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书砚熬了一个通宵, 将近中午十一点的时候快到极限,手腕压着隐隐发痛,顶着昏昏沉沉的脑袋回屋睡了一觉。
上午保洁阿姨打扫后, 开了半扇窗户通风, 他没留神, 裹着凉被很快睡着。
六月暖风拂面, 像温柔的手掌抚.摸。
梦里他和殷渔站在何家别墅后面, 就是上回他们对峙的地方。
他把殷渔顶在黑色板岩墙壁上。头顶有微薄的灯光洒下,在殷渔眼下投出深色的阴影。
好像下雪了,不过是晚上, 看不清。冬雪漫入黑云,两个人喷出的气息和暖。
殷渔穿着那件白衬衫, 身形单薄。他抬起眼睛笑了一下, 仰脸亲了一口许书砚的鼻子。
许书砚双手反方向用力, 把他拽到怀里,“你就穿那么点, 冷不冷?”
“有点冷。”殷渔扭动着,解开许书砚的皮带,语调轻快,“不过你好热。”
许书砚有点懵,但身.体比意识更快地获得刺激, 呼吸愈发急促, “你……你干嘛?”
“我给你用嘴吧。”
并不是征求的口吻, 等许书砚反应过来, 他的短.裤边缘已经被扯下。殷渔单膝跪地, 握住许书砚的兄弟,抬头笑了, 说:“不会有人来,我可以久一点,你要撑住啊。”
他笑的时候眼睛弯成两道月牙,纤长的睫毛翕动,头很快凑了上去。
之后就感觉不到冷了。
也忘了他们到底是专门为了做这件事才来,还是有别的话说。
许书砚不想那么着急,再见到他的时候其实心里挺激动的,想蹭着他,抱着他,盯着他眼睛一眨不眨保持一小时。
全身热血冲击着流向四肢百骸,大脑轰隆隆的像整齐飞过了一百架战斗机。
许书砚撑住墙,忍了又忍才没发出声音。他另一只手掌着殷渔的头,用力推开。
殷渔不明所以地看着他,眼神里还带着那么一点委屈,“我做的不好吗?”
许书砚摇头,想说话,却意外地一点声音也发不出。
殷渔声音大了起来,重复问:“是我做的不好吗?!”
他站起来,红着眼睛问:“你和我在一起,不就是为了这个吗?!我在外面还学了不少这方面的技巧,你来试试啊!”
许书砚双腿一抽,“啊”地大叫一声醒了。
拿起手机一看,才过了两小时。
绝对是个噩梦,他难受地在楼上的洗手间泄了一次,回屋关上窗户。
意识滑向模糊前,他想赶紧回到那个梦中对殷渔说清楚,虽然他以前这么想过,但现在不是了。
人是会变的。
可惜他没有再梦见殷渔。
*
Bitcity研发的第二代矿机再一次大获成功。
USB矿机被称为最具创意和最有影响力的矿机,掀起了全民挖矿的热潮。
因为只要有电脑和网络,任何地点任何时间,任何人都可以挖矿。方便、环保,还静音。彻底终结了显卡时代。
产品设计图一经公布,立刻引发了全世界比特币爱好者的关注和支持。
Bitcity股价迎来了第一次疯涨。
两个月后,第三代刀片式矿机推出时,许书砚患了腱鞘炎,何之白让他放一段时间的假。
闲下来后,许书砚算了算个人资产增值达到四千万美元。
他套现了一半。
孟想也跟着套现一半,何之白没动。
何之白很快后悔了,他发现许书砚是英明的。
事实证明高回报向来伴随着高风险。月底,Bitcity当初虚拟IPO的那家英国比特币证卷交易所遭到涉嫌洗钱的指控,被监管部门责令关闭。
由于比特币不被大多数国家政府接受,此后的几个月,各大网络交易中心陆续受到黑客攻击。
比特币一夕暴跌,何之白哭丧着脸,萌生退意。
孟想劝他:“过几天兴许又涨回来了。”
何之白捂着胸口嚷道:“那我这几天怎么办呐?”
许书砚边喝咖啡边玩电脑上的纸牌游戏,置若罔闻。
何之白瞟他一眼,清清嗓子,“孟想你知道吗,我听说殷渔提前毕业了,明年年初就回来。”
孟想:“???”
再看过去,许书砚不知不觉变为侧身坐。
何之白站起身,弯腰俯在孟想耳边。
“有什么话不能大声说?”许书砚终于憋不住了,冲何之白不满地问。
“我以为有些人,真的两耳不闻窗外事了,对别人的疾苦没有半点同情。”
“比特币本来就有涨有跌,你这几天睡不着吃点安眠药,过两天保你开心。”
果然,一周后,比特币对美元汇率创下新高,冲上了100。
何之白乐得嘴都合不拢。
他告诉许书砚,据说殷渔明年回国后,会与何之芙订婚。然后以与何氏合作的名义,进入殷氏的酒店工作。
许书砚猜这多半是殷野的主意。
何之白安慰他:“放心啦,何之芙对他没那个意思。”
许书砚白他一眼,“殷渔也不可能有那种想法。”
“真这么自信?”何之白促狭地笑,“他在外面这么几年,你真的相信他一个人都没看上?”
许书砚不吭声,捧起马克杯喝了口咖啡。
*
他心虚了。
自打过年和他见了一面,殷渔像是察觉到什么,停掉facebook,换了邮箱,似乎打定心思不让许书砚找到。
信息时代,真想不被找到是困难的。
但许书砚遂了他的愿,没有再去看他。
许书砚剪短了头发,额前薄薄的一点碎发,干净清爽,被何之白取笑像个大学生。每天除了敲键盘,他雷打不动要做的事还有喂鱼和冲咖啡。
那两条地图鱼长大了一圈,有次何之白真的去捞,被许书砚狠揍了一顿,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
有时候转念一想,他怎么会也是鱼,他明明是吃鱼的,是猫。
但是无所谓了,等以后折腾够了,他想买个大点的房子,或是国外哪个郡县的庄园,和那个人一起每天躺在床上看日出日落,像两块下油锅的带鱼段,煎熟了一面,再懒洋洋地翻另一面。
四周都是嗞嗞的轻响,充盈着浓浓的烟火气,然后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地过一辈子,再一起躺进棺材里。
一想到这个,许书砚觉得有点吓人,怀疑自己疯了。
喝咖啡是从大三开始的,殷渔离开后他就不喝茶了,想把以前两个人在一起时养成的习惯全都戒掉。
本来以为戒掉就会忘记,后来发现是自欺欺人。
但他不介意了,反正毫不讲究,只喝速溶,被何之白鄙视了很久“不健康,含有植脂末”。
就算忘不掉,也适应了一个人过。
*
年底Bitcity停止研发新的矿机,公司的运转只靠孟想和何之白就足够了。
许书砚联系何之白的师兄,加入他们的分析师团队,成为一名调查员。
他们在进行对OE的商业调查,进而做空OE。
做空是指,专门押注事物的失败与崩溃。做空者认为,某事物的真实价值低于表面价值。
OE的股价已经很高了。何之白的师兄Andrew从经纪人那借来大量OE股票,卖出之后适时发布利空消息,等着OE股价大跌,再悉数买回来还给股票经纪。
当然,股票经纪人会收取巨额提成。
因此OE跌的越多,他们就赚的越多。
虽然国际上对华尔街空头有诸多指责,说他们是煽风点火的骗子,只用一份夸大其词的研究报告就能让一只股票断崖式下跌,是打压市场的毁灭者。但在疯狂的牛市里,做空者们又恰好维持了市场的某种基本平衡。
Andrew狙击OE,出于怀疑他们财务造假,估值过高。
所谓苍蝇不叮无缝的蛋,Andrew的信念是“做错事的人应该受到惩罚”。
他雇用许书砚,用黑莓手机派发任务,交谈简洁,没有废话。
听何之白说,Andrew手下的分析师共有三十多个,来自全世界各行各业。他没有具体的办公地点,每完成一单生意,会给分析师一比丰厚的佣金。
许书砚不为佣金,他在比特币市场上收到的回报已经很高了,现在他就想做点和敲代码不一样的事。
尤其还能和殷渔扯上点关系。
Andrew的公司英文缩写为GBY。
许书砚总把它叫做“GOD BLESS YOU”,很有反讽效果。
出发去西北前,他换了一身行头,摸出脖子上戴的那颗黄花梨珠子,亲了一口。
——God bless m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