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怎么回事?”安乐长公主不满的揉捏被扯痛的胳膊,对他的鲁莽很是气愤,说话便也有些不客气,反声质问道,“怎么?打算拆我台?”
杜昭炎看她动作,意识到刚才怕是手劲儿用大了,懊恼之际立刻软了性子,红着脸如孩童般委屈道:“好歹也是我花了一年俸禄,专门找名匠给你打造的,平日里不佩戴也就罢了,竟转手给了别人?!”
“那又如何?我这还不是为了给你长脸?”提及此事,长公主先前在厅堂内堵的闷气又涌了上来,干脆一并撒在了眼前这个不争气的人身上,“你若有本事比过大哥,我用得着处处与姚氏争吗?!一套首饰而已,难不成真让我把父皇赏赐的东西给送出去?!”
话说着,安乐长公主心里积攒多年的委屈郁结也随着怒气一并冒了出来,狠狠的瞪杜昭炎一眼,懒得再说,赌气扭头往回走。
见她生气,杜昭炎是彻底蔫了,赶紧追上去陪笑脸:“好好好,我的错,改日我再找人给我的好娘子打一套赔罪,就饶了我这次好罢……”
他个直肠子的粗笨大男人,能这样好声好气的讨好她,不得不说安乐长公主平时教导有方。这么些年过来,长公主对他也是不抱多大希望了,遇事更是懒得与之计较。
所以,他追上来后,安乐长公主虽不说话,却也是放慢了步子。杜昭炎赶紧瞅准时机,憨笑道:“娘子若想给我们这二房长脸,其实有个法子最为靠谱,保准管用。”
“哦?”安乐公主疑惑的将他上下打量一番,实在难以想象他这个空有外表、徒有蛮力的,会想出个什么样的法子。
杜昭炎献宝似的俯身在长公主耳边低语,长公主也难得乖顺的听他出主意。夫俊妻美,远处看着倒也不失为一双惹人眼的璧人。
然而……
“你我加把劲儿,赶紧的生几个孩子出来。老祖宗和母亲定也都会高兴的,把你像佛祖那般给供起来。”
杜昭炎这话一出口,长公主就气红了脸,再顾不得什么仪容姿态,抬脚就朝他腿上轻踹了一下。啐道:“孝期都还未过,说的什么混账话?!可是嫌丢人丢的不够?!”
按理说,这三年孝期内,连房事都是要杜绝的。不过,让年轻气盛的小夫妻完全断了那事儿,也有点不近人理。所以,即便是大户人家,只要不过分淫乐,大多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但是,若在这期间有了身孕或是生了孩子,就要另当别论了……
想到这里,长公主斜眼看向杜昭炎道:“不是想要孩子吗?这个月不许踏入我房门,找那些小妾给你生去!”
看着再次怒气冲冲离去的长公主,杜昭炎头疼的叹口气,干脆转身朝府门方向走去。既然又被下了“禁足令”,那便找他那帮弟兄通宵喝酒好了。至于找小妾生孩子的事……
真若生了,还不被长公主连大带小的给活活掐死?
*
回到自己宅院,天色已完全暗了下来。在下人的侍候下用过饭食,絮饶便吩咐墨柳、青燕、红霜回下人房休息了,独留卢妈妈在屋内。
沐浴用的热水在用饭时便已备好,絮饶依旧是独自去了侧房内梳洗,吩咐卢妈妈着手给她铺床。明日要早起去给老祖宗请安,今晚还是早早睡下的好,以免再如前世那般……
待梳洗好,换上宽松睡衣出去后,卢妈妈已拿了柔软的绸布候在外面。见她头发湿漉漉的还在滴水,便细心的用绸布给她擦拭。
嘴上也笑着夸赞道:“小姐这头发黑亮顺滑,摸上去竟是比绸缎还柔软舒心。”
絮饶浅笑着没有说话,在旁边的圆凳上坐下,使卢妈妈可以更为方便的给她梳理头发。自己则单手轻托下巴,靠在桌上闭目养神。
她自小便有个小小的怪癖,每当有人温柔的帮她梳理头发,就会忍不住懒洋洋的犯困。此次也不例外,卢妈妈手上的力道正好,直让她有种昏昏欲睡的慵懒。
却在浅睡之际被发梢传来的疼痛给惊醒,皱眉睁开了眼睛。柔软的眸子似泛着涟漪的秋水,在烛火的映衬下夺人心神。只一眼,便让卢妈妈低下头暗自惊艳。
但她也没忘了正事,跪下向絮饶请罪道:“小姐恕罪,奴婢方才失手冒犯到小姐,还请小姐见谅。”
“无妨,快起来吧。”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对卢妈妈她们母女有着莫名的好感。经过这几日的留心观察,发现卢妈妈各方面也都算稳重仔细,刚才应该是不小心扯痛她的。所以絮饶并不打算为难她,更没有在她跟前立威的念头。在她眼里,需要疏远对付的是薛氏安排来的人。
看絮饶不计较她刚才的过失,卢妈妈舒口气。起身时却是又一个踉跄,摇摇晃晃的差点摔倒。在絮饶的搀扶下才算站稳。
絮饶这才觉出不对劲。卢妈妈并不是体态笨重之人,平时更是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心下疑惑,于是担心道:“妈妈可是身体不舒服?”
卢妈妈尴尬的犹豫片刻,才老实开口道:“小姐莫担心,奴婢身子无碍。只是……”
“有什么话尽管说就好,”见她又开始犹豫,絮饶诚恳道,“如今我初回府上,虽然还未站稳脚,但你和墨柳既然跟我一起来了这里,就是我要信任的人,都要好好的生存下去。有什么难处,一定要说出来,我会尽我所能去解决。”
闻言,卢妈妈感动道:“奴婢此生可以遇上小姐,真是几世修来的福气,定会好好效忠小姐。”
絮饶浅笑着等她继续说下去。见她走到窗边朝外张望一番,确定外面没人时,才走回来。神情略显严肃道:“奴婢给小姐铺床时,总感觉床榻上的熏香有问题。奴婢虽然年纪大了,但身体还算康健。刚才不过多闻了一会儿那香味,就感觉头晕沉沉的站不稳。也是因为这才会在小姐面前连番失礼……”
熏香?!
絮饶惊异的抬头,眸中忽然闪过怒气,眉间那枚鲜红的朱砂痣也似乎带上几丝冰冷。见状,卢妈妈以为絮饶不信她的话,忙再次跪下劝说道:“奴婢绝无挑拨小姐与府中他人关系的意思,只是……只是听说小姐也是多年未在府上居住过了,所以还是处处多留个心眼儿的好。”
絮饶眉心越皱越紧,压低声音道:“那卢妈妈可识得那是什么香?”
“这……奴婢以前也有幸在富贵人家做过下人,感觉那味道与以前夫人们用的安神香味道有些相像,却又感觉哪里怪怪的,不像单纯的安神香。”
“知道了。”絮饶起身走向窗户,脸上神色已恢复平静,淡淡道,“妈妈先回去歇息吧,熏香的事我自会留意。”
“是。”
待卢妈妈出去后,絮饶关上窗户,然后走进了内室。柔软的床榻上摆放着上好面料做成的被褥,在一丈之外就可以闻到上面散发出来的浓郁香味,与前世一模一样的香味。
环视整个屋内摆设,全是崭新的器具,一应俱全。如此看来,薛氏似乎并没有亏待与她。前世一开始她也以为,这么多年过去,薛氏已打消害她的念头。又有着娘亲临终前的叮嘱,所以极为低调隐忍。
而后来的事情却证明,她小看了薛氏的心狠手辣。
前世自住进国公府开始,她就变得有些体弱多病,总是感觉浑身不通透,却又找不出原因所在。今世却被卢妈妈的话给点醒。
娘亲久病缠身,闻不得那些乱七八糟的味道,所以她自小没有熏香的习惯,对各种香料也不了解。以至于前世觉出不对劲后,只偷偷的查过送来的饭菜、茶水什么的,却没发现什么问题。误以为真是自己不适应京城里的水土,才成了那副病怏怏的身子。
如今虽然凭着卢妈妈的一面之词,还不足以确定确实是熏香的问题,但也八/九不离十了。
想到这里,絮饶在榻间寻找一番,没看到香包之类的东西,不由疑惑。前世那香味整整伴随了她几个月的时间没消散,不可能是一次性熏好的。
沉思片刻,目光落在被角细密的针脚上,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