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真是老了。长江后浪推前浪呀,不服老都不成——”沉吟了片刻,他眉眼间带着些义气,叹了口气说:“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老了,老了呀——”
“祖父,你哪里就就老了,您还年轻着呢。特别是一双慧眼如炬挑中了我。”夏半黎向着赵东泰眨了眨眼,娇俏的一笑。
“你这丫头,”赵东泰又是大笑出声,那眼中岁月的遗憾都被夏半黎这一声娇嗔,给笑没了影,时间是把杀猪刀,人哪有不老,只要老有所依,后继有人,他这一把老骨头作成梯子,为后人搭桥铺路又如何,这才是骄傲无憾。
他激赏的看着夏半黎,点了点头:“这府中交给你,我就放心了。昭奇这孩子是个好苗子,我会请旨他封为镇国公世子,他冲劲有余,可定性不够,你还要多加提心磨励于他。”
夏半黎摇摇头,眨眨眼说:“那不成,”赵东泰诧异的看着半黎,昭奇与她关系本就是好,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半黎有照奇这个镇国公世子作她靠山,这就是给她的未来铺平了路,她怎么还拒绝呢?
“这俗话说的好,教会了徒弟饿死师傅。祖父,传道授业解惑,这活可是不轻,半黎好处,可是提不起干劲,接这吃力不讨好的活。”夏半黎一笑,向着赵东泰伸出了手。
“丫头,在祖父面前,你还装聋作哑?”赵东泰瞪了她一眼,嘴角却是带着笑:“祖父还不到老眼晕花的地步,咱们府中积了几代的底子,还不够你的拜师礼了!再向我伸手,祖父就全收回来,只给你二两当归二两盐了。”
“唉。”夏半黎垂头丧气的蹋下肩膀,娇嗔的说,“算了算了,祖父真小气,这点小事也跟半黎较真。二两当归二两盐就留给昭奇吧。”
玩笑的几句话说后,厅中的气氛瞬间活跃起来,夏半黎笑吟吟看看赵东泰,姜是老的辣,酒是陈的香。赵东泰这才真是一把金算盘呢。
他这话中之意,玩笑的几句话中,己是说得十分清楚,这又是一笔交易,赵东泰用着一府的财富,换镇国公府三代不倒的前途。这笔买卖谁更占便宜?从今日起这镇国公府,就是她夏半黎的责任了,守护着赵照奇建功立业,看住这一家子极品不闹祸事,想一想,夏半黎都觉着自己是吃亏上当了。
“赵管家!”赵东泰可容不得夏半黎去反悔,他心情极高,向着厅外的赵庆余高喊了一声,赵庆余一直在厅外守着,他是赵东泰前第一得力之人,查察观色的本事是第一流的,从这府中气氛的变化己是决定了,镇国公府必是有大事要发生了,一早就己作好了准备。
“老太爷,我在。”赵庆余向着赵东泰恭敬的一礼,目光不动声色快速扫了一眼夏半黎。
“庆余,以后这府中所有事务就由半黎来打理,你要尽力协助于她。无论什么事,不必再来回我,直接回她就行。”赵东泰沉着声,紧盯着赵庆余吩咐一句。
赵庆余心头一紧,忙垂下头,应下来:“是老太爷。”
国公爷这一声特别的叮嘱,可是非同一般,无论什么事,都由夏半黎来作主,那就是把府中大权全部都给了夏半黎,以后这镇国公府中,夏半黎就是天。这可与七夫人不同,当时七夫人不过就是掌着日常事务罢了,夏半黎现在接下的,就是一言堂。这份特殊,足以让赵庆余诚心诚意的把夏半黎当成赵东泰之后的真正主子。
“赵管家,这府中之事,我还没接触过,又赶上咱们府中时逢多事之秋,以后,若是有什么,我想得不周全的,你就费心提醒我一下。”不错,夏半黎抬眉看了赵庆余一眼,这是个人才,有眼力价,识时务,赵东泰总算没给她只留一堆极品,还是有能人的。
“不敢,属下一定尽力尽力辅助。”赵庆余恭敬的躬身行礼。
“好了,你们谈吧,我也累了。”赵东泰交待完该交待的话,站起身来,挺直着背,目光深默,“半黎,我今日就要出门,所有的事你有难力,自有赵管家协助你。”
“祖父——,你万事小心。”夏半黎迟疑的看了一眼赵东泰,有些话,她问了也是白问,倒不是不说。从昨夜一回来,她就查觉到了赵东泰的异样,以他的精明强干,不会处理不了府中这么点的小事,小舟不过湖,大船稳过江。
赵东泰掌权天下大半兵马,又是戎马一生之人,什么阴谋鬼计没有见过,赵晚然这点子手段,都入不得他的眼,只在那死人堆里都是几进几出了,会被赵晚然用声望相威胁,那就不是赵东泰了。
赵东泰会暗兵不动,八方不动地闹完昨夜这一幕,只说明一件事,他必是遇上难事了,而且,他是有性命之危,没有十成把握能全身而退,所以才在给府中找退路,找接班人。
夏半黎不自觉的皱着眉头,暗自猜测着,赵东泰突然离府办差,简太清又几番入府找玉简,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关系呢?
赵东泰舒展眉头,微微一笑,欣慰的看了她一眼,说:“你放心,祖父这头发虽是白了,还没到日暮西山的时侯。只是先给你预先说一声,有个准备罢了。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呵呵,这个天下,还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
沉吟了片刻,他沉着眉眸说:“晚然这丫头,不到万不得己,你不要动手。半黎,祖父征战多年,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沙场比武,先把手臂抽回来才能向前使上力,你明白我意思吗。”
夏半黎一怔,迟疑的点了点头,说实在话,在她的想法中,对付赵晚然,最简单的方法,釜底抽薪就是一计,直接把祸源赵晚然神不知鬼不知的弄死,直找个理由关了温雪心与赵晚晴的禁闭,这府中就风平浪静多了,费那个麻烦干什么。
“祖父,你是顾忌温阁老和宫里的皇后娘娘?圣上要对付一个温府,就这么处处受制吗?这皇上当得真是窝囊。”这么看来,还是简太清那老狐狸更像个爷们。受制于女人,呸,那算什么天子,玉皇大帝,还不听王母娘娘的呢。
“呵呵,有很多事,你还没看透,”赵东泰弯眉一笑,一双眉毛又黑又浓,张扬着武将的风采:“这府中的事,你可以多依仗庆余,府外的事你若有什么不明白,就去问二两盐吧。依祖父看,就他能制住你,哈哈哈。”
二两盐!唉,夏半黎脸孔微微发红,又是那个二两盐,她输得不是心计谋算,就是输在这二两盐身上了!原来,赵东泰这一晚上一言不发,却什么事都没逃过他的眼睛。
她想借刀除去赵晚然的事,他知道,被简太清那个混小子装疯卖傻坏了她的好事,演变成现在这个结果,赵东泰也知道。侯门里哪是深似海果,是专养老狐狸才对,这狐狸都修成精了,一个比一个贼。
“我明白了,祖父。”夏半黎正色的点了点头,愿赌就得服输,她输得起这一局。
赵东泰背负着双手,沉着声说:“十五天内,这家中京中绝不能乱,半黎,事关生死!切记。”事时太凑巧,他不得不先处理急事,来不急再布置了,家中一切只能交由半黎了。
“是。”夏半黎跟着站起身,眨了眨眼,娇俏的说:“你放心,不会让你白花了三代积蓄的。”赵东泰一怔,又是大笑出声,豪迈的点了点头,不再多说,迈开大步向着厅外走去。
目送着赵东泰离开,夏半黎慢慢的收住远眺的目光,握紧了拳,这大下大变,从这一刻就开始了。乱世出英雄,谁得这个天下,就看谁更狠了!她夏半黎一定要分到这杯羹!
“赵管家!”夏半黎收回目光,盈盈的走了几步,坐到厅内的座位上,目光冷凝看向赵庆余,伸出一根手指头,慢慢的说:“一个时辰,我给你一个时辰,把这府中二十年来所有的银钱帐目结算清楚,人员集结成册,列明白各自所司职务,一个时辰后,带着帐目名册,让所有主事们都在这厅里侯着。”即是应了祖父,所谓拿人手短,吃人嘴短,她拿了这镇国公府三世积累的家财,总要有得付出。看病要诊金天经地义,收了珍金就要好好给人治病这也是大夫的义务,趁着现在有点时间,她就顺手收拾了这一府的病入膏肓的刁奴吧。有病,就是下重药呀!
“是,小姐。”赵庆余应了一声,目带恭谨,垂而而立。镇国公府往来帐目麻多,又是涉及二十年的时间,单是这一条,就不是容易办的,赵庆余却是一声也不抱怨就应下来。
夏半黎满意的看了他一眼,站起身:“成了,你先下去忙吧,有事我会再叫如意通知你的。”
“是,小姐。”赵庆余躬了躬身,低下头,毕恭毕敬的倒退着几步,退了下去,出了厅门,这才把头抬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