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宫内,在天牢被卓逸云逃逸了过后,都陷入了一片阴沉之中,所以人都临危待命,更不敢在这个时候玩忽职守,楚曦鸿之手段,整个宫里的人都有所耳闻,谁都不想在这个风口浪尖的时候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开玩笑。
整个皇宫之中,现在最为清静的,倒还要数清歌的南靖宫。
他是被囚的质子,注定以后的日子要和手上脚上的铁链一起度日。
在此刻黄昏西下的时刻,远离了尘嚣的南靖宫,反倒陷入了一片沉寂的安逸之中。
此处是被特别隔绝开来的一处宫殿,平素不会有人来,只有看守的几个侍卫。但也因为无所事事,故而就是每天来这里巡视一遍。
其他的时候,都无人踏足这片晦气的地方,这也正好符合了清歌的习性。
在这片静逸之中,唯一不合时宜的,便是清歌时不时的传出来咳嗽的声音。
自从江南一战之后,他这个病算是彻底的爆发了。本就不适合待在京城这样的地方,如今再病上加病,导致了他此时的模样。
其实就连清歌自己也清楚,或许自己存活的时日,也不会太久了。
卓逸云在踏进了这南靖宫之后,就注定了他的死活便是与清歌紧紧的联系在一起的,哪怕,就算是被人搜到了这里,清歌想摆脱,恐怕也摆脱不了关系。
南靖宫中,宫室不算奢华,但是也足以让清歌觉得大得离谱,听闻,这里曾是前朝淮王曾经被皇帝拘留在宫中所住的宫殿。
清歌怎么也没想到,在多年后的今日,他居然也会居住在当年父亲曾经居住过的地方,且还是同样被拘禁的命运。
此时此刻的清歌,在这冷清的院子之中,有一棵茂盛的榕树,与这清冷的南靖宫大相径庭,所长之势,带着一种格外的朝天之姿,传说当年的淮王在这树下受伤,鲜血染透了这土地。
有血的灌溉,因此这树才长得格外的茂盛。
而此刻,清歌就在这树下,用一把铲子在这树下挖着泥土,已然挖了一个深坑,还在不断的往下挖着。
在这深坑的边上,卓逸涟一身的狼狈,就如此安静的躺在这边上。
这个未经人世间苦涩的女孩,便已经在苦楚之中痛苦的死去。
清歌边挖着,一边想到这女孩曾受过的苦楚,即便他是为男子汉,在想到这些之后,也禁不住在心中怒火中烧。
即便楚曦鸿是一朝天子,也不该将人命看得这么轻贱。
稚女无辜,他何尝想到,自己的一意,害去的是一个鲜活美丽的生命,而且,……还是受的那样的屈辱。
“……哎!”他禁不住的叹息,他也在担忧着在南靖宫之中昏迷的卓逸云,他一身的伤口,也算是伤得彻底,也只差搭上一条命了。
可是,令清歌更为担心的是,在卓逸云醒来之后,该如何面对自己的妹妹已然死去的这一个事实。
死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活着的人所承受的痛苦。
风吹不去烦忧,却将这扬起的尘土
给吹进了这南靖宫之中。 www●ttκan●¢o
幽幽恍恍,在昏迷之中的卓逸云,就好似是做了一个极其痛苦且冗长的梦,在梦里无力的挣扎,只想着尽快醒来。
可是,无论他怎么的挣扎,便是无法挣脱这梦的禁锢。
在梦里,依稀照在一方水面上的容颜,一艘小船,在荷叶之中,那个美妙的女子,一水隔岸,从那摘满荷叶的小船中站了起来。
那笑,迎着那水;那水,涟着那笑,妙声妙语,从那小船之中站身起来,朝着自己的方向抛来一支荷花。
只是,那一支荷花在未被他接到的时候,却骤然落入了水中。
顷刻之间,那倒影在水面之上的笑靥花容,变成了一圈圈的涟漪,便再寻不见踪迹。
一梦恍惚,却惊了这水之时,也醒了那梦。
“……逸涟!”一声痛呼,卓逸云从睡梦之中惊醒过来,他从床|上坐起,双目失神,瞠着双目看着前方,尤然不能够从那梦中的情景回过神来。
一只手,茫然的在边上摸索着,在寻找那梦中笑靥的身影。
可是,身边却是一片空旷,除却那被褥的粗糙,再无其他。
在这一刻,卓逸云才骤然从他的失神之中回过神来,但见周边只有这冷清的桌椅,自己在这一张简陋的床|上,身边,那个自己最在意的女子,却不知道到了哪里去。
“逸涟,逸涟……”如同梦呓一般的叫唤,他慌张张,战兢兢的不断的搜寻着,直到最后,他彻底的怕了。
几乎是滚着的下了床,踉跄的朝着房门之外奔去,直到到了院子边上的时候,他一身的阑珊,看着在那院子的中那棵榕树下的那个大坑。
坑边,熟睡着他那梦中的女孩。
在这一刻,他的眼泪也决堤了下来,全身的伤痛,他却一步一步,几乎是害怕着的,不敢走近那躺着的女孩边上。
他多么害怕,再见到那苍白的容颜一眼,即便是一眼,都怕得他的心也在颤抖。
可是,脚下的脚步,却还是止不住的往着她的身边走去,最终,哭倒在她的身边。
此时此刻,他不似一个男儿,便像是失了最痛的孩子一样,哭得肝肠寸断,裂肺撕心。
清歌的坑也挖好了,在听到卓逸云的哭声之后,便艰难的爬了出来。
一身的泥土,污了他的一身白裳,翩翩君子倦容难掩,咳嗽的声音,在他的哭声之下,显得有些多余与突兀。
“人死不能复生!”清歌只能够如此安慰,只是,就连他都不忍去见这女子此时的面容,他怕自己也会在这一时的恻隐与情动之下,与卓逸云一般,同样痛哭了出来。
“……楚曦鸿!”在痛哭声之中卓逸云狠狠的叫唤出了楚曦鸿的名字。
清歌清楚的看到,在他的双眸之中,愤怒的火焰在熊熊的燃烧,那心中的恨,并不能够泯灭,也不能得报,只能够在这无尽的折磨之中,用痛苦铭记着。
清歌早该知道的,在他们三人同时回来的时候,长孙无逊的境遇就不得而知。
但是,他
与卓逸云两人的境遇,却是摆在眼前的。
楚曦鸿容不下他,是因为自己的身份尴尬,身为判臣之子,他无论如何都会遭到处置的。
而卓逸云呢,他杀了韩进忠。本就一身因为长孙的原因而备受忌惮了,在现在,他却还因为自己而杀了韩进忠。
楚曦鸿是断断容不下他的。
“她是你何人”指着卓逸涟的尸体,清歌问。
“我妹妹!”痛哭的声音逐渐的变得小了,渐渐的,卓逸云却陷入了沉默之中。
“我欠你的,这辈子,恐怕都还不清了!”看着这眼前的尸首,清歌也顿感痛心疾首,因为自己一身的原因,却将这一鲜活的生命断送在眼前。
这种感觉,就像是当时自己看着满城的百姓死、全军覆没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他有一种他就算百死,也无法偿还的愧疚。
说着,清歌便转过身去,将那安然躺着的女子给打横抱了起来。
卓逸云见清歌想动自己的妹妹,顿时之间,他似疯了的一般将清歌推到在地。
也因为清歌被推倒在地,卓逸涟的尸体也随着清歌的倒下而滚落在一边,卓逸云见状,更是慌乱万分,忙将那尸体抱在怀中。
怒视着清歌,“你想做什么?”他的声音带着威胁的意味,“不许你动她!”
清歌身体本就每况愈下,已然再经不起任何的波动。
卓逸云的这一推,俨然是将他的身体推向了恶劣的一方而去。
“我知道在她的身上曾经受过什么样的屈辱,可是卓逸云,你该醒醒,她已经死了,不可能再任由着你的脾性强留在你的身边。”清歌起身,强撑着自己身体的不适,朝着他道。
“你若是真的爱她,就放手,让我好好的安葬了她,三尺芳魂有所依托,入土为安,那个时候,你才有资本替她报仇!”
卓逸云便是一直安静的听着清歌的这一番话。
何尝,他不想像清歌所言的那般,放下。
可是……“你叫我如何放之得下?”他朝着清歌大吼,“你不知道那帮禽兽怎么对她,她还那么小,那么天真烂漫。
皇帝想要抓长孙一氏的把柄,冲着我卓逸云来就行,他居然卑鄙得将我妹妹交到肖攘那样的人手上,他们就一个一个的,……”
接下去的话,卓逸云再也讲不出来了,哽咽的喉头,已然泣不成声。
“我知道!”连同清歌的喉咙,也带着无尽的酸楚。
他是一个医者,也是卓逸云的朋友。
他能够从卓逸涟身上的伤痕,以及下|身私密之处伤口,他就能够知道这个女孩在生着的时候,曾经遭受过怎样的痛苦了。
也难怪,卓逸云一个意气风发的君子,会在一夕之间变得这么草木皆兵,神情恍惚,怕是这折磨对他来说,——不轻。
“把她交给我,从此之后,她就在这里,由我来帮你守护,等带哪一天,你回来了!”
他的话,就像是一种魔咒,缓缓的,劝说着卓逸云,将那怀中的女孩儿,交付给了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