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满天,漂浮着的黑云滚滚,笼罩在整个天地之中,从邑国到靖国的边界处,却是有兵马喧嚣的声音,不顾这风雨的肆虐,疾疾前行。
“追……”
“杀……”
追杀、呐喊的声音漫卷着这整片天地,在这雨夜之中,这声音几乎要淹没过这狂风暴雨。
但见前面,靖国的军队已经进入了邑国的地界,却是在追杀到这邑国的边界的时候,青冥的君上却是下令,“停……”
雨夜之中,滂沱的大雨冰冷的浇在他的脸面上,那距今多少个月不见的容颜上,有着这段时间戎马生涯的沧桑,俊逸的脸庞在雨水的冲刷下,更是带着无边的冰冷。
“邑国,又是邑国!”独孤翊宸坐在鞍马上面,不顾这雨水的无边冲刷,铁甲冰冷也好,心冰冷了也好,他曾经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次踏足到这邑国来,却没想到,这一次又再度追到了这邑国的边界来。
用这九个月的时间,他去打靖国。
没有了上官家族的支撑,就连上官景轩也带着兵马叛逃到疆蛊国去,独孤翊宸攻打靖国,一个城池接着一个城池的打下来,直指靖京,打得孟赢毫无还手之力。
却没想到,孟赢带着最后一支亲兵侍卫,竟然弃城而逃,这一路朝着邑国逃跑了过来,看这样子,应该是想来借兵。
只是,独孤翊宸在当初楚云霓失去那个孩儿的时候,他几近疯狂了,也从此答应了楚云霓,此生再不攻打邑国,再不想见。
却没想到,这一次又到了邑国,到底……进不进?独孤翊宸在这一刻犹豫了。
“殿下,雨势太大,如果不追赶过去的话,我们必须安营扎寨,否则我们的军队可能有麻烦。”身后,殷翔随军而来,一直都是跟随在独孤翊宸的身边的。
这世上,恐怕也只有殷翔最明白独孤翊宸的心里在想什么。
这一场暴雨让他们一路追赶孟赢到这里来,独孤翊宸偏偏在这个时候停止下追赶的步伐,殷翔不用想也知道,独孤翊宸想起了楚云霓了。
当初的遗憾,可能这辈子都是终身的疙瘩,宁可在此刻驻足,独孤翊宸也拿不下注意,到底要不要追过去,但是,眼前的形势却是刻不容缓,雨势看这样子是越下越大,要么追上去,要么……找处安全的地方,安营扎寨。
独孤翊宸坐在这鞍马的上面,雨水的冰冷致使得他此刻更加的沉静了下来。
想了一瞬之后,独孤翊宸吩咐道:“吩咐将士们,安营扎寨,休养好了之后追杀孟赢,谁献上他的头颅,我赏他万户侯。”
“嗬……”独孤翊宸的命令一下,身后的士兵们高声振喊了出来,随即殷翔下达命令,带领着身后的将士在这边界周边的平原上安营扎寨。
雨水冲刷,进程也变得缓慢了起来,等到营帐扎好之后,已经交过子时。
主帐之中,独孤翊宸将这一身被雨水冲刷得亮堂的铁甲卸下之后,换上了这一袭白衣,稳坐在这桌案边上,上面的地图清清楚楚的标示着:邑国地界!
邑国地界,他竟然一路攻打靖国,却终究到底还是折返到这边来了。
“殿下。”殷翔从外面进来,手中还端着一碗药汤,独孤翊宸的病情也越来越严重了,上官家的五公子投奔的当初,给独孤翊宸开下的药方,还算是暂时勉强遏制住了体内的寒毒,只是,却是用药频繁了。
殷翔一进来的时候,见到独孤翊宸看着这地图发呆的模样,他的心中也明了,将那药汤放在桌案上面,“殿下,靖帝孟赢已经无路可逃了,今天我们要是趁机追上去的话,说不定真可当场斩下他的头颅。”
要是这样的话,那么靖国就算真的被独孤翊宸用这九个月的时间给打下了。
独孤翊宸冷漠的抬首,瞟了殷翔一眼,冰冰的开口,“我知道。”他知道殷翔接下来想说什么,只是,事关楚云霓的话,他也一时乱了方寸。
“殿下,靖国已经唾手可得,而且事情已经过了这么久,您也不要太过于介怀了。”殷翔劝慰着说道。
当初,在得知了楚云霓再次流产的消息之后,殷翔是亲眼见到独孤翊宸是如何将自己逼得近乎发狂的地步,那段时间也不知道独孤翊宸是怎么挨过来的。
后来他发了疯似得,一路朝着靖国打过去,一路直指靖京,才在这么短短的时间内,将孟赢从靖京的帝位上逼得丢盔弃甲,一路奔逃到这邑国边界。
偏偏,独孤翊宸不入邑国地界。
“如果……”独孤翊宸的手紧握成拳头,轻轻的敲打着这上面的桌案,这敲打的声音节奏,也隐约之间带着悲伤,“如果那个孩子还在的话,按照时间来算,说不定……该降生了,说不定我就当父亲了。”
他说着,却是无奈的闭上了眼睛,殷翔闻言,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安慰的好,这子嗣方面的问题,恐怕这辈子都会是独孤翊宸的遗憾了。
“殿下不用担心,听说皇叔已经开始着手让人挑选了许多的佳人,只等殿下回到青冥之后,定能开枝散叶!”殷翔现在也只有这么说了,但是,独孤翊宸的身体状况如何,殷翔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然而,独孤翊宸却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似得,将紧紧握住的拳头摊开了手,却是轻轻的在那张画着地界的图上摩挲着,往日的情形仿佛还在眼前似得。
殷翔也知道,独孤翊宸怎么可能听得下其他的话,故而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低低的垂着头,“我先告退了。”
殷翔退后,外面的风雨依旧肆虐,寒气侵入了这营帐之中,这寒气侵入了他的心肺之中,却是忍不住的咳嗽了起来。
他站起身来,绕过这桌案边上,瞥了一眼这碗殷翔放置在桌上的汤药,并没有去动它,只是兀自走到这营帐边上,将这帘子掀开,遥遥的望着远方。
“云霓,你还好吗?”他默默的说着,暴雨倾盆,将他的话语给掩盖了下去。
…………
邑宫之中,暴雨没有半分想要停歇的意思,狂风呜咽着如同鬼哭一般哀嚎,却是掩盖不去上官景林的问话,“为什么你不早点告诉我,她怀着孕?”
“如果你不想死在这邑宫的话,就跟我来。”皇叔终究还是冷漠下去,他不想再在这茫茫夜雨之中无边的游荡着。
既然,上官景林没有杀了楚云霓,那么他也另外有问题的想法。
可是,却在皇叔说完这话的时候,转过身去却还是没有觉察到上官景林的动静,皇叔才诧异的回首,“上官景林,你不要忘了,是楚云霓害得你家破人亡,当初可就是在这座皇宫里面,你的父亲被楚云霓下令身首异处。”
皇叔也对这个孱弱的少年这种懦懦弱弱的性子有些看不惯了,“靖国容不下你,邑国是你的仇敌,在你走投无路的时候,是我青冥收留了你。”
“我从没忘记过青冥的恩惠,但是我是一个医者,我杀不了怀胎的孕妇,她胎气大动,哪怕是勉强生子下来,她自己能不能保得住这条命都不好说,我下不了手,就算是杀了我,我也还是下不了手。”上官景林说着,却是愤然的转过身去。
向来他都没杀过人,在下定了决心前来杀楚云霓为自己父亲报仇的时候,却是遇到了这样的事情,他哪怕知道自己会遗憾,也做不来这种违背自己的事情。
“想杀楚云霓,遗憾有的是机会,但是……绝对不是现在。”上官景林一步步的朝着这前面走去,可是,声音却是在这周边上不断的回荡着。
“蠢材,愚不可教。”皇叔看着上官景林转身走去的时候,愤然的骂了这么一句。可是,心中却是难以忽略去上官景林的那句话,“楚云霓,怕是想要用命来替君上保住这个孩子吧?”
他千方百计的想要独孤翊宸断绝子嗣后代,可是,楚云霓却是连命都不要,也想要生下这个孩子,这场好戏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他转身朝着离这不远处的太极殿方向走去。
皇叔却没想到,在这太极殿之中,还有他久违的兄弟,邑国的前皇帝……独孤凌天,当他进入到太极殿内的时候,见到那个已经和当年不再一样的兄弟的时候,皇叔愣了好久。
可是,随后,皇叔却是哈哈大笑了起来,“当年你赢了我,登上皇位的时候,你一定没有想过你自己还会有这样的下场吧?”
这话,是带着幸灾乐祸的。
独孤凌天也没想到自己的弟弟会在这个时候身在邑宫,“当初,我在离开邑国的时候就说了,除非有一天我有能力夺回一切属于我的东西,否则我绝不回来,现在……我回来了。”
老皇帝定定的看着皇叔此刻如此高傲的在自己的面前,在最后皇叔想转身离去的那一刹那,老皇帝却是开口了,“把云昭放回来,放过这两个孩子,邑国给你。”
历经过了一场国破家亡,老皇帝也已经身残,除了这一口气还在之外,已经再没有什么可以留恋的了,唯一的牵挂,就是这一对子女。
他亲眼见到了楚云霓为了邑国那么的辛苦操持着,为了楚云昭回来继承大业。
但是,真正对于他来说,现在沧海桑田,人事变换,一切都没那么重要,最重要的是他们两姐弟快乐的活着就好,不要再这么痛苦下去。
“你真的以为,我单单要的,只是一个邑国吗?”皇叔却是在临走之际,给老皇帝留下这么一句,“楚云霓不死,如果再顺利生下肚子里的孩子的话,我这二十多年来的苦心积虑,将会付诸东流,皇兄,我只能答应你,不亏待云昭。”
可是,楚云霓他却是非杀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