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口棺材看着有些年头了, 风化得很厉害。涂的漆已经掉满地上,但是雕刻的纹理仍很清晰,一看就知道是上好的木材所制。
那声音隔着棺材有一下没一下的发出叩叩的敲击声, 在雨声的夜里回响, 显得十分怪异。
林鬼白也算经历过不少奇特的事情了, 但是棺材里有人敲棺材还是第一次遇到。不知道是不是好奇心还是爱操心的缘故, 他把耳朵贴到棺材边上专注地听, 没想到真的听到有人在里面呼吸!
比起满心的骇然,林鬼白更加想知道里面的是什么东西。犹豫着的时候还是没控制住,忍不住摸上了棺材的盖子。正准备用力拉开, 却听到床上苏乐南的声音:“鬼白,你在干什么?”
听到苏乐南的声音, 林鬼白的手顿在那里, 抬头看向床上的苏乐南。他正用一双惺忪而带着些许困惑的眼睛望着自己。要是告诉他床底下有一口棺材他会怎么想?
在林鬼白思考的同时, 那叩叩响的声音跟着停了下来。他本想对苏乐南说没什么,但苏乐南大概看出他神色的奇怪, 于是动身凑了过去。他弯腰往床底下瞄,林鬼白来不及阻止,手已经被苏乐南猛地捉起来:“你这是在干什么?”
林鬼白被苏乐南这中气十足的声音一吼,一时间怔在那里。半晌才想起来要说点什么:“不是……我听到有奇怪的声音,所以想看看是什么……”
苏乐南看了一眼那棺材, 松了口气:“原来是这样, 我还以为你要诅咒我。”已经完全清醒过来的苏乐南调笑道, 然后又换上一脸正经:“你听到什么声音了?这口棺材是怎么回事?”
“就算你问我, 我也不知道。不过我确定那奇怪的声音就是从这口棺材里传出来的。”林鬼白扯开苏乐南捉着自己的手, 揉着手腕说。
别看苏乐南现在的反应很淡定,刚才捉着他手时却非常用力。搞到现在他的手腕还有种隐隐作痛的感觉。苏乐南一开始肯定真以为自己在做什么不好的事情!
“真是恶趣味。谁会在自家的床底下放棺材, 这里到底怎么回事?不讲究风水,至少也要明白不能和死人同眠的道理吧?”苏乐南发表了自己的一番意见后,才把重点端上来:“你是说棺材里有声音?”
林鬼白点头。
苏乐南沉默了。两人就这样一个坐在床上,一个坐在地下,安静地聆听周围的声音。但是除了彼此的呼吸声和外面渐渐变小的雨声,什么都没听到了。
苏乐南等了好一会儿,才斟酌般开口:“你是不是听错了?”
林鬼白也不大肯定。刚才确实是听得真真切切,但有可能是自己睡迷糊了的缘故。此时声音没有再响起,他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听错了。
“好了,快睡觉吧,明天还要早起。”苏乐南见林鬼白陷入纠结中,拍拍床说道。
林鬼白听从他的意见,不再去想了。毕竟很快就会天亮,再去想也是白白浪费休息的时间而已。
隔天三个人起了一个大早。天还没完全亮起,天上还挂着闪着微弱光芒的几颗星星。雨似乎在临天亮时停了,空气中弥漫清新的香气。枝叶上挂着水珠,被晨风一吹就抖落下水洼,溅起一朵朵黄黑色的小水花。
半夜折腾了半天的林鬼白和苏乐南眼睛挂着淡淡的黑眼圈,还不时打着哈欠。而林茯神却少见的精神抖擞,看来不仅睡得好,还很兴奋。见到两人后就拉住林鬼白说:“趁着他们还没醒,我们快走。”
“难道不是应该要和四婶打声招呼吗?这样走掉不礼貌。”林鬼白轻轻敲了林茯神的脑袋一下,正色道。虽然他能任着林茯神予取予求,但在为人处事方面,他却不会如此纵容。
“就是要趁她没醒才要赶快走。”林茯神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很正经的说道。
“可是……”
苏乐南倒是完全听从了林茯神的安排。听到林鬼白还在犹豫不决,从林茯神手上拉过林鬼白说:“好了,再说下去天就真的亮了。赶快收拾行李出发,四婶还没醒,你难道要去吵醒她?”
林鬼白想了想,确实不好意思为了打个招呼就去吵醒别人。
三人收拾好行李就沿着昨天来封村时的路线往回走。走到村头时,林茯神却在那棵百年槐树旁停下了脚步。走在她前面的林鬼白察觉到林茯神停住脚步,便回过头问:“姐,怎么啦?”
林茯神的目光落在槐树茂盛的树冠上。林鬼白跟着瞧了过去——那是一棵巨大的槐树,树干粗壮得好像要四五个成人才能抱得住。雨水过后的枝叶显得越发青翠,有水滴从上面断断续续落下来,就像在下着局部小雨般。顺着林茯神盯着的方向看去才发现在树干与繁盛枝叶间系着一根黄色的粗/大/麻绳。仔细一看,那些组成绳子的部分都是符纸,上面有红色的符文。
“没事,我们快走。”林茯神收回目光,眼睛又变得无神,上前拉过林鬼白的手。
林茯神很多时候都这么奇怪,林鬼白已经习惯了。在她身边呆得太久,就会懂得与她相处的诀窍。她说没什么的时候,即使自己仍想问清楚,还是要忍耐到她想说的那个时候。
小河的流水没有昨天那般湍急,但也不能掉以轻心。此时苏乐南已经渡了河,去检查停在这里的车的情况。确认没什么问题了才叫林鬼白和林茯神上车。
几人顺着来时的路回头走,开了大概两个多小时又转了回来。
苏乐南一边握着方向盘,一边敲着导航仪,带着懊恼地语气自言自语道:“怎么回事?该不是真的坏了吧?”导航仪的地图随着地势的变化在不停更换,而那个红色三角却一直停留在原来的地方,无论车开到哪里都一动不动。他还试过点击查看这个地点,地图上却没有任何标注。
他们停下来的地方,隔着车窗就能看到那个写着封村的指示牌。林鬼白提议道:“那就别指望导航仪了,反正也显示不出正确的路线。按照昨天那条路线往回开,开到公路上就能想办法了。”
苏乐南嘴里嘀咕着他们本来就是按原路线往回走,结果就是现在这个样子。抱怨归抱怨,他的手脚还是动了起来,倒车回头走。
这样凭着记忆又走了几个小时,他们车还是回到那块指示牌的路上。
“这也太邪门了,怎么走来走去还是回到这里?陆地上的百慕达吗?”苏乐南捉着头,一脸疲倦。
从早上一直开车找路,现在都中午了,滴水未进,饭也没吃。饥饿和体力透支让他的脸色很难看,这样的状态下还要想着怎么才能走出这个“迷宫”。换作一般人早就自暴自弃了,他还有心情开玩笑,林鬼白不禁佩服起他强大的精神力。
“要不回去村里问问人,说不定他们知道出去的路。”林鬼白问话的对象是坐在车后座的林茯神。她正蜷缩着身子躺在后面,闭着眼睛。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在假寐。
林茯神没看到林鬼白问自己,并没有作声回答。苏乐南却说:“我同意。不过天还没黑,再试着找找看。要是黄昏前没能找到路,就回去。”
“车油够吗?”与其像无头苍蝇那样浪费时间到处找路,还不如赶快进村问人,然后离开。转念想到林茯神好像很避讳那条村子,林鬼白还是同意了苏乐南的建议。万一运气好找到出路,不是能避免再到那村子了吗?
“没问题,那就这样决定了。包里还有些压缩饼干和水,先填饱肚子再走。”苏乐南说完便让林鬼白叫醒林茯神,他则松开安全带拿行李。吃过简单的午餐后他们便踩起油门继续找出路。
这个地方偏僻是偏僻,但再怎么说也不可能无法在地图上找出来。不知道卫星导航能不能搜索到,万一连卫星导航都搜索不到那就真的很渗人了。手机又联不上网,打紧急电话都不行,想找人求助也没办法。这趟旅行实在是失策良多。
暗自懊悔的苏乐南以及满心不安的林鬼白,还有不知道在想什么,一直很安静的林茯神,三个人依旧在这座“迷宫”到处乱闯。之后又过了好几个小时,天色开始暗下来。黄昏的晚霞在蓝黄的天空中非常美丽,像是炫彩的抽象油画。
最终的结果,他们还是回到了原来的地方。无论怎么绕路,都似乎无法避免回到有指示牌的地方的命运。没有办法,苏乐南和林鬼白决定照中午时说好的到封村问人。
把车停好,苏乐南和林鬼白就渡河进村。林茯神睡得很香,林鬼白没忍心叫醒她,就打算背着她过河。但苏乐南看他细胳膊细腿的,怕他摔着林茯神,就说让自己背。
这种情况下,即使讨厌苏乐南触碰林茯神,林鬼白还是妥协了。再说这样的情况,也不是为这些事争吵的时候。
渡河后快要踏上封村前,林茯神惊醒了。一睁开眼就看到苏乐南的后脑勺还有他宽厚的背。她感觉很不自在又茫然,第一时间不是骂苏乐南而是寻找林鬼白的身影。在苏乐南前面的不远处看到林鬼白后,她松了一口气,把头靠在苏乐南背上,靠近他的耳边问:“苏乐南,去哪里?”
“你醒了?”听到林茯神带着刚睡醒时特有的暗哑嗓音,苏乐南的心突地一滞,随即朗笑道:“回村子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