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昊德帝这一日宴请藏花国来使,虽然使节中的丞相宋琛对于坐在自己对面的那一袭白衣少年颇为忌惮,然而毕竟他是身负藏花国新皇的命令前来,人生在世为官,各为其主,这也是不得已的事情。眼见着宴会即将进入尾声,宋琛只得硬着头皮上前提出了和亲的要求。当然昊德帝也不是吃素的,当即便一句话欲将这话题带过,宋琛心知此事断不会如此简单便可达成,早有准备,当下又行了一礼,道:“尊敬的陛下,两国交好,当是任何一位贤明君主都乐见其成的,不是吗?更何况,我皇素闻陛下的明珠帝姬貌若天仙,精于琴艺,温柔娴淑,知书达理。是以我皇对明珠帝姬十分倾慕,故而嘱咐臣定要代他将心意禀明陛下。”
此话一出,几乎宴会上所有的人都静默了——藏花国的这位新皇,当真是冲着陛下最心爱的女儿来的啊,野心不小啊。要知道远嫁和亲的公主若真是明珠帝姬风落公主的话,若是日后藏花国与玄风国翻脸,这风落公主便是藏花国最大的筹码。即便藏花国与玄风国再少冲突,但若是一旦藏花起了战事,便可以和亲的明珠帝姬为由向玄风国寻求支援。这些,每一件都关系着玄风国的发展,而昊德帝虽是一位明君,但——也是一位宠女儿的父亲啊!
宴席之上几乎所有人额上都冒出了冷汗,表情晦暗不明。
昊德帝扫视了一圈台下座中大臣,威严的面容上看不出喜怒。
宋琛上前一步,继续道:“陛下,自古美人配英雄。明珠帝姬也即将及笄,陛下也当为帝姬殿下指婚了;更何况,我皇今年二十六,英俊潇洒,雄才大略,正是年少有为,二人年龄正相配,再加之我皇对帝姬殿下一心倾慕,若帝姬殿下嫁过去,我皇定会荣宠至极,断不会有半点亏待,若成此事,岂非两全其美?”
昊德帝瞥了他一眼,道:“落儿乃朕最喜爱的女儿,更何况尚未成年,朕还想再多留她两年。”
昊德帝此言一出,方才听了宋琛的话忍不住要跳出去破口大骂却被自家九哥按住的秋沉落这才安静下来,待在昊德帝身后用万分崇拜感动的眼神瞅着自家的皇帝老爹:“父皇好样的~!”
听了昊德帝一句话,宋琛也不恼,只笑道:“陛下难道不知‘女大不中留’吗?更何况做父母的,有哪个不希望自家女儿寻一个好人家,这可是人之常情,陛下您说是吗?”
“不错,纵然朕坐拥这千里江山,却也还只是一个普通的父亲,自然希望女儿可以有一个好归宿。“昊德帝沉吟了一下,又回眸看了一眼热泪盈眶望着自己的女儿,真情流露道。
宋琛见自己的话似乎起了效果,趁热打铁道:“那若遇上一个好的选择,又为何要放弃呢?既然风落公主殿下有倾城美貌,我皇也坐拥藏花江山,与帝姬殿下岂非天造地设的一对佳人?何况自古帝王多情又无情,我皇却是对帝姬殿下心存倾慕,帝姬殿下嫁过去便会享后宫无上尊崇地位。陛下,何不成人之美?若我二国结盟,对陛下您也是有利无害啊!若是陛下思念帝姬,只须修书一封,臣向您保证,我皇定会派人护送帝姬殿下回来省亲的。”
昊德帝沉吟了一下,随即将目光投向一边站着的老丞相沈廉:“沈爱卿,你怎么看?”
本来沈廉对于风落公主远嫁和亲一事便多有担忧,此刻昊德帝问到他了,他便上前一步,行了礼,恭敬道:“陛下,老臣以为,自古两国交往,多有和亲之举,这确实不失为维护和平的一个好方法。”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但请恕老臣冒昧,我玄风国并非只有一位公主,既是陛下还舍不得明珠帝姬殿下,不妨将这远嫁和亲的公主,换她一换。”沈廉说完,转身看向方才还一脸得意的宋琛,“待字闺中的公主,还有一位,便是六公主风霞殿下,正好六公主已至二九年华,论长幼,六殿下也当在十三公主风落殿下之前出嫁,论年龄,似乎六殿下与你藏花国的皇帝陛下才是更为相配吧。不知宋丞相,以为如何?”
沈廉此话一出,众人先是一愣,随即便交头接耳起来。
——他们怎么将这六公主忘记了?
不过这其实也不能怪他们,这六公主实在是个存在感不怎么强的公主。当年昊德帝爱上上官妍儿,力排众议要立她为后,当时朝野上下一片反对之声,尤以单家为盛。原因无他,不过是单家的大女儿单辛恬才将将入宫为妃。在当时的后宫中,以单辛恬身份最高、后台最硬,是以单家一直以为皇后之位非单辛恬莫属,就连朝野上下大多数官员也都是这般以为的,可谁知半路杀出来一个上官妍儿,打乱了他们的计划。彼时昊德帝还只是个刚即位不久的二十多岁的毛头小子,对于朝中错综复杂的势力盘结是有心无力,但那一次他少见地坚持,最后终于以王者风范折服了大多数朝臣,也让沈廉和尤熙这玄风国的两大支柱自此忠心不二。最后上官妍儿是坐上了后位没错,但中间发生了一点儿小插曲,那就是自以为聪明的单辛恬对上官妍儿下手了。原本如果她真的要挑一个好时间好机会的话,说不定就成了,只可惜她在算计时忘了把上官邪算进去,结果便是上官妍儿虽然中了招,但却被上官邪救了回来,而在昊德帝的严刑拷打下一个不幸被抓到的刺客吐露了真言,昊德帝震怒,于是单辛恬倒霉了,但好在那时她已经怀上了昊德帝的骨肉,于是原本杀她都无法泄恨的昊德帝也只好听从沈廉的劝解,等她生下了孩子后,再赐了一杯毒酒去冷宫,只可惜单辛恬自从被打入冷宫后便一直作践自己,生下孩子的当日,在看了那小女孩一眼之后,便断气了。自此后的一段时间内单家一蹶不振,昊德帝在沈廉和尤熙的帮助下处处打压单家,最后竟是上官妍儿说了一句“得饶人处且饶人”,才使得昊德帝放
过了单家。不过那个差点要了上官妍儿性命的小插曲最后还是要了她的命——因为那次受的伤,上官妍儿身子愈来愈虚弱,终于难产而死。是以昊德帝对单辛恬恨之入骨,对于当初单辛恬生下的孩子自然也就没什么好脸色了。就连这全皇室和百官都参加的宴会,她都没有被宣召。而那个孩子,便是被人忽略的六公主。
昊德帝不喜欢六公主,自然也就不会关心她的终身大事,是以现在沈廉提起,昊德帝才想起来自己确实还有一个未嫁的女儿,当即心中松了口气,点点头道:“爱卿说得不错,朕的六公主也的确该许人家了。”
这一句话说得好似一个舍不得女儿的父亲一般,但事实情况如何,众人却都是心知肚明。昊德帝这明显是要用那个他再也不想看见不想记起的女儿来换自己最喜欢的女儿,这也是人之常情,是以大家都默契地保持了沉默。宋琛可万万没想到玄风国适婚年龄的公主竟然不止风落公主一人,当下便有些心慌了——按理来说,沈廉说的确实没错。比风落帝姬年长的六公主确实是和亲的最佳选择,不论是辈分还是年龄,都是最合适的。但花熙昭要的是秋沉落——可以在关键时刻牵制昊德帝的一颗棋子,而不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花瓶。从旁边众臣的反应来看,那六公主的地位只怕比一个普通宫娥都高不了多少,要想用她来牵制昊德帝,那还不如在边境摆上十万大军来得效果显著些。
然而宋琛不愧是一国老谋深算的丞相,当即便上前道:“原来陛下还有一位金枝玉叶待字闺中,哎呀,这可难办了,我皇心仪的可是那位‘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的明珠帝姬,不知这六公主的容貌与才情,可否能比得上明珠帝姬呢?”
昊德帝冷冷一瞥:“宋丞相,你的意思是,担心朕的女儿配不上你藏花国的皇帝吗?”
宋琛额上一寒,忙俯身行礼,摇头道:“不敢、不敢,臣自然不是这个意思,但是臣来贵国之前,我皇曾千叮咛万嘱咐,要我一定要将他的倾慕传达与明珠帝姬殿下和陛下,故而——臣特意带来了我皇的诚意。”说到这里他直起身子,拍了拍手:“啪啪啪。”
于是在众人惊诧的注视下,三个宫娥次第缓步而入,每人手中皆是托捧着一个以红色锦缎覆住的托盘。宫娥们走到御驾前停步,随即排成横排。众人好奇地看着,暗自揣测这三个宫娥捧着的都是什么东西。
第一个宫娥捧着的托盘上放着一个底座,红色锦缎向上突起一道圆弧,想来应该是一个圆圆的物事。第二个宫娥捧着的托盘就仿佛只是托盘,盖着的红色锦缎下不知是什么东西。第三个宫娥则是将托盘双手捧着,托盘中放着一个长方形的物事,看起来倒颇似一个剑匣或古琴。
宋琛走到第一个宫娥身边,用手揭开红色锦缎的一角,只见本来灯火通明的大殿里忽然爆发出一团宝光,晃得人睁不开眼睛。宋琛不慌不忙地放下揭开锦缎的手,向昊德帝拱手一拜,道:“陛下,这是我皇送与明珠帝姬的‘沧海明珠’,是我藏花国西陲蓝田出土的最大一颗夜明珠,有婴儿头颅大小,通体温润,纵然是白日也可发出耀眼光芒。”
台边两侧顿时响起一阵感叹。
昊德帝起了兴趣:“哦?朕可是听说——这是你藏花国的国宝之一呢?”
“没错。”宋琛一拱手,紧接着走到第二个宫娥身边,道,“这一样,是我皇赠与明珠帝姬的‘泪痕红悒’鲛绡衣,是由我藏花的邦裳园七十二绣娘花费月余功夫以东海所出的上等红色鲛绡所织成的羽衣。”说着,他掀开红色锦缎,随即双手将羽衣自盘中取出,缓缓展开——
台下顿时响起一阵吸气声。
“这件衣服集我藏花七十二技艺顶尖的绣娘所成,用料又皆是上等鲛绡,薄如蝉翼,如丝如缕,触手丝滑,配帝姬殿下的倾城之貌岂不正好?”宋琛颇为自信地笑了——女孩子嘛,哪个不喜欢美丽的珠宝和漂亮衣服的?他将目光投向昊德帝身后秋沉落所在方向,果不其然,见到她一脸欣喜迷恋的表情,宋琛更有把握了。
轻轻将羽衣折好,放回托盘中,宋琛又走到第三个宫娥身边,众人见了前两样宝物,对第三样宝物更为好奇期待,都伸长了脖子,生怕看不见。宋琛微微一笑,道:“我皇倾慕帝姬殿下,不仅是因为殿下的倾城之貌,还有一个缘故,那便是帝姬殿下的才艺,尤其是殿下的琴艺。好兵器要配武功高手,这好琴,自然也是要配绝代佳人了。这一样,便是我皇送与帝姬殿下的——”他猛地掀开红色锦缎,“古琴,‘水云烟’。”
“想必各位也都听过‘水云烟’,不错,这把琴正是已过世的制琴大师映月的绝作,‘水云烟’!我皇知帝姬殿下爱琴,故而早就四处搜寻此琴,总算皇天不负有心人,找到了这把琴,故而让臣带来,送与帝姬殿下,也好讨殿下欢心。”
只见一把长二尺七,宽十二寸的暗紫色古琴露出了真身。上有二十四根泛着银光的纤细琴弦,宋琛伸手拨了一下琴弦,只听一声极悦耳的乐音响了起来,绵延不绝在众人耳中回旋。正在众人惊叹之时,宋琛弃了手中红色锦缎,走上前道:“臣已表明了我藏花国欲与贵国联姻以求同盟之好的诚意,陛下是不是也应该表示一下了呢?”
“……这个,朕……”昊德帝虽然也惊叹于藏花国的大手笔,但身为皇帝,什么珍宝没见过,他也并不是很把这些东西看在眼里,但宋琛所言实在有理,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如果他不拿出一些诚意,只怕这次藏花与玄风的谈判会不欢而散,若真的起了战事,受苦受难的却是百姓与将士们,他是个父亲没错,可也同时是一个皇帝,一国之君,他必须为天下百姓负起责任来。就在昊德帝为难起来,打算暂时应
下此事时,席中忽然响起极低的笑声。
那笑声虽然低,却十分清亮悦耳,以至于几乎每一个人都听在了耳中。
宋琛这才想起自己不小心忘却的一件事情,眸光向自己的右侧看去——果然,一袭白衣的少年此刻坐在桌案之后,左手执杯,轻轻摇晃着,杯中的酒液便也跟随着轻晃,映得杯中留下的灯火也破碎起来;而她的右手此刻正放在桌案的边缘,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叩着桌面。而那张甚于倾城之貌的明珠帝姬的如玉面容上,正浮着一层浅浅淡淡的,好似湖面波光粼粼映下的酒家灯火一般的笑容。三尺青丝挽出一个发髻,以高高的发冠与精致的玉簪束起,身后流泻的青丝反射着灯火流光,一袭白衣胜雪,华服耀眼。
那墨玉般的清眸中,浮起的是漫不经心又云淡风轻的嘲讽:“依着宋丞相的意思,陛下视为掌中明珠的风落公主,在你藏花国皇帝的眼中,不过是用来换得盟约的物品么……”她眼风轻轻一扫他身后的三个宫娥,“就好像他送来的这些个珠子衣服,还有古琴一般?”
宋琛心中暗叫糟糕——是了,来之前他虽然已经费尽心思打探了玄风国朝堂中是否有能言善辩之人,但得到的消息也不过是老丞相稍微难对付一些,他自忖还是能够摆平的,是以对于此次出使也志在必得,但从看到白颖华那一刻起,他就深觉自己此次恐怕要无功而返,方才为了对付沈廉那老家伙所提的六公主一事,他不得已将这些计划外的珍宝抬了出来,却不想只镇住了玄风国一干臣子,却被这白衣少年一语揭过不说,还成了最不利的证据。但现在没办法了,尽管白颖华所言的不过是诡言狡辩,可是他根本想不出别的来反驳回去,更何况——白颖华所说的,从某个角度来说,实在是事实啊!
大殿之上,一时寂静无声。
良久,宋琛才道:“大人此言差矣。我皇一心倾慕帝姬殿下,所以才送了这些珍宝来想讨帝姬欢心,绝非将帝姬殿下看做物品。但我皇与帝姬即便是一对有情人,然而却生在不同的国家,这却是不争的事实,为了能够抱得美人归,我皇提出与贵国结亲也并非只是为了同盟。我皇是一位性情中人,联姻不仅可使一对有情人终成眷属,还可使得两国关系更加密切,往来更加畅通,岂非美事一桩?”
“哦?宋丞相以为,你藏花国的皇帝与我国的明珠帝姬,是一对有情人?”白颖华唇角的笑容更加柔和了,然而宋琛却愈发觉得周身冷气更甚,但是眼前这情况却是半点也退不得的,只得硬着头皮点了点头,道:“帝姬殿下才貌双绝,我皇也是英俊潇洒,雄才大略,这难道不是天造地设的一双璧人吗?”
“才不是!谁要和那个皇帝是一对有情人了!”秋沉落终于忍耐不住了,自自己的座位上腾地站起身澄清道,“你这个人太大胆了,居然想毁本公主清誉!本公主和你那个皇帝清清白白的,和其他所有人都是清清白白的,才不是什么‘有情人’呢!”
众人一怔,这才想起来——说一个尚未许人家,而且还待字闺中的公主和旁的人是一对有情人,确是有毁人清誉的嫌疑,顿时宴会上数百道目光都投向了大殿中央的宋琛。
宋琛脸色一白,深知自己方才一时硬着头皮说错了话,然而覆水难收,只得忙转过身去拜下:“臣绝无诋毁公主清誉的想法,只是……”
“好了!”昊德帝看了半天,终于大手一挥道,“既然落儿还不愿嫁人,朕也想再留她两年,这亲事就算作罢!”他垂眸看了一眼台下犹自显得不甘心的宋琛道,“但藏花国的诚意我也确实见到了,和亲是个不错的提议,正好朕的六公主也到了嫁人的年纪——来人,传朕旨意,封六公主为‘瑜珠帝姬’,嫁于藏花国皇帝,以示我二国永结同盟之好!”
“但是陛下——”宋琛还要再说话。
昊德帝笑眯眯地看着他道:“六公主的容貌、才情也都是上上之品,藏花国的皇帝见了,也定然会喜欢的,宋丞相就不要担心了,如何?”
宋琛顿了一下,看着昊德帝明明在笑却怎么看怎么都别扭的脸色,只得垂首道:“既然如此,臣也只有向我皇传达玄风国皇帝的决定了。”
昊德帝似乎是满意了,点点头道:“今儿个时辰也不早了,朕乏了,先回宫歇息了。”说到这里,顿了一下,他看向秋沉落道,“落儿,你也早点回去歇息。阑儿,代朕好好招待藏花国的来使!”
“是,父皇。”风息阑忙起身行礼应了。
秋沉落了却一个心头大患,心情颇好,便起身走到昊德帝身边,扯了他的龙袍袖子开始撒娇:“父皇,落儿最喜欢您啦,所以落儿送您回宫吧~!”
“哈哈哈,好!”昊德帝笑了几声,同样心情很好地点头答应了。随即他便起身,身边还跟着秋沉落,带着一大堆宫娥太监,浩浩荡荡地离去了。
“我等恭送皇上!”百官忙起身出席,跪下恭送昊德帝的离去。
见昊德帝走远了,风息阑才下了高台行至白颖华身边,笑容有些促狭:“嘿嘿,白兄,挺不错嘛!”
白颖华见风息阑笑得一脸阴险就知道他又想到那个方面去了,只得无奈地摇摇头,举杯,将杯中酒液一饮而尽。
“大人真是好酒量。”终于,宋琛忍不住了,也端着一杯酒走了过来,只是口中说着客套话,面上却并非是客套的神色。
白颖华和风息阑对视一眼,随即在心中同时叹了一口气。风息阑道:“早听闻藏花国宋丞相巧舌如簧,今日本王倒是见识了。”
“哪里哪里,本官再如何巧舌如簧,也比不上白公子啊。”宋琛道,“只是——我皇可不是这么轻易放弃的人,二位可要小心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