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显昊没有想到,严禧居然会问这么特别的话,他的心里此刻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揣着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很爱,只爱。”
“你骗人!”严禧吸了一口气,道:“你并非全部爱我,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为什么要拿你拿三百万吗?我现在就告诉你,我爸赌博输了,别人要刴他的手,除非他拿三百万出来。”
她终于说了出来,他在那边欣慰的说道:“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女人。妲”
严禧冷笑,“其实你早就知道,你只是自欺欺人,想给自己一个台阶下,想说服自己去追乔薰对吧?”
电话那边忽然沉默了下来,似乎安静了不少,只微微传来他的呼吸声,半晌,他终于开口,“可是我现在已经决定要跟她分手,我爱的是你。”
“别着急,你先听我把话说完,你再决定要不要跟她分手。”
“好,你说。窀”
“周处劲已经告诉了我,谁要是能搞定乔薰家的祖宅,谁就是悦恒未来的继承人,你们兄弟二人为了争夺这个位置,甚至可以反目成仇,所以,你要是真的爱我的话,你就根本不会去找乔薰,不会去与人争夺这个位置,鱼和熊掌不可兼得这个道理你懂,所以你放弃了女人,选择了事业。”
听完严禧说完这些,她说中了他心里的全部,她才聪明,太了解自己了。
可是……
“你跟他究竟什么关系,他告诉你这么多?”
“我跟他根本就没什么关系,甲方和乙方罢了,你不必往其他方面想。”
“梁显昊,你还记得你当年说‘一个成功的男人不仅要有一辆好车,一块好表’这样的话吗?”
“我记得。”梁显昊已经不知道她说什么。
“可是你这句话少了一句,一个成功的男人,不仅要有一辆好车,一块好表,还得有一份成功的事业……所以,你放弃我吧,去做那个成功的男人,乔薰她爱你,你很容易成功。”
“可是严禧……”
“什么都别说了,很多时候,有些事情我们没法选择,但必须做出选择,而你一开始的选择是对的,因为我本来就不属于彼此,别浪费精力了。”
电话那边沉默了很久,梁显昊终于鼓起沙哑、低沉的声音问道:“难道现在你一点都不爱我吗?”
“其实五年已经过去了,你要是不出现在我的眼前的话,我已经不记得你了。”
有时候拒绝一个人,并非一定要用很直接的回答。
梁显昊点点头,在那边说:“好,我知道了。”
————
一根,两根,三根,四根……渐渐的烟盒里面的烟就已经被梁显昊。
昏暗的房间内,只有通过外面的路灯照进来,散发着冷淡的光,落在地板上面,分明是六月三伏天,却给人一种七凄凉的感觉。
层层叠叠烟雾,在空气中翻卷、缠绕,在梁显昊的跟前,忽近忽远,他的表情近乎落寞,却又冷漠的没有一丝温度。
烟雾渐行渐远,仿佛都有些怕他了。
她很聪明,完全猜中了自己之前的计划,在回国之前,他确实经过几番思考之后,才做出那样的决定,他确实想要做悦恒的继承人。
但是她却猜不到,当他看着她喝醉时被自己的哥哥抱走,当他得知自己的哥哥帮她完成项目的时候,他那个时候,心里有百味陈杂,他又是多么想将她夺回来!
与此同时,严禧的也未必比梁显昊好受些。
州内的大雨仿佛不会停一样,骤雨丝毫不减去它的速度,狠狠的砸落在屋檐上面,严禧站在走廊上,溅落在地上的水花,已经让她的裤脚打湿了一半,凉意忽然贯穿全身。
她终于理解到,有句话的意思,真正爱一个人的时候,成全远远胜过得到。
她现在大概就是这样吧,爱一个人不是说忘就忘,说放就放,她知道自己不会像刚刚对他说话的语气那样平淡,那样轻松地将他忘掉。
毕竟,三年前,他为了自己可以跟家里反目成仇,可以放弃他锦衣玉食的生活,可以放下他的架子,甚至可以不要命。
这些这些,让她觉得无比感动的事情,她随着时间,将它们嵌入自己的骨血里面,他为自己做的每一件事,他的好,他的坏。
所以想要轻易的和自己的骨血分开,那是不可能的。
所以严禧觉得还是需要时间,需要一段时间去将他忘记,她相信自己会做到的。
当然做不到,也要做到!
大雨在第二天清晨收敛了,但天气依然阴沉,路面到处都是积水。
但是开车的师傅说要赶紧离开这里,不然一会儿又要下去,前面的道路依旧抢通,现在可以回酒店了。
严禧跟小苟回到酒店便忙着收拾东西,乘火车回去,毕竟这儿还没有比火车更方便的交通工具。
回去依旧花了八个小时,回到家已经是凌晨,严禧整个人风尘仆仆,到家立马给手机充电,然后就冲进了浴室。
等她洗完澡的时候,去给手机开机,竟发现有十多个来电,而这些电话都是一个人的,后面四个零让严禧不得不皱起了眉头,周处劲给她打这么多电话干什么?又有急事?
上次他给她一下子连打了八个电话,不过是为了图稿的事情。
这次该不会还是一样把?严禧想着,算了一下,前天下午她的手机就处于关机,周处劲一共给她打了三个,第二天早上又打了三个,中午三个,下午三个,一共是十二个。
算了,严禧想着,又去翻短信,上面只有一条,确实梁显昊发来的,上面写着:一个成功的男人不仅要有一辆好车,一只好表,一份成功的事业,最重要的还要有一个他爱的女人也爱他。
严禧在心里读完,忍不住猜想起来,梁显昊这句话的意思。
而就在这个时候,手中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她看了看时间,已经凌晨五点多钟了。
周处劲居然这么早就到了进来。
电话那边忽然被接了,周处劲本来是抱着是试一试的态度,却没想到这下居然成功了。
由于之前严禧都没有接电话,电话处于关机状态,他开口的时候,竟有些生气,“怎么现在才开机?”
“这么早打电话有什么事吗?”坐了一夜火车,严禧的状态不怎么好,疲倦地问道。
周处劲听出了一点异样,他问道:“你在哪里?”
严禧这会儿正困着呢,也没管他有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她到焉焉地回答着他的话,“我在家。”
周处劲根本就不知道严禧这几天一直都在州内,他这两天也很忙,直到前天下午才空了下来,于是便给严禧电话,却发现她一直关机。
“手机现在才开机,该不会出了什么事情吧?”周处劲在那边终于放下了架子,担心的问道。
“嗯,下了一天大雨……泥石流……堵住了……关机了……”严禧呢喃着,渐渐地倒在了旁边,太困了。
周处劲听着,也不知道严禧究竟说了什么,只听见什么泥石流,堵住了……之类的字眼儿,然后一句话还没说完,她自己那边就已经没了声音。
周处劲看着自己电话,那边根本就没有挂他电话,怎么就突然没声音了呢?
可是当他仔细听得时候,便会听见严禧均匀的呼吸声。
周处劲想了一下,也是,现在才五点多钟,自己应该吵到她睡觉,还是再等几个小时打过去吧。
严禧睡着了,在梦里一直做着这样一个梦。
她梦到自己来到了绿茵的草地上面,草地一望无际,看不见边,仿佛与天相接,她一个人走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却一点儿都不感觉到害怕,反而她觉得自己是在找一个东西,亦或是在找一个人。
于是她走啊走,眼前是走不完的绿草地,就在她感觉到累,准备休息的时候,她却看见远传站了一个白色的身影。
一个身材高大的人,穿着一件白色的衣服。
于是她忽然来了精神,她明白自己就是在找这个人,于是她走啊走,发现自己离这个人越来越近了,可是当她走了一段时候,她才明白自己是不可能追上那个人的,于是她又准备放弃,因为太累了。
可是就在她准备放弃的时候,周围的环境忽然又变了样,骤然间,白天被黑夜取代,一望无际的草地,换成了高楼大厦,绿灯红酒,周围行人匆匆,车水马龙。
而她就站在马路中间,望着前面的那个白色身影,已经变成了一个黑色的身影,那个人穿着黑色衣服,他同自己一样站在马路中间,背对着自己。
他慢慢地转过身来,原本安静的世界一下喧闹起来,响着奇怪的音乐……
忽然严禧被自己的手机铃声给吵醒了,也不知道电话响了多久,她也没有伸手去接,但是感觉母亲帮自己接了那个电话。
她的声音从来都那么彪悍,“她还没醒,你晚点再打来吧……我是他妈,我是谁!”
严禧一觉睡到下午,直到母亲叫她吃饭的时候,她才拖着身子起来洗漱,不好,精神已经好了一大半。
饭桌上母亲想起早上的事情,她道:“上午有人给你打电话来,我帮你接了,说有事找你。”
“谁啊?”严禧漫不经心的问道。
“好像……姓周来着。”母亲道。
严禧想了一下,姓周的那恐怕就是周处劲了,然后又回想起,他今天一早就给她打了电话过来,结果自己说着说着就睡着了。
“那他有没有说是什么事?”
“我怎么知道,你自己去问他吧。”母亲道,然后想起些什么,“对了,你跟那个医生还在联系吧?”
“还在。”
“那就好。”母亲说完,兀自吃起菜来。
严禧也吃了两口,然后想了想,还是给周处劲打过电话过去,万一还真有事情呢?
电话那边响了三声,便传来周处劲的声音,“喂。”
严禧开门见山道:“早上我妈说,你给我打电话了,究竟什么事情啊?”
周处劲心里有些不爽,她还好意思问?早上他给她打电话,她居然在一旁睡着了。
“你等一下,我马上就到。”周处劲平静的说道,此时他正开车在严禧家的路上。
“什么?”严禧惊讶,他永远都是这么不按常理出牌,根本不需要她的任何同意和意见,就把他的车开到她家巷口,肆无忌惮的横在那儿。
“好了,就这样,我开车。”说完挂掉电话。
看吧,就是这样,严禧无力。
又只好换了一件衣服,往自己的巷口走去,周处劲还没有到,她便站在旁边枝叶繁茂的大树下面,等着。
终于,过了一会儿,她便看见之前那辆黑色的路虎,五个8看起来好不张扬!
周处劲将车子停在她的面前,他将窗户按下,看着树下的严禧,道:“上车。”
毕竟这会儿,夕阳还正艳,有些热,严禧只好将车门打开,坐了上去,果然,车内一股凉意袭来。
大概是刚下班的,周处劲已经穿得很正式,西装革履,色调暗,给人一种稳重成熟的感觉,不会这会儿他已经将西装脱下,披在座位上面,所以身上是一件白色的衬衫和松散的领带。
他坐在车子上面,有些放松下来,开始给自己点烟,依旧是一串英文的牌子,严禧不认识,但已经熟悉了。
“这两天很忙吗?周处劲问道,一边点烟。
看着他点烟的动作,不慌不忙,却又做的干净利落,听他这么说,严禧也想起自己早上的事情,于是她主动解释,“刚从州内回来,国土局那个项目,倒不是忙,有点累,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刚到家准备睡觉,坐了一夜火车,在上面没睡好。”
周处劲点头,好像明白了严禧的意思。此刻他的烟已经点燃,燃烧起烟雾来,夕阳穿透前面的挡风玻璃,直直的透色进来,将烟雾染成了金色,也将周处劲棱角分明的脸染上一层颜色。
他的眼睛微微眯着,继续问道:“那为什么,这两天你的电话一直都打不通?”
“手机没电关机了。”严禧解释。
“不能充电吗?”周处劲的问题越来越有些尖锐的意思,想要问个一清二楚的样子。
可是严禧又不是那种逆来顺受的人,她也有些不耐烦,“究竟是什么事情嘛?你打电话。”
他给她电话却是有事情来着,可是打了两道没打通,时间便也不在乎了,而是担心她的安全。
可是她好像没有感觉出来。
周处劲抽了一口烟,道:“上次那个图稿我看了。”
说完了,就没有下文,严禧看着他,幽黑的眼珠里面,不容人揣测,不知道他究竟要表达什么,究竟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这个人真是奇怪,一口气把话说完会把自己累死啊?
老是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明明他自己又不老。
严禧心里想着,心嘴上又不敢完全表达出来,她问:“那周总到底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你是我希望我满意,还是不满意?”他像忽然来了兴趣一样,转过头问着严禧。
严禧怔住,面对他如此跳跃性的性情,她还真是从来都没有适应过来,于是她认真的道:“周总你是我的客户,对于我做出的设计,你完全可以表明的意见,哪里有什么不满的地方,我们可以商量在修改。”
严禧秉着一个职业道德的心说道,可是心里却又一边在想,千万别让她修改。
“还可以吗?”周处劲顺风插旗问道。
严禧就知道他是这种人,无时无刻都想着要为难自己,看着他忽明忽暗的眸子,她立刻辩解,申明,“当然,不能太过分!”
周处劲勾着嘴角,越来越觉得有意思,他眯着眸子聚精会神地看着严禧,“怎样才不算过分?”
严禧被他这认真的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微微眯着的眸子,似乎在审视她一样,透着一种锐利还有一种奇怪的东西。
她收回头,心里忽然有些不安起来,他真是够了!
“只好合理,我都会改。”
“你这话,我不大听得懂。”
“就是可以小改,改动太大了就是返工,我已经返了一次工,不会再返第二次。”严禧道。
周处劲也收回了目光,嘴角上依旧勾着那样的笑容,他道:“没叫你返工,这次设计我看了下,还行。”
还行?
严禧悄悄的撇了撇嘴,这可是她日夜加班认真的做的啊,说的这么勉强,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吗?
算了,谁要他是周处劲呢?
严禧在心里安慰自己。
周处劲颔首,“嗯,已经安排好了,半个月后动工。”
“那这样的话,我就先回了啊。”严禧道,心里还是有点高兴。
“等等。”周处劲好像还有话对她说。
“还有事情?”
“明晚陪我参加一个酒局行吗?”他看着严禧,言语中带着有些恳求的意思。
严禧犹豫了一下,委婉地拒绝,“明晚可能不行啊,挺忙的。”
“我付钱,可以吗?”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