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春生性不羁, 是不愿困在一个地方的。
阳子莫出事,他在阴师傅家呆了好几个月。那几个月,却让他一生怀念, 让他不忍离开。
阴师傅家, 那是藏在山林中的一处世外桃源。山林间, 只有这一处大宅。听阴师傅说, 他除了阳子莫和阴小研还有两个徒弟, 只不过这两个徒弟在阴小研出生前就出外游历,再也没有回来。
欧阳春初看见这宅子的时候,只觉得一股阴气往自己身上窜。他不禁紧了紧衣衫, 看了眼大宅门口的匾额。“阴宅”二字格外显眼,他顿时觉得真的来错了地方。阴师傅还没敲门, 只见门被打开, 里面奔出一个妇人。一出门就紧紧拥住阴师傅, 哭着喊着说:“相公,想死我了你!”
这个人便是阴师母。
欧阳春更加紧了紧自己的衣服, 挪向阴小研,说道:“小研,你娘真热情。”
阴小研呆呆地看了看欧阳春,还没说话,自己也被放下爹的娘来了个热情的拥抱。“小研, 想死你娘我了!”
欧阳春又跳远了阴小研一些。
他想, 自己对于阴师母来说是个陌生人, 她应该对他的表现是正常的。可是他错了, 因为下一秒阴师母就拥住了他, 嘴里喊着:“子莫,想死你师母我了!”
欧阳春嘴角抽了抽, 僵硬地说道:“那个干娘,我是子莫的哥哥,欧阳春。”
阴师母这才放开欧阳春,讪讪地笑道:“原来是春哥啊!怎么叫我干娘啊?”
阴师傅叹了口气,将阳子莫的事情说与阴师母听,阴师母听后又哭了起来,直说子莫命苦。而后立即拉扯着几人进了家中,说先是安顿好再集体想想办法。
欧阳春被安排到了阳子莫原先住的房间,看见里面简单干净的布局,心中一抹温存。这里这么干净,想来是因为阴师母天天打扫的原因吧。
要帮助阳子莫找到方法,只有一个途径——就是看书。
从那日后起,欧阳春与阴师傅一家三口白天里翻阅藏书楼里的所有典籍,晚上用过餐后就梳洗休息。日子就这样一天又一天地过去,却没有一个人说要放弃。
*
这日,欧阳春睡不着觉,便出来溜达。已经一个月了,却是一点进展也没有。想着马上就要进入年关,马上就是阿秋的生辰,他却不能陪在她的身边。她如今该是怎么的一个模样,会不会孤独……想到这里他又放心了起来,阿秋的身边有展昭啊,即使他还不知道实情,但他不会放着阿秋不管的。
正走着,见藏书楼还有亮光。他心中疑惑,便上楼去查看。
欧阳春想,他永远也不会忘了那一幕的。在所有人都放下休息后,还有一个人却在这里继续。这个人,面上一副呆傻的表情,但是眼里的认真却是让他的心跳乱了几分。
“小研。”他轻轻叫着她的名字。
阴小研抬起头来看他,说道:“你怎么来了?”
“怎么不去休息?”欧阳春走近她问道。
阴小研收起手里的书,看着他呆板地说:“我想将这本书看完。”
“看完了?”
“嗯。”
欧阳春帮她把书放回,然后温声对她说道:“去休息吧。你们与鬼打交道的眼睛很重要。”
阴小研点了点头,走了几步,然后回头看欧阳春:“我们一起下去。”
欧阳春失笑。这个阴小研是怕他晚上不睡觉在这里看书吧!既然她难得地关心他,他总不能悖了她的意。“好啊。”
走在回院子里的路上,欧阳春开口问阴小研:“小研,你一直话都这么少?”
阴小研呆呆地看向欧阳春,而后又低下头,说道:“我不喜欢说废话。”
“你觉得我喜欢说废话?”欧阳春嘴角抽了抽。
阴小研淡淡答道:“所以你不靠谱。”
欧阳春这回不乐意了,挡在阴小研面前,说道:“小研,过了这么久,我还是不靠谱?”
阴小研点头。
“那要怎样你才说我靠谱?”欧阳春问她。
阴小研心里想:你怎样都不靠谱。但是她还是想留给欧阳春一点面子,就随意指了指院中的湖:“跳下去。”
欧阳春不明白:“跳湖和靠谱有什么关系么?”
“没关系。”阴小研诚实回答。
欧阳春嘴角抽了抽,突而想到那一次展昭为阳子莫跳湖抓鱼,似乎看起来跳湖是一件挺靠谱的事情……于是他朝阴小研勾了勾嘴角,然后一个健步而去。
“扑通”一声,水花四起。
阴小研呆呆地看着欧阳春刚刚跳下去的地方,可是许久过去,再没有任何声响。阴小研一惊,赶紧上前了几步喊道:“欧阳春?欧阳春!”
没有人回答。
难不成欧阳春溺水了?
正想着,欧阳春又扑腾了上来,朝阴小研嘻嘻一笑。阴小研撇了撇嘴角,准备转身就走,只听得水中的扑腾声越来越大,欧阳春断断续续的声音也从那处传来:“咳、咳咳、我脚、脚抽筋了……”
声音渐没,湖面上扑腾的声音也渐小。阴小研心中一紧,赶紧跳下湖去。
全身的力气用尽,她才将欧阳春从湖中给拖了上来。面无表情地拍了拍欧阳春的脸,发现他呛水已没有半点动静。阴小研赶紧给他做急救措施,一阵折腾,他还是没有动静。她看了看欧阳春那张不靠谱的脸,心一横,将他的嘴扳开,自己的嘴便附上去为他渡气。这样一来,果真有了效果。欧阳春咳了几声,腹中的水便被咳了出来。
刚才唇瓣相碰,他并不是没有感觉。或许也就是那触碰让心重新恢复了跳动,他定定地看着阴小研的模样。她的头发湿漉漉地紧贴面部,身材也熨帖得玲珑有致。欧阳春只觉得面上一热,却怎么的也挪不开眼睛。
阴小研倒是一脸淡定,看着欧阳春说道:“我娘说了,不管出于什么情况都要为自己做的事情负责,所以我会负责的。”
说完,阴小研转身离去。
欧阳春看着阴小研的背影,只觉得恍惚。“啊秋!”一个喷嚏打出,他才觉得好冷,也没有多想,急急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从这日过后,阴小研对于欧阳春的态度便好上了一两分。
虽然脸上看起来还是一副呆呆傻傻,漠不关心的样子。但吃饭的时候都会给欧阳春夹菜,看书的时候会给欧阳春掌灯……
*
转眼便到了大年三十,若不是阴师母准备了极为丰盛的晚饭,其他人恐怕就这样浑浑噩噩地度过了。就这样,四个人围坐一桌,放下所有的不快与担忧,吃上美美的年夜饭。
欧阳春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没有吃过年夜饭了,还记得去年好不容易与阳子莫一起过年,这一天却忙死忙活,最后吃了一碗面而告终。他看着一桌的丰盛,对阴师母说道:“干娘,你的手可真巧。这些个菜光是看着我就想哭了。”
阴师母嗔他:“好好的哭什么!”
欧阳春笑了笑,说道:“感动呗。”
“以后过年,你和子莫都在这里。”阴师傅看着欧阳春说道。
欧阳春勾起嘴角,一本正经地说道:“干爹,以后我来这过年是理所应当的。只不过子莫嘛,嫁了婆家恐怕就不会来了。”
阴师傅撇撇嘴。你倒是理所应当了!
欧阳春见阴师傅不以为意,用手肘碰了碰阴小研:“小研,是不是啊?”
阴小研呆呆地抬起头,看了一眼三人,“嗯”了一声便继续埋头吃饭了。
阴师傅和阴师母对视一眼。似乎,明白些什么了……
饭后,阴师母将以前阴师傅存着的烟花拿出来给欧阳春放,自己和阴师傅说什么共度二人时光让他们自己看着办。欧阳春欣然接受,然后看着那两人离去的背影,问阴小研:“小研,你看干爹干娘看我多靠谱啊!”
阴小研瞥了他一眼,不说话。
欧阳春也不在意,拉着阴小研到了一处空地。将烟花放好,嘱咐阴小研离远些,将火一引,赶紧奔至阴小研身边。
烟花筒“唰”地一声,一抹光亮冲上天空,然后“嘭”地一声炸开。一朵朵靓丽的花儿开在空中,格外好看。照亮了天空,照亮了房屋,照亮了他们……
欧阳春转过头看向呆呆看着烟花的阴小研,面上柔和,说道:“好看吧。”
阴小研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
欧阳春不懂,问道:“这是个什么意思?”
“好看。但是好看过后什么也不是。”欧阳春一愣,只听得她又说:“欧阳春,我不喜欢稍纵即逝的感觉。”
心跳乱了几分,他突地觉得她不如看的那么简单。想了想,凑近她,在她脸上印下一吻。草草结束,然后又看向天空:“我也不喜欢。”
没有震惊,没有脸红,只是阴小研的面色严肃了些,她看着欧阳春说道:“你过来。”
欧阳春一愣,看着她。她朝他招招手,然后他缓缓低下头。阴小研嘴上突的一抹淡淡的笑,同样在他的脸上小啄一口。
不需要什么言语,不需要太多动作,似乎此刻,他们彼此相通、心灵相连。
*
日子又一天天过去,阴师傅终是找到了关于阳子莫魂体分离的前例。而欧阳春也是到了该离开的时候。
这么些日子,欧阳春的确对这里产生了特殊的感情,阴家一家三口更是让他觉得有种淡淡的幸福。离开那日,欧阳春问阴小研:“小研,你可信我?”
阴小研淡淡点头:“信春哥。”
欧阳春觉得她甚是可爱,想了想,说道:“若是这次我与子莫找到五灵水归来……你可愿意和我一道走?”
阴小研歪着头想了想,问他:“干什么?”
欧阳春一把揽过她的肩,在她耳边说道:“我陪你捉鬼,你陪我浪迹,如何?”
过程也许并不浪漫,结局也不知会怎样。
关于他与她的旅程,很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