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回(三)

或许,正如广汉所说,时间能够化解一切,随着忖思将假的柳青青还入宫中,太后对忖思也就逐渐放松了起来,忖思与柳青青两人终于能够如愿以偿的恩恩爱爱的在一起了,也许,只要有广汉的庇护,两个人再也不需要担心什么了。

就这样,生活了近一年的时间,柳青青怀上了忖思的孩子,忖思那个激动啊,都没法用语言来表达了,每天都沉浸在欣喜之中。

十月怀胎,柳青青给忖思生下来一个白白胖胖的儿子,当儿子降生的那一刻开始,忖思感觉自己的人生越来越完美了,越来越幸福了。

然而,灾难总是伴随着幸福而来的,一日,忖思有事出门,当晚上回到王府的时候,却不见了柳青青与儿子,守卫柳青青的两名侍卫也死的莫名其妙。忖思几乎快要疯掉了,召集了府中所有人,逐个询问他们柳青青去何处了。然而,却没有一个人知道。那一刻,忖思整个人都快要崩溃了。

不顾夜深与否,忖思慌慌张张闯入了广汉的寝宫,没有人敢阻拦,忖思很快冲进了房间,将柳青青失踪的事情告诉了广汉,希望广汉能够帮助自己寻找柳青青的下落。可是,广汉似乎很为难,忖思看出了异样,追根问底的询问广汉是不是知道这件事情。

广汉长叹一声,坐回到龙塌之上,垂首不知在想些什么,良久,才抬起头来,满是歉意的看着忖思,缓声说道:“忖思,这件事情,是……是母后做的……你们的事情她终于还是知道了,本来,为兄是想告知你的,但……事情紧急,你又不在,为兄只好去求母后,母后答应只是将青青母子送出云都,不会坏了她们母子性命的……”

听到这个消息,忖思几乎要瘫软在了地上,面无表情地踉跄着后退数步,忖思惨笑道:“我的儿啊,你如今在何处啊!”

广汉看到忖思悲惨的模样,心中也是很不好受,但,有些事情自己虽然想要阻止,但却无论怎么努力都是无济于事。

广汉心里的负罪感极其沉重,看着面前痛不欲生的忖思,广汉的心也不好受,可是,又有什么办法补救呢?

“皇弟,为兄……”广汉站起身来,向忖思走去,想将跌倒在地的忖思搀扶起来。

忖思悲凉地看着广汉,惨淡说道:“皇兄,这是小弟最后一次这么叫你了,皇兄的情意,小弟会铭记在心,但你我之间的兄弟之情,今日,就此断绝吧,我宁愿不再做皇室中人,也要寻回青青,寻回我的儿子。皇兄,转告太后,我忖思从今以后,就不再是皇室的人,我所做的不切,不需要为皇室着想,皇室也不会因为我娶了一名宫女而蒙羞。”

“皇弟,别……”广汉的心,有些颤抖,兄弟之情,眼看着就要断绝了。

“别了……”忖思踉跄着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地出了广汉的寝宫,摇摇晃晃的身影渐渐远去。

当忖思走远,再也看不到了的时候,幔帘被轻轻挑起,太后走了出来,冷色看向忖思离开的方向,淡淡说道:“离开,这是他自己决定的事情,你就毋须再自责什么了。”

“母后,你这么做,实在是太过分了!我们毕竟是兄弟,你却要逼着孩儿处处与忖思为难,孩儿真的是想不明白,想不通!”广汉生硬地说道,脸色很是难看。

“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历来帝王为了保住自己的王位,不惜自相残杀甚至提前谋害父王,如今,为娘不要你出手,代你除去了心头大患,你却这般模样,口口声声说什么兄弟不兄弟的混帐话,难道你忘记当年为娘与他娘之间乃是水火不容了么?”太后怒气冲冲,目光凌厉的扫向广汉。

广汉无话可说,虽然广汉知道母后都是为了自己的前途,但还是很排斥母后的这种作法,广汉一直都很不认同。

“他已经有了儿子,而你,一个孩子还没有,若是任由他这么下去,日后你的江山注定要落入他的手中,这些事情你到底想过没有?”太后看儿子不说话,心里很是生气。

广汉依然什么都不说,怔怔地看着忖思离开的方向,他的心里突然希望忖思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亲自的向忖思道歉。

“窝囊废,看来为娘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今日开始,你就好好的在宫中反省,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上朝执政!”说罢,太后怒气冲冲地离去了,只剩下广汉一个人冷冷清清地站在原地。

“为什么会这样!我只是想保护自己的兄弟,我到底哪里做错了!”广汉怒吼道,似乎在质问上苍。

但是没有人能够回答他这个看似简单的问题,没有人能够帮他出谋划策,这一刻,广汉觉得自己似乎真的被孤立了起来,回想起来,原来,一直以来,自己能够信任的人只有忖思,除了忖思,整个皇宫,竟然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值得自己完全信赖的人了。

广汉后悔了,后悔自己不应该,真的不应该对于母后的所作所为视而不见,不应该把忖思蒙在鼓里,可是,如今说什么都已经晚了,没用了。

忖思离开了皇宫,回了一趟王府,带了一些金银细软,让郁清平备马,郁清平问:“王爷,这么晚了,您这是要去哪儿啊?”

忖思无奈地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讲给郁清平听,郁清平正色说道:“王爷,我支持你,就算上刀山下火海,我也跟着你。王爷稍等,清平这就去备马,去寻王妃和小王爷。”

看着郁清平离去备马,忖思心中感概良多,什么是真正的兄弟?忖思如今有了更深一步的理解,他心中想:或许清平才算得上是真正的兄弟!

郁清平备好了马,两人一前一后出了王府,忖思心中担心柳青青出什么事情,焦急不已,恨不能立刻寻找到柳青青的下落。

忖思策马奔腾,狠狠地抽了胯下骏马一鞭子,马儿撒欢地奔跑了起来,主仆两人一前一后狂奔在云都大街小巷之中,向着城门冲去。

两人来到城门,被守城拦下,忖思亮出金牌,守城慌忙打开城门放心,忖思两人从守军手中接过两支火把,出了云都,奔行在官道上……

次日拂晓,两人已经远离云都二百余里,主仆二人下马休息,忖思背靠大树,等着郁清平去抓野物,靠在大树上,忖思朦朦胧胧的进入了梦乡,恍惚间,看到了柳青青抱着儿子正站在自己的面前,忖思忙站起身来,却一个趔趄狠狠地摔在了地上,摔醒了过来。

看着荒凉的四周,正如忖思的心,荒凉不堪,没有一点生机,忖思回转到身旁,缓缓坐下,双眼无神地仰望着天空,看着蓝蓝的晴空,朵朵的白云。忖思仿佛一个活死人,没有一丁点的思想……

主仆二人匆匆吃了点东西,稍做休息,就又开始赶路,一遍赶路,一边打听柳青青母子的下落,这一走,就是整整一年。

这一年里,忖思把这辈子没有受过的苦全都尝遍了,可是,他付出了,却依然没有得到回报,柳青青母子的下落依然没有寻到,忖思的心,渐渐的麻木了。

一日,郁清平说道:“主子,我们这样寻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整整一年了,还是没有半点王妃和小王爷的消息,不如我们回云都,我召集旧部,发动他们去寻找,总比我们两人大海捞针式的好一些吧?”

郁清平的想法,忖思并不是没有想过。“清平,离开之前,我已经说过了,我与广汉之间的兄弟情义一刀两断,只要他在位一日,我就绝不回云都。”

“那我们就……”郁清平脸色沉重起来。

忖思脸色突变,喝道:“住口!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许再提那件事情,你怎么老是要去提及?”

郁清平不再说话,拉住缰绳,放慢了速度,跟在忖思身后缓行……

良久,忖思说道:“清平,方才我的态度不太好,你别介意。”

“主子,都是清平的错,清平不应该说主子不爱听的话……”郁清平默默说道。

忖思打断了郁清平的话,问道:“清平,如果有一天,我真的要做大事,你会一直跟随着我么?”

郁清平闻言,猛然抬头看向忖思,眼神坚定地说道:“会,无论主子做什么,清平都会伴在主子左右,鞍前马后,再所不惜!”

“好!那我们就夺回权力!当我坐上了云帝的位置,我们还愁寻不回青青么?”忖思的眼神狂热起来,似乎已经看到了美好的未来。

“清平,你立刻去联系凤池城君督刘常清,他以前曾是我的老师,乃是挚交,你将事情告诉他,让他帮我拟定一个计划,并派出一些人手来辅助我。”忖思的心已经开始飞扬了,激情代替了以往的理智,如今,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就是夺回云帝之位,自己登上宝座,统管紫云国,到那个时候,寻找柳青青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历史,就从这里开始改写,忖思的心就从这个时候开始变化,开始狂热,心中所想就一定要做到,如今的忖思,已经被命运折磨成了一个恶魔,谁敢阻挡他的道路,他就会毫不犹豫的将其铲除,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他可以不折手段。

当联系好了一切的力量,忖思单枪匹马回到了云都,入宫参见云帝广汉。

时隔一年,两兄弟再一次相见,广汉格外的欣喜,当时就退了朝,什么政事也不再商议,拉着忖思的手,兄弟两人双双回了御书房。

一年的时间,广汉感觉自己有很多话想要对忖思说,但如今,忖思站在了自己的面前,广汉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是看着消瘦了许多的弟弟,心疼不已。

而再一次见到疼爱自己的兄长,忖思并没有太多的激动,因为他此次回来,就是要亲手夺取面前这位对自己至亲至爱的大哥的性命的,谋取他的地位的,想起以往大哥对自己的好,忖思多多少少有些于心不忍,数次想要劝说自己的放弃计划,但心底总是会有另外一个声音谴责忖思,责怪他没有将柳青青母子放在心上。

“皇兄,一年没见,兄弟我真的特别的想你,今夜我们把酒畅饮,你看如何?”忖思终于大胆地迈出了第一步。

广汉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命人备下酒菜,兄弟两个来到御花园的小亭中,观赏月色,饮着美酒,畅谈。

月正中天时,广汉已经喝的差不多了,整个人醉醺醺的。忖思挪开酒壶,轻声唤了声,“皇兄?”

“皇弟何事?”广汉迷迷糊糊地抬起头来,醉眼迷蒙地瞟了一眼忖思,问道。

“去年,太后将青青母子两个带到了什么地方?真的没有把他们杀了么?”忖思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了,生怕从广汉的口中得到肯定的答案。

广汉结结巴巴地说道:“本来……本来是……准备赐死……的……听说……后来出现……出现了一个很厉害的……人……把他们母子……救走了……之后……就再也没有他们的消息了……”

“此话当真?”得知妻儿没有被害,忖思心头巨石终于落地,但面对广汉,忖思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下手吧,真的有些舍不得,不管自己出于什么理由,都不能这样对待他的,毕竟广汉往日对自己不薄。但,若是不下手吧,这辈子还能不能再见到妻儿都是一个未知之数。何去何从,这的确是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忖思坐了下来,看着面前烂醉的广汉,心中良多感慨,但,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的,既然决定了,又怎么能临时打退堂鼓呢?

忖思打着胆子,轻轻地拔出匕首,向着昏睡的广汉悄悄移动,手中铮亮的匕首猛然间捅进了广汉的小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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