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国历1888年暮秋时节。
藏花国,凤凰城,皇宫。
欧阳浔自回定阳王府,便被一道皇诏召进了宫中,封从二品御前带刀侍卫,随侍御驾左右。同时收回定阳王府兵权,撤龙虎大将军欧阳烈之职,暗中将定阳王府一脉软禁。
九月时节,藏花国西南地区爆发旱灾,百姓颗粒无收。朝廷自国库下拨一百万两白银并一百万石粮食,派遣钦差前去赈灾。然而灾银未到西南,便不知所踪。久盼朝廷不至的西南百姓闯入州县衙门,希冀得到当地官员与地主的一点救助,然而却被当成暴动镇压,其间有数十人伤亡。正当群情激愤之时,一人登高而呼,号令灾民揭竿而起,数日后义军结成,以数十万众之势,半月间占领四座城池。朝廷出军镇压,然而领军将领张辽只知纸上谈兵,朝廷军队一溃千里,义军一个多月间占领藏花半壁江山。与此同时,见有机可趁,银月国闪电出兵,自西方汹汹来犯。内忧外患,花熙昭不得已之间,重新启用龙虎大将军欧阳烈和丞相宋琛,以期挽回倾颓之势。
龙虎大将军欧阳烈领兵迎击,数场苦战之后终将银月军队赶出藏花国境,但由此错失了镇压义军的大好时机,义军率三十万众与木岚将军所率五万军队在茯苓城外的小镇贞姜遭遇,人数悬殊过大,在困守贞姜二十三天后,贞姜破,木岚战死。义军所余十一万众,自茯苓城向凤凰城长驱而入,皇城不过数千守卫,一日不到,凤凰城失守。
欧阳烈率大军赶回凤凰城时,义军正失掉领导者,群龙无首,一盘散沙。欧阳烈以雷霆之势出击,夺回残破国都。然进得皇宫,他却只见到花熙昭的无头尸首,还有一皇宫的前朝宫妃。定阳王府中人不知去向,欧阳烈正不知何去何从之时,一封署名“祁”的书信送至凤凰城欧阳烈手中。看完书信的欧阳烈,随即拥戴景王为帝,为之肃清义军后,急流勇退,交还兵权,自此不知所踪。
景王即位,称景文帝。藏花国境内一时混乱,为保百姓再不受战乱之苦,景文帝向其他三国发出邀请函,提出在凤凰城商议四国未来的和平与发展之议题。消息一传出,天下百姓欢呼,迫于民意,三国统治者只得应下,随即各自挑选国中能人前去与会。
这些,皆是后话了。
血柒抵达苍冥山时,景文帝才将将即位。
一路行去,山上关卡几重,阵法众多,也亏得身边这一直板着俏脸的嫣月带路,否则他能不能到山顶的落华宫去,还是个问题。
血柒忽地想起一件事情,跟在嫣月身后一边腾跃攀山,一边开口问道:“嫣月,之前你是不是去了茯苓城?”他模糊中记得,这嫣月是茯苓范家的女儿。而之前义军取道茯苓城,不知她……家人如何了?
嫣月听他问及这件事情,虽有些疑惑这杀人不眨眼的杀手为何会关心她的家人,却还是回道:“公子帮我安置了父母,血柒大人不用担心。”
血柒闻言一顿,别扭道:“叫小爷血柒就行了,加个‘大人’,听起来真真不舒服!”
嫣月回眸,翻了个白眼给他,傲慢道:“我不过是看在公子面上才叫你一声‘血柒大人’,你可不要误会了。”
血柒闻言登时炸毛:“你说什么!”
只可惜嫣月自白颖华命人在茯苓城破前接出范家人之后,便更加对白颖华死心塌地,旁的人在她眼里,全部都无关紧要。是以对于血柒炸毛的怒吼,她只是轻哼一声,便纵身而去。血柒虽然忿忿,却也只好跟上去——毕竟在这到处都是阵法陷阱埋伏关卡的山路上,不跟着这嚣张的女人就见不到他亲爱的小华华。
苍冥山,落华宫。
欧阳浔和欧阳烈站在一处山崖边,任凛冽山风鼓起衣袖,扬起发丝。
良久,欧阳烈开口:“浔,如何?”
欧阳浔轻叹一声,微微仰起脑袋看了看似乎近在咫尺又远在天边的丝丝白云,道:“你指什么?烈。”
欧阳烈无奈地道:“叫大哥。”他侧眸,“自然是指这半年来发生的事情。”
欧阳浔闻言,苦笑一声:“比不过。”
“哦?”欧阳烈有些讶异地转过身子,“比不过?谁?”
欧阳浔向崖边蹭了一步:“自然,是指她身边那人。”
欧阳烈三日前抵达落华宫时,就已经见过那个一袭玄衫的男子了,虽然不大明白此刻浔说的“比不过”是指的哪一方面,但就他所见,那人一身风华和武功,确是他们所比不过的。而那个坐在高台上俯视着他们的白衣公子,也确实只有那人才合适吧。
“昔时,颖华九日时间拔掉了钱家盘踞几十年的势力,更算好了日后钱家造反之事,早早便去见了花熙昭和宋琛……”欧阳浔低声叹道,“我原以为能够这样将一国命运玩弄于股掌之中的,这天下除却颖华也没几人了,却不想那夙轩——这才不过半年时间,天时、地利、人和,利用这一切便颠覆了一个国家。”
“不错,若非祁王他老人家来信,只怕我藏花真的会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欧阳烈也深有感触,毕竟祁王说的不错,在发现花熙昭已死,定阳王府人去楼空之时,他便生出了弃军而去的念头——他虽自小饱读诗书,勤习武艺,却实在不是能够玩弄帝王之术的人,是以他按照祁王修书建议,劝服了景王,拥他为帝。而他自己,便交还兵权,来寻父母兄弟,自去这天下寻一方乐土,一家人过着和乐生活。即便没有煊赫地位,他也认了。
“烈。”欧阳浔忽然唤道,望着这个比他年长7岁的哥哥,笑道,“我有预感,不久之后,这天下便会大乱。”
欧阳浔的眼神坚定,那是决定了自己人生之路的决然。欧阳烈轻叹一声,抬手拍了拍他的肩,道:“我就知道你不会跟我们一起走,罢了,爹娘那里我去帮你说,但是浔,虽然说我可代你行孝道,但你也要答应我,万不可冲动行事。我和爹娘,等着你回家。”说到最后,他歪了歪脑袋,俊朗的面容上漾起
亲和的笑容。
欧阳浔一顿,他兄弟二人虽年差七岁,但互相却十分了解。现在烈能够说出这番话,想来是明白了他的决定。有些歉意地一笑,欧阳浔抬眸看了看自家大哥,道:“大哥你也快些娶个大嫂吧!”
欧阳烈一顿,随即一张倾城容颜浮现在他眼前,顿了顿,他没好气道:“死小子,怎么你也来取笑大哥。”
欧阳浔面上挂着促狭的笑意,心中却愈发沉重起来。
——回到藏花的短短半年里,他亲眼看着花熙昭作为一个皇帝,任用贤能、决断果敢,整饬朝纲,查处贪官污吏,虽然生活奢华不检,但某种程度上来说,确实不失为一个可有作为的皇帝,只是要除却他对颖华的嫉恨。
——每一天、每一天,下了朝,花熙昭便会在御书房里、寝宫里大发雷霆,砸东西、杖责宫女太监,甚至连他……也不能幸免。
“欧阳浔。”每一次,花熙昭想到白颖华在平阳道对他所做的事情,便会生生捏碎茶盏,咬牙唤随侍的欧阳浔上前。
“皇上。”欧阳浔垂首上前。
花熙昭见他如此,忽地就露出一抹阴沉的笑容来:“朕还真没想到,定阳王最爱游历的小世子会接旨来给朕做御前侍卫啊。”
欧阳浔一顿,随即垂眸道:“能够保护陛下,是我的荣幸。”
“‘我’?”花熙昭闻言却是眯起了眼睛,凑近他,“看来在外面游荡久了,小世子连朕这皇宫的规矩都不记得了呢。”
欧阳浔一怔,诧异地抬眸,却在望见眼前这明黄龙袍的男人眼中的阴沉狠戾后,不自觉地后退了一分,他单膝跪下,垂首道:“臣忘形了,请皇上恕罪。”
“哼!”冷哼一声,这才稍稍满意的花熙昭拂袖转身,“朕记得,你与白颖华,是八拜之交?”
“是。”
“多结交朋友是好事啊。”花熙昭忽而感叹道,语气竟是稍稍地温和了些。欧阳浔不明所以地抬头:“皇上?”
“不过你既是朕的臣下,就当为朕分忧解难。”花熙昭轻哼一声,道,“能替朕,将白颖华带来吗?欧、阳、浔。”
万没想到花熙昭是如此打算的欧阳浔猛地抬起了脑袋,惊异地望着他:“皇上……”
——要他……去将颖华带来这里?要他亲手……去做这件事情?
“不,白颖华武功盖世,那女人都没能废了她的武功,想来这个要求对于朕的欧阳世子来说,确实有些困难了。”花熙昭又开口了,想是对于他面上的这一副表情十分地满意,竟是微微勾了勾唇角,“不过——要是我用你来做人质的话……”
花熙昭伸手轻轻地抬起欧阳浔的下巴,笑道:“你觉得,白颖华会来救你吗?”他微微凑近呆愣在原地的欧阳浔,“就像她去救秋沉落一样。”
欧阳浔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副面容上的阴邪笑意,忽地就全身发冷,张了张口,却不知该说什么。他只是臣子,花熙昭想做的事情,他的阻止根本不可能起作用。花熙昭如此地痛恨颖华,派人对她做出了那么过分的事情,可是他身为她的大哥,却什么都不能做……
——真是,太没用了。
“啊,看来小世子也明白,你对白颖华,远不及秋沉落对白颖华来得重要啊。”花熙昭看着眼前表情颓废的男子,心中涌上一阵报复的快感。然而仅仅这样还不够,这与白颖华对他所做的事情相比,全然不值一提!
“明明同是结拜的兄弟姐妹,白颖华对你,和对秋沉落,倒真是差了十万八千里呢。”说完这句话后良久,花熙昭才仿佛暂时解了气般,一挥袖道,“你退下吧!”
欧阳浔起身行礼:“臣,告退。”躬身退出去的同时,却是瞥见房间中一闪而过的红色衣袂。
他顿了顿,垂了眸子,退出了御书房,关上了门。
——他说得好听,什么“身为藏花国的世子”,什么“身为颖华的大哥”,到头来,却全是空话。身为世子的他不能为国出力,为皇帝分忧;身为大哥的他不能护颖华周全,相反还要让她来为他操心……
——他以为他见识广博、满腹诗书,武功也不错,人品还尚可,样貌、家世,样样不凡,然而说到底他就是个没用的废人!
“浔?”欧阳烈诧异地看着表情愈发沉重阴郁的自家弟弟,出声唤道。
欧阳浔被这一唤惊醒,回过神来,却见自家大哥表情关切地望着自己,便道:“烈,怎么了?”
欧阳烈却是长叹一口气:“浔,生于世,总有些身不由己的事情要去承担。”他抬手轻轻拍了拍欧阳浔的肩,随即一揽,像是小时候二人一同闯祸之后挨了责罚那般,笑着道,“但是可千万别因为那些身不由己,迷失了自己的道路。”
欧阳浔一震,随即轻捶了他一拳,笑道:“其实烈你,喜欢落儿的吧。”
“啊?你、你……你突然地说什么啊!”欧阳烈万没想到自己好心开导自家弟弟,结果他居然还敢取消他,顿时炸毛,可疑地红着脸,啪地拍了自家弟弟的脑袋一巴掌。
欧阳浔无奈地揉了揉脑袋:“那,我说对了?”
看着自家弟弟唇角那一抹促狭的笑容,欧阳烈知道自己被耍了,不过他倒也不是多在意,平静下来后,他耸了耸肩,道:“算是吧——不过,这种没可能的事情,我已经不去想了。”
欧阳浔皱眉,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秋沉落贵为玄风帝姬,能够娶到她的无非王公贵族,若是身为龙虎大将军的欧阳烈,尚可有一线希望;然而如今,已然是白衣人的烈既然已经打定主意陪爹娘四处游山玩水,浪迹江湖,就断不会再去趟官场浑水。更何况——若在景文帝的朝廷中为将,机会几乎为零;若去玄风国打拼,先不说他身份敏感,即便是侥幸为昊德帝赏识,只怕待他打拼到能够开口向昊德帝要女儿时,秋沉落早已嫁作他人妇,而他也早逾不惑之年了……
“那,你的打算呢?”欧阳浔
问。
欧阳烈轻笑一声,道:“娘她这几日正四处溜达着给我安排相亲,而且爹说,娘似乎很中意宁安镇里一户人家的女儿……”
欧阳浔一顿,良久却只是望了他一眼,道:“好好照顾爹娘,大哥。”
欧阳烈一呆,随即伸手揉乱了他的头发:“你这小子,多少年没叫过我大哥了,这一叫,还真不习惯。”
“喂,不要乱揉我的头发!”欧阳浔忙伸手拯救自己的头发,顺带还对他翻了个白眼。
于是兄弟二人的笑声在山崖上回荡起来。
——是了,烈的人生如何,当由他自己去走。而他,也该做出属于他自己的,真正的,人生决定了……
银月国,国都月间城。
一间阴暗的地下囚室里,不断地传来鞭笞和呻吟的声音。
“十八,十九,二十!”终于,那数数的黑衣少年叫了一声,“停!”
挥鞭的女子便停了手,随即抱怨道:“哎呀真是,反正主上不在,小希罗你不要这么一板一眼地数嘛,少数两个数也不会被发现的啦。”
那数数的黑衣少年倏地一扬手,抛了个白瓷瓶给女子:“喏,你负责给他上药。”
“诶?为什么是我?”女子虽是这样似乎不情愿地叫了,却还是一伸手接住了瓷瓶。
那数数的黑衣少年转身,语气依旧如数数一般毫无感情波动:“因为人是你打的。”
“诶?!但是主上是吩咐你来……喂,等人把话说完再走啊你这个混蛋!”身着艳紫纱衣的女子忿忿地对着某个消失在囚室门口的小背影挥了挥拳头,碎碎念了两句,这才想起身后还有个伤患,又急急地转过身去,给那被吊着手脚的男子松了绑,撕开衣服开始上药。
片刻后,女子开口了:“呐,执杀,为什么不说呢?”
那满身鞭痕的黑衣男子身子一顿,却依旧不发一语。
女子一赌气,手上便微微使了点劲,听到旁边闷哼一声,她就知道起效果了,哼道:“好啦,我不会告诉主上的,你放心跟我说吧!”
那黑衣男子侧了侧脸,看向她。女子被他看得一呆,随即一拳招呼在他脑袋上:“看什么看?!”
被暴力对待的黑衣男子黑线,然而却开口了:“什么也没有。”
“啊?”正在上药的女子顿时又暴躁了,“你骗鬼呢?!从来任务不失手的你不仅没有带回主上要的人,还损了那么多人手,竟然说什么也没发生?”
被唤作“执杀”的黑衣男子看了看表情丰富的女子,忽地,嘴角微微扯了扯,笑了。
于是那个张牙舞爪的女子,呆住了。
——喂,难道说……
砰地,又是一拳招呼上某只伤痕累累的黑衣男子,舞烟罗脑袋上青筋突起:“笑你个大头鬼啊笑!这么重要的一次任务你竟然失手,你知不知道主上有多生气啊?!你到底明不明白事态严重啊?!主上说过的吧,他需要的是可为他所用的,你可不要莫名其妙地沾染上什么东西了啊执杀!这次要不是小希罗他求情,主上会丢了你的!你居然还敢……”
“烟罗。”黑衣男子忽然抬手,按住了正在给他上药的那只手,轻唤道。
“干、干嘛啊!”舞烟罗被他突然的莫名其妙搞得万分不明所以又万分别扭。然而执杀却只是摇了摇头,恢复了以往那冰块般的面无表情。
“真是,不就失败一次吗?用得着搞得这么诡异吗?”一边碎碎念一边继续上药的女子,还有面无表情坐在地上的男子。
这一切,都映入了黑衣少年的黑眸之中。
紫雪国,雪见城。
自雪慕远将云瑢从飘雪居“逮”回去之后,为了防止王妃再度“逃家”,“爱妻男”雪慕远将自己的书房以及寝房,搬进了绛绫苑。
对于雪慕远此举,正妃云瑢的表现是“河东狮吼”:“啊啊混蛋滚出老娘的院子!”这样一边叫着一边将雪慕远的纸墨笔砚、书架、文书、书案、椅子、被褥、枕头等等一系列东西丢出了院外。于是没有床褥的慕王殿下嘴上说着“勉为其难”,心中却是嘿嘿直笑地霸占了某河东狮的床榻。
为保贞操,某河东狮只好默默含着心酸的眼泪,跑出去把自己亲手丢出去的东西又亲手搬了回来。
这边绛绫苑中每日一片喧闹,在下人们议论着王妃果真“嚣张跋扈”的时候,慕王府中的另一个女人却坐不住了。
“什么?今天王爷还是在绛绫苑?!”刘裳兰大怒。
“是。”刘侧妃的陪嫁丫鬟吓得一缩脑袋,声音细若蚊蚋。
刘裳兰听了,想到自己日日盼夜夜盼,却不想雪慕远根本半点过来的意思也无,日日宿在绛绫苑,更何况听小丫鬟们议论,王爷每日都是打地铺!明明她比云瑢漂亮比云瑢温柔比云瑢更爱他,却为什么换不来那个人一星一点的怜爱?
原本刚嫁入王府时雪慕远对她还有三分温柔,然而现在——许是将她这个人都忘记了!这实在是不可饶恕!
气愤地伸手将身边梳妆台上的东西都扫落在地,刘裳兰怔怔地望着镜子里自己娇俏美丽的容颜,愈发不甘心起来。
那小丫头见此情况,忙上前一步,附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听完小丫鬟的话,刘裳兰慢慢平静下来,对小丫鬟吩咐了些什么,那小丫鬟便转身出去了。而刘裳兰望着那小丫鬟离去的背影,嘴角缓缓地划出一丝嫉恨的弧度来。
苍冥山,落华宫本部。
长身玉立于落华宫中央大殿——落华殿中间的临风台之上,一袭华美白裘的公子右手执一把画着江月图的绢丝折扇,左手背于身后,三尺青丝只有两分以帛带相系,八分披散,随风飘舞。那摄人心魄的清绝容颜上浮着一丝漫不经心的浅浅笑意,望着那一抹一边挥手大叫一边上蹿下跳地由远及近奔过来的红色衣衫,那墨玉眸子里,一片光华流转。
姿容倾世,风华绝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