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欢儿轻笑一声儿,讥讽道:“殿下的薄情,我不清楚,难道姐姐也不清楚吗?”
周浣云神色一滞,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若论情义,萧晏对她自然是够薄情,只是她还不想承认罢了。不是因为对萧晏还抱有什么幻想,期望能够从他那里得到些什么宠爱。而是因为,她背负着整个家族的荣耀,只能维持着和萧晏那虚伪的关系才能为家族争取利益。
周浣云面色苍白,努力平静下来冷声说道:“不可能。便是为了我身后的周家,他也绝不敢休了我。”
罗欢儿诧异,眼下这般境况,竟然还能够保持如此镇定。心思细腻,异于常人,不愧是世家里教养出来的嫡小姐。
只是眼下,她可没有太多功夫来欣赏她。罗欢儿从袖中掏出一张纸来抖落在她面前:“姐姐,你信也好,不信也好!休书在此,姐姐还是莫要回东宫去惹殿下心烦了。”
周浣云受了刺激,猛地将罗欢儿手中的休书抢了过来。一字一句地看过去,正是萧晏的笔迹。只是她还不知道,这休书是出自罗欢儿之手。
她心中顿时涌现出疯狂的恨意:“你不是要来帮我吗?我要回东宫。”
萧晏!他竟然敢在利用她的时候娶了她,然后又在她落难的时候羞辱她。她是周浣云,是周家的嫡小姐,怎能容他如此欺辱。
罗欢儿心中冷笑一声,她早就算到了,周浣云对萧晏,实则是没什么感情。只要她现在小小地挑拨一下,就可以轻易利用周浣云的怒火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罗欢儿笑着道:“姐姐何必动那么大的怒气,只要姐姐肯听妹妹的,准保让姐姐能够风风光光地回了东宫。”
周浣云转头看着她,眼中全是冷意:“你有什么办法?”
“姐姐今晚受了伤,恐不易挪动。便是等传旨的公公过来了,姐姐也且在这掖庭待上一夜。妹妹在这宫中还算有些人脉,只要差人去给姐姐家中送个信儿,镇南公听说姐姐受了如此折辱,明日早朝肯定会寻个由头参殿下一本。到时候,殿下还不是要来求着姐姐回去。”
周浣云冷哼一声,捏紧了手中的休书,直接团成了一团,然后才掷在一边:“你有什么目的?”
罗欢儿捡起旁边的纸团说道:“妹妹要做什么,姐姐也不必问得那么清楚。回头等妹妹需要姐姐的时候,自会来找姐姐。还望姐姐记着今日的情分,到时莫要忘了才好。”
周浣云盯着桌上的烛火思忖了半晌,然后才应道:“我允你一件事,只是不能违背良心。”
罗欢儿笑了笑,她的确是没什么要让周浣云去做的,除了对付萧晏,还真没有。
“如此,妹妹便告退了。姐姐安心,只需等着妹妹的消息就好。”
周浣云没有说话,面色极冷地起身,趴回了床上。罗欢儿不由得“啧啧”叹了两声,没想到周浣云坐了这么久,竟也没喊一声疼,看来是个硬气的。怪不得挨了二十鞭,愣是一句话都没吐出来。
东宫。
罗欢儿进门的时候,萧晏还撑着手坐在桌前看歌舞。罗欢儿摇了摇头,着实有些想不明白,之前这萧晏是怎么做上太子的。萧晏见她进来了,便拍了拍手,歌姬便都停下了,直接鱼贯而出。
萧晏连忙起身,走到罗欢儿面前问道:“怎么样了?周浣云说什么了?”
罗欢儿咬了咬唇:“姐姐怨恨殿下不信任她,气性还有些大,不肯回来。说是今夜要在掖庭待着。”
“这个周浣云”,萧晏有些生气,他觉得他已经给足了周浣云脸面。罗欢儿跟他一分析,他就觉得周浣云可能真的是被冤枉了,于是便让罗欢儿过去看看。刚才萧颂身边的太监已经过来宣过旨了,他也觉得自己气性是有些过,便想着等周浣云回了东宫再说两句软话。
谁知这周浣云全然不领情,直接不肯回东宫了。她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还要等着明日传到宫外去,说他虐待自己的正妃吗?
罗欢儿看萧晏怒火中烧,便又补了一句:“姐姐还说了,除非殿下去掖庭请她,否则她绝不回来。”
萧晏冷哼一声:“那就不必回了,若是她喜欢掖庭,便让她一辈子待着吧!”
本是一句气话而已,萧晏此刻完全不知,就是这句气话,正让罗欢儿早已安排好的,周浣云的贴身侍女喜儿给听见了。喜儿是周浣云从周家带进宫的,自然对她忠心耿耿。刚从萧晏这边听完墙角,转身便去找人给镇南公报信了。
这镇南公正是周家这一代的家主,三十岁才得了这么一个女儿,自然是疼爱非常。更何况周家小辈中男丁兴旺,女儿却少之又少,掰着手指头算下来,总共才一个周浣云和她八岁的堂妹。
此刻镇南公听了喜儿报的信儿,自然更是生气,在家中就喊着要让萧晏知道知道天高地厚。
次日,奉先殿。
镇南公第一个站出来痛斥萧晏,说他违背仁义,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竟然将自己的发妻关押到掖庭。
萧颂最怕的就是周家人提起来这件事,此刻见镇南公真的提了,更觉得有些头疼,连忙打着哈哈道:“镇南公这是从哪里听来的话,四皇子妃现下还在东宫好好待着呢!怎么会在掖庭?”
镇南公一听萧颂竟要推脱责任,便冷哼一声说道:“小女此刻身在何处,陛下最是清楚!就算她此刻真的不在掖庭了,难道身上的伤痕还能作假不成?”
“这……”萧颂有些为难起来,他昨日已经听说了,掖庭的人为了逼供,对周浣云用了刑,打了二十鞭。这身上的伤痕,无论如何作不得假。
镇南公看他推脱不掉了,冷哼一声说道:“此事还请陛下给个说法。我周家世代忠良,祖上也有从龙之功。如今我女在东宫受此折辱,臣实在觉得脸上无光!”
萧颂此刻是真觉得萧晏只会给自己找麻烦,就连在东宫待着也有这么多的麻烦。本来德妃是没有那个权力能把周浣云关进掖庭去的,偏让萧晏知道了,问都不问便直接把人关进掖庭去了。
东宫。
萧晏正在赏画呢,罗欢儿便直接闯进来了:“殿下,不好了,镇南公在朝堂上参了您一本,此刻陛下发了好大的火!”
萧晏一愣,怒火涌上心头,猛地站起来说道:“好个周浣云,竟然敢利用周家的权势跟我施压!她难道以为我会怕了她不成?”
罗欢儿佯作焦急的样子说道:“此刻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殿下还是快去掖庭一趟,将姐姐请出来吧!免得到时候圣上怪罪。”
萧晏冷哼一声,却也知道眼下不是置气的时候。本来萧颂就对他有些不满,若是眼下真的再出了什么差错,谁知道萧颂会不会一怒之下将他随便赶到什么封地上去。
罗欢儿连忙跟在萧晏身后,免得在这关头上再出了什么乱子。
掖庭之中,宫人们都知道周浣云得了圣旨,已经可以出去了,自然是不敢多加为难,一个个对周浣云恭敬得不得了。不过此情此景却没有让周浣云心中好受半分,反而更让她体会到世态炎凉。进来之时,随便一个宫人都能对她用刑。如今不过是一夜的功夫,却再也没有一个人敢得罪她。
就连掖庭昨日负责审问她的女官也过来了,嘴上笑着说尽了好话:“娘娘怕是不便行走,下官待会儿找顶软轿送娘娘回去吧!”
周浣云不悲不喜,只是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儿,她嗓子还是疼得紧。那女官见周浣云也没说什么,便又低声讨好道:“娘娘,昨日下官也是被迫的。毕竟掖庭的规矩摆在那儿,下官也不好公然徇私。”
周浣云又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儿。其实她是知道的,若是背后没有人指使,她又怎会那么快就被提审了,怎么也要在掖庭关上一晚的。最要紧的是,若无人授意,又怎会还没审问清楚,便敢给她上刑,分明是欺她罢了!
周浣云有些不耐烦地看着墙外树顶的叶子,便听见门外有人通禀道:“四皇子到!”
她回过头去看,便看见萧晏一脸不耐烦地进了门。连不喜都表现得如此不明显……周浣云冷笑一声儿,她真是不明白了,这样的人,她又有什么可期盼的。为了这样一个人整日锁在这宫中虚度光阴,值得么?
只是她什么也没有说,而是主动上前屈膝行礼唤道:“夫君。”
萧晏别过头去,怎么看怎么觉得她有些不顺眼。主动走过来,嘴角还挂着笑意,分明是挑衅!萧晏就觉得周浣云真是虚伪。
不过眼下最要紧的还是不能让镇南公拿捏住什么把柄,萧晏连正眼都懒得给周浣云,直接转身说道:“走吧!”
周浣云起身,瞧着萧晏冷冰冰的背影,眼中尽是恨意。罗欢儿连忙上前扶住她说道:“姐姐,妹妹扶着你吧!你身上还有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