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夏的体质弱,却有赖于她自己调理得当,一直没生过病。没想到,这会儿还没忙完呢,她自己先撑不住了,火烧火燎地烧了起来。
江夏整个人的体重都依靠东英支撑了,浑身酸软无力,两道眼皮儿重逾千斤,她却仍旧努力支撑着:“另请太医来看看孩子……”
从裴家转回来,江夏尚清醒的。到了家,红绫姑姑给吓了一跳,连忙带人张罗着给她擦洗,更衣,然后伺候她上床歇着。
江夏迷迷糊糊的,还记得安抚众人:“别怕,只是伤了风,无妨……弄碗姜汤喝喝……”
话还没说完,江夏就撑不住昏沉睡去。
红绫姑姑一边吩咐人去弄姜汤,一边打发了人分别去文渊阁和太医院。去文渊阁给徐襄送信;去太医院则是请王太医过来,给江夏看一看。
别说她这会儿病的力不从心,就是明明白白的,不还有句俗话:医不自治么!
结果,一听江夏病了,王太医固然片刻不敢耽搁地赶了过来,太医院王院正和防疫院副院程西林也紧跟着过来了。
江夏昏睡不醒,王太医诊了片刻,见他们来了,干脆招呼他们一起诊一诊,来个小会诊。
小会诊的结果,却是江夏身体底子弱,又一直没好好调养过来,如今怀着身孕,身体内里亏损更甚,这顶风冒雪地出去一趟,又水米未沾牙地劳累了小半个上午,就撑不住了。
体虚气弱,虽不碍性命,却会影响到胎气,万一亏损严重了,就可能造成气虚血亏、滑胎、落胎等。
王太医几个人从江夏屋里出来,一起聚到前院正厅里,斟酌商讨了好一会儿,才开下一个方子来,平补调理,太过温补之品,却是不敢用的。
三位太医忙碌好一会儿子,眼瞅着已过了午时,正是午饭时分,红绫姑姑就出面请三位留饭。
太医院王院正和程西林还多少有些不自在,王太医以师傅的身份出面,招呼起两位同仁,这才解了尴尬。
这边刚刚定下留饭,徐襄也从衙门里匆匆赶了回来。
得闻三位太医在前院,他也不好先去看江夏,只能先去前院见他们三位。
几人见面寒暄着见了礼,王太医开门见山地介绍了一下江夏的病情,并安抚徐襄道:“不必太担心,此次看着凶险,却并无大碍。只不过,从这以后,一定要看好夏丫头,不能再让她冒险施为了。”
徐襄连连点头应着,一边安抚了三位太医,一边告罪进去看江夏。
因为发烧,江夏的脸色绯红一片,唇瓣殷红,却干燥,明显带着病容。
徐襄脱去官服,要了水洗了手,又将手在熏笼上烘了好一会儿,这才来到江夏床边,伸手去替她理顺额角的几缕乱发。肌肤触手发烫,带着些焦灼之感,让徐襄的心也仿佛被灼伤了般,抽了抽。
他要了温水和布巾子来,亲自洗了布巾子,给江夏擦拭手脸,又去擦胳膊和脖颈子……他不太懂这么做的原因,但他记得,自己生病发烧时,江夏就是这般护理他的。
布巾子擦拭过后,江夏的脸色嫣红润泽了些,睡得似乎也安稳了些。
前头还有客人,徐襄不能耽搁太久,于是叫过赶过来的芷兰石榴,吩咐一番,这才匆匆赶到前院去。
三位太医没有盘桓太久,也没有饮酒,只将徐府盛名已久的菜肴吃了些,吃饱了,就匆匆告辞去了。
徐襄得了信,匆匆处置完手头的事务,方才赶回家来的。是以,这会儿也不用再着急衙门里的事,专心致志留下来守在江夏身边。
他吃过饭转回来,恰好江夏第二份药熬好了,石榴芷兰两个正要给江夏喂药。江夏睡得沉,嘴巴紧闭着,根本喂不进去,好不容易托着她的头,让她张开嘴,一勺子喂进去,却差点儿呛着她,咳了好一会儿,才皱着眉头重新睡着了。
“给我吧!”徐襄看着妻子难过,他也心疼。自然而然地上前接了药碗,并将丫头婆子们都打发了下去。
他先将药碗搁在旁边的高几上,一边抱起江夏的头,一边重新端了药碗过来,也不用勺子也不用碗,而是直接用嘴巴噙了一口,然后,俯首低就,口对口将药汤哺入江夏的口中。
也不知是药汤子不苦了,还是他的唇太过美味,江夏再不排斥喝药,睡梦中隐隐预约还很兴奋很疯狂,第一口还有些被动,第二口之后,就变被动为主动,主动索取更多……
一碗药很顺利地喂下去,江夏吧嗒吧嗒嘴巴,似乎颇有些意犹未尽。
徐襄看着好笑,心里发软,他俯身亲了亲妻子微微撅起的嘴唇,含笑凝视。
“你快好起来吧,你好了,我就要与你理论理论……你只顾着救别人的妻儿,可曾顾忌过我妻儿的安危?……”
江夏睡的酣沉,也不知做梦梦到了什么,她一个翻身,头脸几乎埋进徐襄的怀里去。
徐襄心头一颤,片刻之后,方才伸手,将她抱着放回枕头上,然后拉被子替他盖好……却只盖好了上半身,下边的被子高高卷起,徐襄重新洗了帕子,开始给她擦拭腘窝、小腿、脚心……擦着擦着,他有些停不住手,从脚心一直擦到脚踝,又一直往上,一直往上……
好半天,徐襄才猛地站起身来,将手中的布巾子丢进脸盆,转身往外就走。
“爷,您还有公务未完呢!爷尽管去,夫人这边,我们会好生照应的。”芷兰一边说着,一边替徐襄拿了斗篷来过了,然后毫不迟疑地将帘幕放下。
徐襄很不想走,很想就陪在妻子身边,将她搂在自己怀里,一起安歇了。
可芷兰这话,他又反驳不得。至少,按这个世俗的习惯,大家公子有个不成名的规定,一不下厨,二不会亲自伺候妻子干这干那,否则就是夫纲不振。
徐襄夫纲不振么?哪怕是事实,只怕也没人敢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