哥的态度却一如既往冷漠无情。
为什么会这样?
“妈,大哥是不是你生的?”
“我宁可从来没有生过他这个孽障。”
生来活活是克她的。
生了他后,自己的生活就没有顺风顺水过。
韶白说了太多的话,都没能挽回大哥在母亲心中的形象,他最后放弃了。
他为大哥感到心疼,大哥那么好的人,难怪他对母亲心寒了,是母亲对他太过分了。
可母亲这般情况,油盐不进,他磨破了嘴皮,也无济于事。
到了晚间,原先看着情况稳定下来的靳母突然发起了高烧来,烧到四十多度。
医生输液给她温度强制降了下来,可到了隔天,她又反复烧了起来。
这样来回烧了三天,韶白原计划的回程都被打乱了,只能耽搁延迟了。
医生都说这样烧下去,有性命之忧。
这强制输液降温的效果起初两天还好,可到了第三天,都退不下来了。
靳母说话都开始胡言乱语了,她神志不清了。
她对着自己,有时候喊他韶白,有时候又喊他靳东睿,颠三倒四的,一旁的靳东睿都一脸黑线。
医生也有点举棋不定了,要不要继续给强制降温,天天这样对身体的伤害很大,可要是不降温这样烧下去,就是不烧成傻子,身体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医生让家属做选择。
韶白有些头疼,靳东睿不敢吭声,这决定还是要他来拿。
他几次三番想找大哥商量,最终还是按捺下来了,大哥就是来了,也没用,母亲对大哥的心结由来已久,两人真碰面,还不知道会如何混乱。
“强制退烧吧。”
他觉得棘手,可最终还是狠了狠心做出决断了。
靳母强制退烧后,身体并没有好转,隔天就咽了气。
韶白是趴在她床前的,这几天因为她病情的反复无常,他也跟着饱受折磨,一天也没有睡好过。
隔天醒来,他伸手去探,发现她整个人都僵掉了,冷冰冰的,没有丝毫的暖意。
他喊了她几声,她都不闻不问。
他手指颤抖地去探她的鼻间,她的呼吸停止了。
“妈。”
韶白站起来,失魂落魄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去。
靳东睿躺在一旁的床上睡着了的,被韶白这一声“妈”给喊得惊醒了过来,他蹙眉,但看清韶白这精神不对,也忙不迭下床,凑上前来。
“她…..她死了?”
他本能地伸手去探,然后反应也没比韶白好到哪里去,整个人直接坐到了冷冰冰的地上。
“真的死了,居然真的死了。”
他疯疯癫癫地又哭又笑,也活脱脱成了第二个疯子。
韶白心里也是五味陈杂,他之前是怨母亲对大哥不公的,可没想到她就这样离开人世,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事到如今,他对她生出再多的怨气,也随着她的意外离世消失殆尽了。
人死如灯灭,他若是再执迷不悟,不是成了第二个母亲吗?
那他又比母亲好到哪里去呢?
母亲生病这事,韶白是没有知会大哥,可人死了,他还是打起精神来通知对方。
靳韶琛并没有多大的情绪起伏,至少电话里表现出来是这样的,就说m国有他的人,后事安排韶白若是需要搭把手的,直接找那人就行。
至于他本人,就不过去了,另外,安诺也不过去了,怀着身孕经不起任何的长途跋涉。
韶白知道大哥这是心寒了,母亲至死都没有消除对大哥的芥蒂,大哥如此,也算是仁至义尽了,还肯吩咐人帮忙收拾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