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之后,舒兰便几乎天天都能够在军营中看到余子骞,他拿着王爷亲赐的通行令牌,确实是好用到不行,而且因为他商人的身份,总能从外面带些军营里没有的东西,只用随意讨好一下,他在这里便是通行无阻。
人人都看得出来,余子骞与王爷身边的两个近侍都关系极好,尤其是与舒兰,那种亲近感更是让无法忽视,然而,所有人都自动自发地把这归结为余子骞对王爷的讨好,毕竟,龙晟雅位高权重,又是代皇帝亲征,这一战若无意外是必胜无疑的,与他处好关系,将来可是有着无限的发达的机会。
作为一个商人,这样的心思是让人能够很容易理解的,舒兰起先还有些为余子骞不平,她了解余子骞,知道他绝对不是那种为了发达而攀权附贵的人,可后来转念一想,心中却又欣慰了起来,至少这样的传闻,不会把余子骞推到更危险的风口浪尖上去。
舒兰仍旧和军医一起忙碌着照料伤员,也没有多少时间与余子骞相处,只是,在军营这样的匆匆碰面,已经让她十分满足了。
“舒兰,有空么?我们聊聊?”连续这般匆匆点头而过,显然余子骞是有些不满足了,他定定地看着舒兰,让她愣是没能开口说个不了,无意识地点了点头,跟在余子骞身后,往自己原本要去的军医营帐的反方向走去。
其实,她也很想安静地跟余子骞待着,可是,实在是太忙了呀!现在她已经被军中将士完全当成了军医,与有些滑头的阿五相比,她可是称职不知道多少倍了,好在现在重伤员基本都已经情况稳定,只需要细心护理早晚能够康复,就是寒冷的天气有些难熬罢了。
两人不紧不慢地走到了营地边缘,抬眼望去,前方是一片莽莽的山林,连续起伏的一大片,看不到尽头,黑幽幽的山林里,谁也不知道隐藏着怎样的危险,舒兰听太多人说起过,那里极有可能埋伏着靳国的伏兵,就等着他们送上门去。
舒兰不太懂战略方面的东西,只是心中会觉得有些奇怪,靳国上次已经打了一个大败战,这种情况下,他们难道不应该全员退到自家地盘休养生息么?难道还会派出大量的精兵以备不知道到底会不会发生的伏击么?她总觉得这样的做法太过奇怪,可是,当她有一点忍不住说给余子骞听时,却瞬间明白了自己的幼稚。
战争,从来都没有侥幸可言,她的那些想当然,存着太多的妇人之仁和如孩童般的天真,甚至有些可笑,连普通士兵都能轻易懂得的道理,她却需要旁人来点醒,让她忍不住有些难堪。
她确实是一点也不适合待在这样的地方,她不过是个厨娘啊!
余子骞看她垂首不语的凝重模样,不由得轻叹了一声,缓缓道:“还在想上次我说过的话?兰儿,你不必太过在意这些,不论是你还是我,都不适合待在这个地方,战争……远没有你我想的
那般单纯,就算我看得比你透彻,却也仍然远远不够,我们永远也不可能理解王爷的心思,更不可能做出他那般磅礴的布局,若是人人都存着你这样的想法,那哪自卑得过来呢?所以,就保持你现在的心思,只要能保护好自己就行,明白吗?”
说来说去,余子骞最担心的,仍旧是舒兰的安全,虽然她现在是以男人的身份待在军营,可是,在这里,处处都充满了不安定的因素,谁也料不准,什么时候她就会被人揭穿,那时,王爷或许能够保住她,可她心里承受的伤害却是别人感受不到的,他不愿意让舒兰受到任何伤害,而更直接的,便是来自战争的伤害,战场虽然离营地尚远,可谁也说不准会在什么波及过来,一旦遭遇那种情况,舒兰根本就是全无反抗之力,到时一片混乱,谁来护他?
余子骞的担忧全都写在脸上,舒兰看得真切,她真的很想不顾一切地投入余子骞怀里,可是……她不能,这里有太多双眼睛在盯着她,她不能犯这种要命的错误。
最近,高延因为那场大战确实是安份了许多,可是,被人紧盯的感觉却从来都没有消散过,舒兰感觉得到,她时常都处于被人监视的状态之中,只是她最近都太过忙碌,根本就没有时间去在意,一旦清闲下来,她的心便会无法控制地涌出数不清的不安情绪,她不知道高延到底想要做什么,那种不安正以惊人的速度在心底扩散,甚至会让她时常从梦中惊醒。
“我明白,可是……这里的一切,有太多是我不理解也无法理解的,我总觉得,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可抓不到实际的线索,我什么也做不了……”舒兰说一句顿一下的,都不太明白自己想要表达些什么,焦躁的情绪都写在了脸上,让余子骞很是不忍。
其实,他只想把舒兰藏在自己身后,让她可以安心地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而他回头的时候,随时都能看到她幸福的微笑。
可现在,这一切都成了奢望,他们甚至都不敢笃定地说自己能够活着回去京城,每天都活在这样的恐慌当中,任他心理承受能力再强也没用,却又只能生生忍耐着。
“会没事的,我们……都会没事的……”余子骞这话说出来,不知道是要安慰舒兰还是安慰自己,都带着些自欺欺人的味道,两人陷入沉默,久久无言,最后,还是阿五的呼唤声把舒兰惊醒,她无奈地看着余子骞,轻声道:“我得去忙了,钟大夫在等着。”
“嗯,去吧,我也要回裕镇去了,有一批货今天会到,明天……我还会再来。”余子骞几次欲言又止,终究还是没把心里压抑的话说出来,只交待了一下自己接下来的行动,最后,看着舒兰转身离开。
余子骞看着好穿着男装的纤瘦背影,心中满是压抑的疼惜,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很没用,居然不能保护自己心爱的女人,让她待在这样危险的地方强行压抑内心的
恐慌。
兰儿,我一定会带你回去的!
余子骞默默在心里发誓,冷风吹在身上呜呜作响,四肢都凉透了,心里却是沸腾着热血,他或许没有强大的武力,可是,爱着舒兰的心,会让他无比坚强,他会尽一切可能守护在舒兰的身边,就算是死……也会陪她一起共赴黄泉。
良久之后,他毅然迈步离开,他得把自己能做的事情都做到!
舒兰一直都在军医的营帐中忙碌着,几乎连抬头跟身旁的钟大夫闲聊上几句话的时间都没有,就这么从清晨到天黑,行饭都忘了吃,就在这时,小齐突然脸色凝重地过来找她,让她和军医都去主帐。
“小齐,发生什么事了?”每每看到身边人脸上是这种神色,舒兰就觉得心惊肉跳,她下意识地开口问着,却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
小齐走得很快,她和钟大夫都有些跟不上,只能小跑着前进,很快两人就来到主帐外面,舒兰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心里也犯起嘀咕来。
子骞不是回裕镇去了么?不是要明天才能再来么?难道他……
一想到余子骞有可能出了事,她也顾不上其他,几步冲进了主帐,直到看到余子骞完好无损地站在那里,她才安下心来。
“见过王爷。”舒兰和钟大夫向王爷见过礼之后,惊讶地发现,阿五居然也在这里,而且还是被人拿绳子绑着扔在地上。
钟大夫瞬间变了脸色,声音微颤地开口问道:“王爷,请问……这是怎么回事?”不管阿五平时偷没偷懒,又有多让他操心,但他终归是钟大夫的徒弟,师徒之情自然是要比旁人深厚些。
“钟大夫,你的为人本王还是知晓的,本王相信,阿五的背叛与你无关,只是,难免有监管失职之嫌,现下正是战事紧张的时候,本五便不多追究了,但阿五,必须死!”龙晟雅冷冰冰的话语,如同尖锥一般刺在舒兰的心头,她难以置信地瞪着躺在地上一脸冷酷的阿五,根本就不能相信自己听到了事实。
“阿五是……”奸细?这又是怎么回事?这个如同顽皮的大孩子一般的男孩,怎么就成了奸细了?
吴大夫也是一脸难以置信的神情,他沉默了许久才慢慢走到了阿五身边,蹲下身子理了理阿五凌乱的头发,沉声问道:“你真是靳国的奸细?”
阿五全没了平日里的机伶活泼,那陌生的冷酷神情让人心生寒意,他默默地看着钟大夫,最终还是开口承认了,“我是,师傅,我原本就是靳国人,抱歉,骗了您!”
“哼,终于承认了,你个该死的奸细!”小齐愤恨地一脚踹了过来,阿五痛得脸色煞白,嘴角溢出一丝血痕,但是,他一声都不吭,只是冷冷地用带着恨意的目光瞪着龙晟雅。
舒兰心中一片寒凉,实在是无法理解眼前所见的一切,事情……怎么就发展成这样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