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寒亭的车辇低飞着进了宫,小狐狸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还没下车就抓着他的衣摆,吱呜吱呜地叫。
殷寒亭漠然道:“说人话。”
小狐狸环顾了半晌车厢,里面别提衣服,就连块能够遮掩身体的毯子都没有,于是一爪向着龙君的鞋面挠过去,不吭声了。它也想早一点开口说话,先前年遥的营地里都是戍边的士兵,殷寒亭带着它的人形出现并不合适,而现在两人独坐在轿厢内,尴尬不算,万一高高在上的龙君不是他要找的那人怎么办?多丢脸……
殷寒亭的眼底似乎闪过了一丝吝啬的笑,只波澜不惊道:“我召越鲸有事,晚点再去看你。”
小狐狸耷拉着脑袋。
到了议事的地方,殷寒亭下了辇,特意对蓝玉道:“安排澜轩给小草。”
“小草”一出,且不说白蔹彻底傻了眼,就连蓝玉都懵得很。
殷寒亭怎么知道它的奶名叫小草?
龙君怎么给小狐狸取了个名字叫小草?
直到蓝玉领了命,抱着它走出老远,小狐狸这才“吱——”地一声惊恐地叫起来!为什么?因为它的香包啊!!!那它的药呢???
这么多天都没吃……它完完全全把这事给忘了……
小狐狸顿时如同中了一招九天玄雷,劈焦了般直挺挺地倒在蓝玉的臂弯里。
蓝玉还以为它是在玩,就笑道:“小草,嗯……很衬你,小草、小草。”
小狐狸被喊得心都碎了,内牛满面,它的香包肯定在那个冷漠霸道的殷寒亭手上……忘了吃里面的药的话,解咒的时间也会延迟的tat。
澜轩打从建成起,已经几百年都未有美人入住过,即使如此,侍女们还是日复一日地伺候着轩内的花草池塘,寝殿用具也保持着一贯的干净整洁,并不曾偷懒。
蓝玉进了轩院,侍女们都大吃一惊,急急忙忙过来见礼,蓝玉身为掌事大侍女,负责龙君的生活琐事和后宫中一应安置,她来到这里可能就意味着,澜轩马上就要有新主人了。
蓝玉只淡淡地让她们起身,也不需要人领路,直直往内院走去,侍女们乖顺地跟在后面。
慢步走过轩里坠着紫色花束的长廊,来到后园,蓝玉指着偏殿前方那一池被圆石围住的小塘道:“别看这池子小,入夏的时候池面会起波,引的是北边来的寒水,清凉透彻,冬天则会冒烟,来的南边暖水,湿润温热,屋里住着也不会觉得干燥。”
小狐狸心不在焉地点着脑袋。
蓝玉摸摸它,“你会喜欢的。”
而她身后的侍女们却大吃一惊,这……这只小狐狸会是她们今后的主人吗?
蓝玉也不管她们如何惊讶,这次入住多少匆忙了一些,但好在地方和用具都是现成的,她先到寝殿看了一眼,手指压在桌面和窗沿细细抹过,轻捻,面色这才柔和下来道:“嗯,还算干净。”床上的丝绸被褥也是全新的,熏过香,整洁干爽。
龙君既然说了会过来,那就绝对不能出一点岔子。
为她引路的侍女名唤长薇,轻声道:“姐姐可还有什么需要添置的,只管使唤婢子。”
这一时半会儿也来不及,蓝玉只道:“宫里的裁缝到了吗?”
正说着,侍女长萱就跟进门来,“姐姐,齐姑姑到了。”
王宫里的大裁缝姓齐,徐娘半老风韵犹存,连衣服都更偏爱鲜艳的颜色,她手上捧着几件成衣,大青大红,流朱深紫,没一件素的。
“太艳了吧。”蓝玉第一眼看过去似乎不太满意。
齐裁缝嗔怪道:“蓝玉姑娘也是,艳的穿上好看。”
蓝玉把小狐狸放到床上,一边翻看衣服一边道:“新的衣服我让她们下去赶制,这里面的喜欢哪一件,先试试,让裁缝给你再改改大小。”
小狐狸蹬了蹬腿,勉强来了点精神,它还得去找殷寒亭讨要香包呢!总得把衣服穿上才行,于是随意从里面叼了一件,扯到床上,嗯……红色?
蓝玉也只好道:“我让齐姑姑陪你换衣服好吗?”
小狐狸点点头。
蓝玉便转身对长薇道:“把澜轩里的所有人都叫来后院。”
长薇领命去了,蓝玉也走出寝殿,合上门,随即柳眉一敛,温和的眉目就变得凌厉起来,看小狐狸的样子怕是一时半会儿拿捏不住这些下人,她得提前帮它敲打敲打。
换衣服费了不了什么功夫,等蓝玉把人训得差不多了,寝殿的门也被推开。
齐裁缝一脸骄傲地迈出门来,“我就说艳色的衣服穿上好看!”
蓝玉:“???”
随后,一身华服的白蔹也从门内缓缓走了出来,红色的衣摆稍微有些长,拖到了地上,他整理完袖子,抬起头就对蓝玉微笑。
“啪啦!”
原本蓝玉手中还捧着一面铜镜,寝殿里刚好缺这个,她方才让长萱去找了,结果送到她手里不过一会儿——
镜子落地,碎成一片一片。
其他的侍女们也都看呆了,不知道赶紧把碎片捡一捡。
蓝玉怔怔地望着跨出门来的白蔹,除了那头被松松束在身后的苍白发丝,清灩的眉眼,挺秀的鼻梁,下颌勾出的姣好轮廓。
几乎和崇琰一模一样……
“你……你会……”幻形了?
白蔹歪着脑袋,路过碎裂的铜镜时十分想要发笑,他走到蓝玉身边,比蓝玉还要高,所以弯下身把脑袋搁在人家肩上的时候就显得十分孩子气,“小玉!”
蓝玉还没从刚才的震惊当中缓过神来就被这赤1裸裸的调戏砸晕了头,立马伸手去捏他的耳朵道:“嗯?小玉也是你能叫的?”
白蔹也不管耳朵,只在她肩头轻轻蹭了蹭,委屈道:“饿了。”
蓝玉:“……”
蓝玉整个人都不好了,她只能先吩咐周围尚在惊艳中的侍女扫尽地上的碎片,传膳,然后把白蔹彻底拉到屋外,池塘边,霞光飘红,把水波也染成桔色,此时天色还未大暗。
她捧着他的脸,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又一遍。
旁边的齐裁缝不明所以,也凑过来一起来来回回地扫视,边看还边赞道:“公子穿上这身衣服确实合适,这脸色能显得更红润。”
蓝玉:“……”
蓝玉转身问齐裁缝道:“姑姑刚才是否给公子量了身?”
齐裁缝点点头,都快把眼前的华衣公子看出一朵花来,“当然,公子真是俊俏。”
蓝玉:“……那姑姑还是快些去赶制衣服吧。”
“哎哟,是呢,这天色也不早了。”齐裁缝总算听出她要逐人的意思,这才有些尴尬地捧着几件不合身的衣服离开。
“这是学会幻形了?”蓝玉叹了口气,问道。
白蔹愣了愣,摇头,“我没有幻形。”
蓝玉听罢愕然,把面前“小狐狸”的话往肚子里滚了一遍,又想起曾经龙君带着它去过偏殿,便觉得可信度不高,她也不遮遮掩掩,直言道:“那你和崇琰的确长得很像,真的没有在龙君的偏殿里见过他的样子吗?你老老实实告诉我,不然我一生气,以后再也不给你做鸡丝拌饭了。”
崇琰?崇琰是谁?
这名字怎么好像听过……
白蔹不知道怎么的,只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在还没理得出头绪之前,他依然坚持道:“没有幻形,这就是我本来的模样。”觉得没有说服力又加了一句,“我要是骗了小玉,以后永远吃不上鸡丝拌饭!嗯……喝不上鲜鸡汤,没人给剥大龙虾!”
蓝玉先是蹙着眉头,后面却又哭笑不得起来,她拍了拍白蔹的手,也没说信还是不信,长薇和长萱已经把晚膳摆好了,“先吃点东西吧,我给你剥龙虾。”
白蔹笑着点点头,等到蓝玉先一步进屋了,他嘴角的笑也收敛起来。
到底怎么回事?
为何蓝玉看到他的样貌后反应这么大?
还说他和崇琰长得很像,龙君殷寒亭的那扇屏风……
那扇屏风上画的人难道不应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