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拼了半柱香的功夫,谁也奈何不了谁,最终斗成平手,四目相视,随即齐声大笑,林逸恍然道:“原来小师姐游历西荒,也巧夺一番造化。”
“嘿嘿~”洛采薇自豪地挺起胸脯,不无骄傲:“其实我结出气脉了。”
林逸打趣道:“恭喜小师姐神功大成,以后闯荡天涯,记得带上小子。”
“好说,待本姑娘剑平四海,名扬天下,定会赏师弟几分好处。”洛采薇小手一挥,肆意吹嘘着,可把自己厉害坏了。
他俩调侃一阵,直到木门被雷鸣推开,才安静下来,回过头起身迎接。雷鸣捏着两件披风,弓腰走进屋内,交到他们手里,吩咐道:“你俩先穿上,流沙境昼热夜凉,得做全准备。”
二人系好披风,背起行李,雷鸣望着林逸腰上佩刀,目露诧异,震惊道:“圣女居然把含光赐给你了?”
“小子不才,谬得圣女厚爱。”林逸惭愧道。
雷鸣难以置信地摇头,原地转了两圈,又出门拿来块帆布,将含光缚个严实,对其解释:“沙漠里日头鼎盛,须用布料罩住武器,以防阳光直射,晒得兵刃烫手。”
林逸虚心受教,跟着它走出木屋,山脚下站着十多名妖兽,均是虎头人身,獠牙豹尾,高达八尺,体态威猛雄壮。
它们前肢上穿戴皮具,外面套着精钢护铠,上有两排尖刀,锋芒锐利,看着就叫人脖颈生寒。
雷鸣简单引见,再四肢着地,背负洛采薇。一名虎族驮起林逸,随雷鸣令下,嘶吼咆哮,朝东南方跑去,疾驰甚箭,四爪飞奔。
林逸抱紧妖兽,俯身贴于它后背,耳边狂风猎猎,眼皮几乎都睁不开。而洛采薇双腿夹住雷鸣脖子,张臂欢呼,兴致高昂。
兽群踏过青草高原,沿途经过数个西荒部落,或在山谷内,或在崖壁上,安营扎寨。建筑梯叠架设,风格迥异,多以巨石搭造,门口立有旌旗,画着本族图腾,狰狞抽象。
妖兽长驱不停,两人只能在虎背上休息,饱受颠簸。林逸起初有些不适,等后来习惯,便放开胆子,学着洛采薇模样,挺直腰板,正视前方。
一名虎妖取下腰侧酒袋,搁到嘴边痛饮一番,又向旁边同伴扔去,那虎妖奔跑中挥爪接过,喝了两口,朝上抛来。
等林逸转过神,已然不及,胯下猛兽早蹿出数丈,酒囊从手边飞过,落到身后。他急忙按住虎背,朝后跃去,凌空夺住,随之两脚轻轻点地,使出九宫步,如灵蛇蜿蜒,登萍渡水,几步追上前方妖兽,翻身坐回。
他缓了口气,再举起酒囊,仰头灌入嘴中,顿觉辛辣扑喉,喝掉近半,才龇牙咋舌,心情甚是澎湃。
“好身法,好酒量!”众妖豪声哄闹,态度更显亲近。
“过奖,过奖。”林逸俯身运臂,将囊袋扔向洛采薇,半途忽觉后悔。
洛采薇顺手捞过,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脸浮红霞,俏颜酣酡,再弯腰喂给雷鸣。雷鸣将剩余烈酒饮尽,摆头甩出,最先那位虎兄接下,重新塞回腰带。
洛采薇醉醺醺地晃着脑袋,双手叉腰,放声大笑:“哞哈哈哈~~”
林逸瞪睛望去,腹诽道:“洛师姐八成投错了胎,上辈子肯定是个混世小魔王。”
虎妖连日赶路,夜深时才停下露宿,林逸以舌尖血供养含光。如此这般,过去八天,地势渐渐平缓,到达流沙境内,继续深入,直至遍地金尘,寸草不生。
漠海广袤辽阔,一望无际,丘壑连绵起伏,如浪花涛涌。北风吹扬浮沙,黄烟席卷,热气扑面而来,酷若蒸笼。众人大汗淋漓,脚底滚烫,似踩着灼炭,举步维艰。
皓夜严寒,明月高悬,万里长空上星瀑璀璨。一行人围着篝火打盹,洛采薇侧头躺在林逸腿上,闭眼睡熟,睫毛轻轻颤动,梦语呢喃道:“爹爹……”
林逸温柔地抚摸着她头发,神色里流露爱怜,心道:“小师姐虽然顽皮,其实离家一年,最牵挂的还是父亲。”
远处传来细微声响,钻入林逸耳中。他猛然警觉,谨慎地握住刀柄,扭头看去。只见一只黑甲蝎子,举着双钳,从十丈外爬过,身后黄沙隆起,似藏着什么东西,慢慢向它靠近。
黑蝎仿佛感受到危险,倒退着转过身来,扬起毒针,作势欲蜇。便在此时,一只鲶鱼般的巨型生物,哗啦声破沙而出,跃到半空,身长七尺,腹部伸开贝状鳞片,映射月光。紧接着,飞扑坠落,将黑蝎一口吞噬,扎入沙中,潜游离去。
听到动静,虎妖们纷纷转醒,林逸说出方才所见,雷鸣了然道:“那怪鱼叫做沙鲶,平时居于地下,穿行迅速,以捕食蛇虫为生,其血能解数十种毒性。驯服后,还能用来拉引橇舟,不少荒漠猎人靠着它们赚钱。”
林逸懊悔道:“刚才我应该抓住它,留作备用。”
“那又何必,反正你结出气脉,寻常毒药也害不了你。”
“嗯?”林逸抬眉,“气脉还有这种功效?”
“难道洛贤弟没和你说过吗?”雷鸣茫然挠头,片晌又道:“毒素也是种精华,只要还未侵入心脑,就能用真气逼出。”
“雷叔叔博学多识,小子受益匪浅。”林逸行礼道。
洛采薇被谈话声吵醒,便揉着眼睛,抱起铺盖,到旁边睡去。林逸等她离开,再轻声问:“雷叔叔,荒漠猎人是什么?”
雷鸣添着柴火,焰苗在它瞳孔中跳动,徐徐开口:“一种风险行当,多为流民组成。流沙境内,散布着一些珍稀爬兽,有的能入药;有的长相奇特,被达官贵族高价收购,驯做宠物。而下面又是皇城遗址,偶尔能挖出宝贝,猎人们便心怀侥幸,冒死谋财。”
“流沙境条件恶劣,算不上什么好地方,派遣此处的北幽军,多半是犯了重罪。”它顿了顿,督促道:“现在换我守夜,你去睡吧,养足点体力,清晨就得赶路。”
木柴噼啪烧裂,林逸倦卧躺下,合拢眼皮,悄然入眠。光阴如流,斗转星移,再睁开已至天明。众人吃过早饭,收拾包裹,趁着气温凉爽,朝着深处进发。
大约到了午时,烈日悬空,再扎营休息,等太阳西沉,复又动身。当明月再度升起,前方隐隐见到一伙贫民,拿着木柄铲,往下挖掘,旁边堆出几个沙丘。百来名北幽军士,坐在凉棚下监工,为首那人体型彪悍,左眼蒙着黑色皮罩,正骂骂咧咧地鞭打苦力。
“白目狼!”林逸心子狂震,登时怒发冲冠,拔刀欲上。雷鸣赶紧将他拉住,劝说道:“小子,别冲动,待会跟在我后面,万不可鲁莽。”
妖兽们伏藏在黄沙中,检查武器,洛采薇也抽出对短剑,严阵以待。林逸按耐着满腔杀意,牙关抖得咯咯作响,森然道:“恶贼,终于找到你了——”
一名苦力满脸灰土,枯瘦如柴,皮肤上结出盐晶,嘴唇干裂,艰难地吞咽着唾沫,爬到上面想讨口水喝。白目狼一脚将他蹬回坑里,爆粗骂道:“gǒu niáng yǎng de东西,老子每天赏你半个馒头,还敢偷懒?”
“军爷饶命啊,小的快渴死了,求你发发慈悲!”苦力摔在坑里,抱头痛哭。
“一群臭皮烂货,老子不辞辛苦,天天守在这里,看着你们干活,结果忙了半个月,连根毛都没挖出来,就这样也想喝水?”白目狼双手解开裤带,对他吼道:“喝尿去吧!”
便在此时,远方传来阵惊天虎啸,震耳欲聋,众军士骇然回头。蓦见一群猛兽飞奔而至,转瞬到了面前,最前方的军士尖叫道:“有敌袭——”
雷鸣虎爪挥出,臂上寒芒闪过,将那人四分五裂,身首异处,一声咆哮:“吾乃西荒圣使,弟兄们随我杀敌!”
众妖冲入人群,同声呐喊:“奉圣山意志!”
群兽屠戮,一时间,鲜血喷溅,断肢横飞,军士们往往还未拔出兵器,就被臂刃斩裂;偶有几人抬刀架住,随后又被虎妖一口咬断咽喉。军队瓦解溃散,慌乱逃窜。
白目狼提剑在手,林逸抢到身前,他认清来者,恼羞成怒道:“竟然是你!”
林逸二话不说,扯开布罩,含光出鞘,化作一缕胧烟,扫向他右肩。白目狼挥剑来格,未料那刀尖一收,绕过剑锋,再返归劈落,恇惧中忙运起真气护体。
含光所至,视气甲于无物,白目狼右手齐腕而断,吓得魂飞魄散,立即侧扑翻滚,躲过林逸下一刀,战栗道:“小杂种,有本事丢了那柄锐器,再与老子打过。”
林逸冷笑一声,拔腿相追。白目狼扭头就跑,从坑旁掠过,左手擒住一位平民,高喊道:“你再敢上,我就捏死他!”
林逸面色阴狠,不依不饶,白目狼心生畏惧,转身抛起贫民,向其砸去。林逸撤手未及,苦力哇哇大叫撞上刀尖,气消身亡,呆愕地停住脚步,望着怀中无辜死尸。
猛然间,犹如被冷水泼醒,颤抖地拔出锋刃,将遗体扶倒在地,内疚自责。白目狼趁机跃上沙橇,扬起长帆,拉过缰绳,鞭策沙鲶,借着北风滑下低丘,朝远方驶去。
他失神片刻,四周惨嚎渐消,没跑掉的军士皆被妖兽杀光。须臾后,又抬起脑袋,目露决绝,胸腔被仇火灌满,凶声怒吼道:“白贼,你往哪里逃?!”
遂施展九宫步,飞也似地追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