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朝云斜眼瞥着她,笑着促狭道:“反正莺儿也不想入嫁公主府,随意表现一番便好了,何必想那么多呢?”
苑文莺却愁眉苦脸道:“话虽如此,可你我这等身份,自然代表的是整个家族。我虽不想出什么风头,却也不能在这种场合敷衍公主,丢了苑家的脸面。”
傅朝云深有同感,便点了点头。然后从袖中抽出一张纸条,笑嘻嘻地说道:“莺儿你看,这是什么?”
苑文莺抽过去一看,却是一张窄窄的笺,上面题了一首咏荷花的诗,正好解了她眼下的窘境。
若不是碍着众人在场,不好失仪,苑文莺怕是要扑过去抱住傅朝云。
虽是如此,却也仍然小声凑近了她说道:“真是知我者,云儿也!”
傅朝云目视前方,微微凑近了她小声道:“这本来是我为了应付意外提前作好的,现在正好拿来应付。”
苑文莺忍不住笑着道:“好你个小滑头,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两人正说着悄悄话,冠军侯家的小姐便已经表演完了才艺。傅朝云抬眼看去,正是一幅荷花图,栩栩如生。上面题了两句诗,道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惹得长公主不禁拊掌笑道:“好一幅荷花图,画如其人,正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绿珠,赏!”
就见绿珠从小丫鬟手中接过一个托盘,满是祖母绿的小摆件。
众小姐眼睛都红了,嫉妒得不得了。却也知道,冠军侯家的小姐这是得了长公主的青眼,羡慕是羡慕不来的。
却见那冠军侯家的小姐只是规矩周全地行了个礼,落落大方道:“臣女谢长公主。”
傅朝云在一旁静静看着,只觉得这冠军侯家的小姐宠辱不惊,将来必定不简单。
长公主端起面前的茶杯慢慢啜了一口,眼神又继续打量着下面。
有冠军侯家的小姐珠玉在前,众位小姐一时都有些退缩。
只有苑文莺是忍不住了,她刚得了傅朝云的诗,正想着赶快表现完了,然后好好坐在席上缓口气。
此刻见无人上前,便主动站起来道:“臣女得了一首诗,愿与公主和诸位小姐共同赏鉴。”
长公主一时倒不知道她是谁,听了绿珠的提示才笑道:“不知苑小姐可否吟来听听。”
苑文莺应了声“是”,便吟道:“碧荷生幽泉,朝日艳且鲜,秋花冒绿水,密叶罗青烟。秀色粉绝世,馨香为谁传……”
尚未吟完,便听见前院传来阵阵呼声“不好啦!有人溺水了”。傅朝云猛地心里一个咯噔,突然便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席上的气氛被打破,众位小姐听说有人溺水,一时间都害怕起来。绿珠连忙出去查看。正在此时,常棣也回来了,走到她跟前轻声道:“小姐,二小姐溺水了。”
同样得了消息的还有长公主,只是她的反应却更为平淡。只是淡淡地说道:“府上不小心出了些事,本宫不得不先去处理一番,各位小姐先请自便。”
傅朝云看长公主出了门,便找了个借口跟了出来。长公主早已等在水榭门口,见了她只是颇为赞许地看了一眼。
而后边走边道:“令妹已经救上来了,并无大碍。只是……她是跟秦郡王一起落的水。”
傅朝云猛地一惊,不知道傅锦云打的什么心思。若说她想要攀高枝,毁了自己的名声赖上秦郡王也就罢了。
可她才不过八岁,跟秦郡王差了十岁。眼下不过是个孩子,根本谈不上清白不清白。这等诬陷,即便成功了又有何用?
傅朝云心思百转,最终却也只是觉得脑中一片乱,根本想不明白傅锦云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清岚长公主赶到的时候,傅锦云和秦郡王早已被救起。虽是季夏末的天,湖水却也没暖到哪去。
傅锦云早已冻得晕了过去,傅朝云连忙从小丫鬟手中接过披风给她盖上,又吩咐跟来的妈妈把她抱到了车上。
秦郡王到底是个男子,加之落水的时间也短,呛了几口水便已经醒过来。
傅朝云正要上前询问秦郡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便被长公主伸出手拦住。神色严厉道:“你不想活了,那可是秦郡王。若是耽误半点,你可担待得起?”
傅朝云被长公主一语惊醒,下意识便往后退了一步。长公主连忙吩咐下人将秦郡王抬到客房,又一边要请府医诊治。
如此耽搁下来,傅朝云可谓是一点消息都没有得到。加之傅锦云又等不得人,傅朝云只能先向长公主辞别。
宴会上各位小姐此刻也已得了绿珠的回禀,纷纷作辞。
苑文莺看傅朝云久等不归,直觉此事与她有关。但碍于是在公主府上,又不好打听什么。只得暗暗想着改日去傅府看看。
却说此刻傅朝云上了马车,才压下火气寒声问道:“说吧!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常棣小心地跪在一旁,瑟瑟发抖地颤声道:“回小姐,奴婢也不清楚二小姐是怎么落水的。
“奴婢受小姐吩咐,本来是跟在了二小姐身后。一开始她还只是出去透了透气,跟贴身的丫鬟姚黄耳语了几句。奴婢怕跟得太紧了会暴露,所以并未听清两人说什么。
“后来二小姐就站在了桥上,奴婢觉得不对劲就想过去查看。然后姚黄就过来拦住了奴婢,说奴婢跟在她家小姐身后,鬼鬼祟祟的,不知意欲何为。
“奴婢正在辩解的时候,就听见喊声,说有人落水了。奴婢推开姚黄过去的时候,二小姐跟秦郡王就已经被人救起来了。”
“等于说你中间跟丢了她,还被她给发现了?”傅朝云的脸色顿时变得格外难看。
虽然不知道傅锦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却本能地觉得,这件事又是冲她而来。
还用说吗?她带傅锦云出门去赴宴,傅锦云却在她眼皮子底下出了事,偏偏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如此一来,她是怎么也洗不干净了。
谢氏听小厮回禀,说是宴会出了事,于是便早已带着卫妈妈等在了门前。见傅锦云昏了过去,连忙命人抬回“芳草阁”,又赶紧吩咐赵大夫过去诊治。
一番忙乱下来,天色早已擦黑。傅朝云得知傅锦云并无大碍,只是受了寒才晕过去的,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才好好坐下来思索傅锦云到底有什么目的。常棣已经在院子里跪了一个时辰,傅朝云却丝毫没有让她起来的意思。
其实她真的在认真思考,如果她明天真的没有办法证明傅锦云的诬陷,那她到底要不要弃卒保车。
思虑再三,她还是决定把常棣叫过来。
常棣仍然跪在地上,她隐隐知道自己犯了很大的错,而且甚至有可能连累到傅朝云。她不如傅朝云聪明,此时也想不到要怎么办。
正在不知所措的时候,便听到傅朝云冷声问她:“若我弃卒保车,你当如何?”
常棣一时间慌了,她自然是不想死的。下意识地便哭着道:“小姐饶命,奴婢不想死。”
傅朝云依旧是冷声道:“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犯的错误承担代价。”
常棣听出傅朝云是真的动了杀心,背上的冷汗“唰”地一下子冒出来,一时觉得眼前昏黑,不知道该如何。
正当此时,便听到房梁上一声轻笑道:“云儿可真是狠心,这么机灵的丫鬟,我看还是留着伺候你吧!”
傅朝云抿了抿唇,寒声道:“想不到世子爷又来做梁上君子了。”
陆景恪也不见生气,仍是笑眯眯地飞身下来,挂着他独有的桃花笑轻声道:“若是我有办法帮你保全她呢?”
傅朝云扫了他一眼,轻声道:“我自己的丫鬟,我自然会保全。”
常棣此刻才觉得身上如脱力一般,猛地跪坐在地上,不敢说话了。
傅朝云瞥了她一眼,并没有说什么。她虽然是动了弃卒保车的心思,却转念一想,唇亡齿寒。她和常棣,和柏舟,她们之间,根本是分不开的。
所以她只能保全自己的丫鬟,否则下一个就可能会是柏舟,最后便是她。之所以仍要跟常棣如此说,不过是为了提点她做事要小心。
此刻陆景恪说是有法子保全常棣,她自然是想要看看。摒退了常棣便开门见山道:“你有什么办法?”
陆景恪眉眼弯弯地笑道:“我自然有我的办法,不过是不是我救了这丫鬟,云儿便能以身相许?”
傅朝云瞥了一眼陆景恪,冷声道:“世子爷经常这样跟人谈条件?如此大言不惭,却也不见脸红。”
陆景恪却依旧眉眼弯弯地笑着,笑得傅朝云恨不得撕了他的脸皮,凭什么他每次都能笑得那么开心。
好巧不巧,陆景恪此时连打了好几个喷嚏。直觉一般转过头来问道:“你是不是心里诅咒我了?”
傅朝云冷冷一笑,直接道:“是啊!”
陆景恪却跟没听懂一样,笑得灿烂如花道:“那是不是证明你刚才心里想我了?”
傅朝云面色冷到一抽,转移话题道:“你刚才说有办法保全常棣,到底是什么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