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待看了一眼东方珞,似在犹豫着该不该说。
落在别人眼里,却又是别样的感觉了。
这分明是庶子在惧怕主母的眼神啊!
东方珞心里却是透亮,自己的那句“祸从口出”在孩子心里还是起了很大的作用的。
郑氏就看不下去的过去给钟待打气,“待哥儿别怕!有祖母在!谁都不能把你怎么样的。”
钟待看看忠王妃搀。
忠王妃就慈爱的点点头。
钟待道:“娘亲很厉害!会弹琴,还会唱曲儿呢!”
郑氏就咧嘴嘴巴,几乎咧到了耳根。
会弹琴会唱曲儿的人,花楼里可是多了去呢!
依着孩子都养了这么大,才敢带回来的情形来看,这钟待的娘亲从那里出身的可能性就很大了。
在场的,有着郑氏这种想法的人,不在少数。
就连东方珞,也不知不觉的往那种地方想呢!
忠王妃就笑着看向东方珞,“珞儿,原本你房里的事情,我这个嫡母是不想管的。但孩子是无辜的,又是老五的骨血。不如,就让她们母子进门吧!”
东方珞咬着唇,歪着头看过去,“王妃真这么想?”
钟依就去拉东方珞的衣袖,“小婶婶,千万不能同意!”
“依儿!”忠王妃登即一个警告的冷目就射了过来。
东方珞冲着钟依笑笑,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郑氏道:“老五也二十五六了,有个孩子也是不容易。五弟妹也得过体谅一下,婆母这也是为老五的香火着想啊!”
那意思,就好像,东方珞不能生养,只有借助别人的肚子,钟凌风才会后继有人似的。
东方珞颔首道:“嘉珞还是年轻啊!竟然没有二嫂这么高瞻远瞩呢!二嫂的肚量,真是让嘉珞佩服的五体投地啊!既然王妃和二嫂都这么说了,嘉珞也是认为,王妃既然认下了这个孙子,钟待就没有了送走的道理了呢!”
“你同意了?”郑氏难以置信的道。
之前跟东方珞数次交手,东方珞是什么样的人,她心里是倍清的。
那绝对是寸土必争绝不吃亏啊!
今天怎么就突然转性了呢?
哪个女人面对丈夫在外的儿子和女人不发疯?
东方珞现在的平静未免太反常了点儿。
莫非,钟凌风那小子提前已经告诉她了?
不管怎么说,这个孩子既然已经认下了,那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断无更改的道理。
她倒是要看看,五房那边,今后的日子里是如何的鸡飞狗跳的。
郑氏的得意明明白白的写在了脸上,东方珞就忍不住的叹气,“莫非王妃认下了这个孙子,二嫂不同意?”
郑氏哈哈大笑,“五弟妹真会开玩笑!婆母做的决定,几时错过?我有什么不同意的?咱们做女人的,不就是为了自家的男人开枝散叶嘛!面对着丈夫的子嗣,哪有往外推的道理?”
“好!”东方珞拍手,“只是,二嫂是如何确定他就是钟家的种的呢?这孩子好像从进门开始,就没有说他的父亲是谁吧?”
她真的很好心的在提醒她们先搞清状况,再下结论了。
正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孩子的父亲才是问题的关键啊!
忠王妃就低头,问钟待道:“待哥儿乖,告诉祖母,你父亲叫什么名字啊?”
钟待摇摇头,“待儿不知!”
“你是个傻子吗?”钟伶突然冲过去,“你都这么大了,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父亲的名字?”
钟待吓的瑟缩了一下。
郑氏笑道:“伶儿退后!他不知道也很正常,既是养在外面见不得光的,他父亲肯定是不会以真姓名示人的。但看这长相,就已经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了。”
忠王妃顺着钟待披在肩上的头发,“待哥儿,祖母换个问法,你娘亲是怎么喊你父亲的?”
钟待这次没有迟疑,道:“娘亲喊父亲二爷!”
“二爷?!”忠王妃和郑氏异口同声的道。
恰在此时,门被大力推开
司嬷嬷胖胖的身体便撞了进来,喘气如牛,脸更是长的青紫。“王妃------不好了------”
说话的声音,竟然没有东方侯夫人清晰了。
忠王妃嚯的起身,“怎么回事?”
司嬷嬷只顾着喘气,越是急着开口,越是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了。
忠王妃的面上不是慌乱,而是出奇的镇静,“可是王爷和老五打起来了?”
东方珞抬手揉小耳朵,钟待都已经说自己的父亲是二爷了,却还要沉浸在自己编织的梦中不肯醒来,这得有多自欺欺人啊?
司嬷嬷摇摇头,却又点点头。
忠王妃继续道:“这王爷也是啊!孙子都带回来了,接着就是啊!老五是有错,可都是当爹的人了,怎么就这么不给他留点儿面子呢?无非是考虑翼王府那边的感受,既是珞儿都接受了,翼王府也不是那不讲理的主儿,好好说说不就成了?你说对吧,珞儿?”
东方珞诚惶诚恐的应:“是!王妃所言极是!相信此事若是发生在二嫂身上,依着长公主府的通情达理,应该也说不出什么才对。你说是吧,二嫂?”
心道,在这种事上,翼王妃却绝对不是通情达理的主儿。钟凌风若是犯下此事,翼王妃是绝对会逼着她休了钟凌风的。
郑氏面皮一僵,再看向钟待的眼神就变的凌厉了起来。
钟待那句二爷终于钻到了她的心里,让她忍不住心惊肉跳了起来。
“不许打我父亲!”钟待喊着,往门口冲去。
没有人阻拦,也没有人说去追。
东方珞忍不住,道:“快去追上那孩子,给他披上斗篷。这么冷的天,若是冻坏了,二爷指不定多心疼呢!”
“你胡说八道什么?”钟伶一下子跳到了东方珞面前,“这种事,你怎么可以随便往别人身上栽?”
东方珞故作恍然道:“五小姐原来懂得这个道理啊!既罢牢***需自省,此间风习惹来无。五小姐不反省一下自己吗?”
钟伶一跺脚,“哼!我去前院看热闹!”
是想看钟凌风被打成猪头的热闹吧?
东方珞冷冷的看着,扭曲的幸灾乐祸的心里,是必然要受到反噬的。
“不能去啊!”司嬷嬷总算找到了自己的声音,“五小姐此去,不是火上浇油吗?”
司嬷嬷倚在关着的房门上,脸上如丧考批。
忠王妃终于觉察出不对劲来,“伶儿,你回来!”
钟伶一脸的不服气,“是五叔犯错,与我何干?”
话音刚落,就听砰地一声,门被踹了开来。
倚在门上的司嬷嬷,顺势就来了个狗吃屎。
忠王爷盛怒的出现在了门口。
东方珞不看他的脸,却看他的脚。
这踹门之功力,是年轻时就有的呢?还是踹松竹堂的门的时候练就的呢?
再看忠王爷的手里,拎着的,赫然就是刚刚跑出去的钟待。
钟待哭喊道:“你放开我!祖母已经认下我了!她在这府中最大,谁都不能赶我和我娘亲走!”
忠王爷把钟待往地上一掼,指着忠王妃道:“你真的认下他了?”
钟待从地上爬起来,跑到忠王妃身边,抱住忠王妃的腰,“祖母救命!祖母是这个府中最大的!祖母救命!”
忠王妃众目睽睽之下承认的事实,纵使现在有反悔之意,也已经晚了。这可是当着她几个儿媳认下的啊!若是否认,以后在这府中还有什么威望可言?
“既是你儿子的种,有什么不能认的?”忠王妃不甘示弱道。
司嬷嬷也已经被冷雨扶了起来,到了边上,压抑着呻吟的声音。
“好!很好!”忠王爷的手就哆嗦了起来,“都是你惯得!都是你惯得啊!慈母多败儿!果然不假!”
“你说谁?你说谁?”忠王妃挥舞着手臂,就仿佛被忠王爷的哆嗦传染了般,她的浑身颤抖了起来。“老五难得有个儿子,我认下了,有什么错?”
像是落水的人,拼命的挣扎,试图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
“老五的儿子?”忠王爷恍然后冷笑,“难怪你认的这么顺畅,原来以为这孩子是老五的儿子!哈哈哈!若是老五的儿子,我会当小祖宗供着他。”
“难道不是?”忠王妃踉跄了一下。
郑氏的脸色也是刷的白了。
钟伶一把将钟待拽了过去,“你看看他长的这么像五叔,怎么就不是五叔的孩子?”
“大人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儿?”忠王爷眼一瞪,“你们哪只眼睛看着他长的像老五?分明长的跟彻儿小时候一模一样。”
“不!”郑氏突然放声尖叫,“不可能!不要把这个野种跟我的彻儿联系在一起,他给彻儿提鞋都不配!”
东方珞就觉得胃里一阵翻腾,很想把刚刚吃进去的东西全吐出来。
什么人啊,这是!长的像钟彻,就连提鞋都不配了。刚才说长的像钟凌风的时候为何没有这样的认知?
忠王妃还在发抖,“你又想败坏我的儿子,是不是?”
忠王爷嫌恶的看了她一眼,“兴你败坏我的儿子,就不兴我败坏你的儿子了?钟凌霄,滚进来!亲口跟你母亲和媳妇说,这个小不点,以及肚子里的那个,究竟是谁的种!”
所有人的视线就都集中到了门口。
因为急切的期待,便愈发显得一秒一秒逝去的时间有些漫长。
忠王爷最先失去了耐性,吼道:“再不滚进来,我把你儿子一脚踢出去。”
门帘晃动,终于看到钟凌霄一瘸一拐的走了进来。
鼻青脸肿,唇角更有未擦干的血迹。
这样的形象,恐怕也就只有“狼狈”两个字可以形容了。
忠王妃一看,顿时心疼的不得了,气愤的质问:“这是谁打的?”
“我打的!”忠王爷抬高嗓门道,“这如果不是他们拦着,我非打断他的腿不可!”
“你-------”忠王妃手指着忠王爷,竟是说不出话来了。
“啊!”钟伶大叫一声。
原来是她钳制着钟待的手,被钟待下口咬了一下。
“你个小兔崽子!不想活了,是不是?”钟伶哪吃过这种亏,作势就要冲上去打。
钟待人小,却很机灵,麻溜的从人缝里钻着,冲到钟凌霄面前,一下子扑到钟凌霄怀里。
“父亲!咱们回家吧!他们太坏!怎么可以乱打人!”孩子的声音清脆而响亮。
字字句句敲击着每个人的耳膜,流淌到心里,或若柳枝轻抚水面,无波无澜;或若巨石落进了水中,激起了千层浪。
“呀!这钟待原来是二叔的儿子啊!”钟依说的很大声,就仿佛所有人都是睡着的,只有她是醒着的。她很好心的想要点醒梦中人。“难怪跟祖母一见就亲呢!原来是血缘关系在作怪啊!”
东方珞却知道,面对这戏剧性的逆转,钟依此刻的心中是多么的幸灾乐祸。
后一句话,更是在对前一句进行补刀。
东方珞首先看向的是忠王妃。
本来只是打着哆嗦的身体,此刻已经变的摇摆不定,就仿佛正在经历着天旋地转的眩晕。
面如死灰。
刚刚还满含笑意,亲切的叫着“待哥儿”的两片嘴唇,都变成了灰白。
东方珞就这样子看着她,没有同情,也没有反败为胜的喜悦,却只是在看一个病人。
她上次警告过她的,要小心中风的危险,她就没往心里去吗?
东方菊和阮氏连忙上去扶住忠王妃,东方菊更是伸手在她的胸前顺气。
忠王妃刚刚吐出一口气,就听一声凄厉的惨叫传来。
郑氏如同一只离弦的箭撞向了钟凌霄。
钟凌霄哪想到她会有这么大的攻击性,慌忙护着怀里的孩子转身。
郑氏看到他这番动作,更加红了眼,卯足了劲撞了过去。
钟凌霄弓着腰的庞大身躯,就硬生生的被撞倒了,先是撞到了门,然后弹到了地上。
郑氏因为收不住自己的冲力,也跟着倒在了钟凌霄身上。
被两人挤压的钟待就哇哇大哭。
钟凌霄反应过来,将身上的郑氏扯开,然后又补了一脚。
郑氏就闷哼一声,跌坐在地上。
钟凌霄忙不迭的低头看怀里的钟待,更是心疼的不行。
那边,郑氏哪里受过这种委屈,手脚并用的爬起来,再次扑向了钟凌霄。嘴里骂骂咧咧道:“钟凌霄,你个挨千刀的!你不是人!你畜生都不如!你是什么身份?我是什么身份?你居然敢打我!”
边骂着边捶打。
“疯女人!”钟凌霄一手护着怀里的钟待,一手去挡,“滚开!”
这番子打闹,所有人都如同傻了眼般,居然无人上去劝架。
也是了,这样的架,如何劝?
“婆母!”东方菊和阮氏异口同声的大叫。
东方珞的注意力便被拉了过来,看过去,忠王府已经两眼上翻,出的气多,进的气少了。
身体更是不受控制的往桌子底下出溜。
东方珞没有上前,忠王爷也没有上前。
忠王爷看了东方珞一眼,东方珞很平静的回了一眼。
上次东方珞救人后的一幕,此刻应该是不约而同的出现在了两人的脑海里。
所以,忠王爷动了动嘴唇,最终没有说出让东方珞上去救人的话。
东方珞自然也不会主动上去救人。
“五弟妹!五弟妹!”东方菊着急的大喊。
东方珞无动于衷,“大嫂还是赶紧吩咐人请大夫吧!进宫请太医也行。”
“五弟妹!”东方菊不死心的大叫,“今儿是依儿回门的日子,府里不能出事啊!”
东方珞看了一眼钟依,道:“三姑奶奶,上去掐王妃的人中吧!”
钟依便战战兢兢的上前。
东方菊彻底的没了脾气,自己动手掐起忠王妃的人中来。
这个时候,她怎么能让新婚的女儿沾染丝毫的晦气呢?
东方珞扭头,继续看戏。
郑氏的头发散了,衣服也乱了,哪还有半点儿郡主或者世子妃的形象。“钟凌霄,我瞎了眼才嫁给你这个大骗子!你不是说去接个人回来,对付五房的嘛!你个狼心狗肺的玩意,居然学人在外面养外室!野种都这么大了!你骗得我好苦啊!”
东方珞恍然大悟,敢情刚刚郑氏那么快进入角色,根儿出在这儿啊!
郑氏因为听信了钟凌霄的话,所以才一见钟待的面就认定了是对付五房的利器。
却万没想到,这利器的矛头对准的会是自己。
东方珞研究似的看着钟凌霄,他为何会那样子说?
是歪打正着,还是有意为之?
这个忠王府世子会有那么高深的算计吗?
借着郑氏要对付五房的心,从而把自己的外生子接回来,这么深沉的心思若真的是钟凌霄所为,那这个人倒也有可取之处啊!
此刻,钟凌的霄火气也上来了,把钟待往旁边一推,跪坐起来,稳住了身子,抬手对着郑氏就是两个耳光。“你算个什么玩意?”
郑氏一下子就被打懵了。
就是不知是因为没想到钟凌霄会对她动手而意外懵的,还是因为就是被打傻了。
郑氏没了动静,钟伶却一下子冲了过去。
没有去扶郑氏,也没有冲着钟凌霄而去,而是一把把钟待扯过去,劈头盖脸就打了下去。“你敢打我娘,我就打这个小野种!”
钟待就发出了杀猪般的嚎叫。
就算是外生子,也从小享受着锦衣玉食的,哪里被人戳过一根手指头?
钟凌霄一下子就红了眼,从地上一跃而起,抬脚就踹向了钟伶。
钟伶的小身体虽然没有飞起来,却还是撞到了桌子上,然后砰地落地。
只剩下了呻吟声,竟然是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郑氏的母爱本能瞬间觉醒,爬起来就又要跟钟凌霄厮打,“有本事你就冲着我来!虎毒尚且不食子!钟凌霄,你不是人,你畜生不如!”
钟凌霄也不敢示弱道:“看看你教导出来的好女儿!一个一个的,都是些什么玩意!你就是个妒妇!男人三妻四妾本就是正常的事,我在外面生养个儿子怎么了?”
郑氏嚎啕大哭,“你这是想宠妾灭妻!你不是人------”
忠王爷到桌子边抓了个盘子,直接扔到了地上,砰地一声脆响,吓得所有人都忍不住的哆嗦。
紧接着是忠王爷的大吼,“还有完没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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