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父亲舍自家绣庄以资王军,王上曾许诺宫中日后丝缎供应以许氏一族,后来只是因为父亲把心思都放在了朝堂之上,才没有把织造这摊子事儿拾起来。可是许氏一族为先这话却一直都在,你即便织绣技艺了得,也无甚建树,戴爷能答应段师傅的请托,只是因为你姓许,而刚好就在锦绣坊罢了。”说起自家的从戎之功,许嘉岚一双凤眸中光彩四溢。
许嘉彤反问道:“你是想说,作为许家的姑娘,你在西都更吃的开,在戴爷面前也会更得脸,而在织绣上的欠缺,你去寻个技艺精湛的师傅也就够了,是也不是?”
“难道不是么?戴爷只是需要一个能够动用许家名头的人,不是一个织绣师父。你就留在府里安心等着出嫁,外面的事用不了几日,我定能接手。”许嘉岚强横地道。
林氏也道:“你机缘巧合和戴爷打上了线,这件事要谢你。可是你和杨家的亲事就快定下来了,你再抛头露面,外人是会笑话我们定安侯府的。戴府的事你过去牵个线,就交给嘉岚,她定能做得更好。”
“戴爷若是想找一个许家的姑娘,他一直都在西都,定安侯府虽算不得显贵,却也是有名有号的,三姐姐更是时常出入项王府。戴爷即便自己不知,他的耳目也会提醒他。他放着在眼皮子底下的不选,偏偏在锦绣坊答应了段师傅的请托,他又不是傻子。”许嘉彤嗤之以鼻地道。
“那时候戴爷也许根本没有打算在西都开绣庄,自然不会想到我和定安侯府。”许嘉岚犹自嘴硬。
许嘉彤一步一步地从她面前走过,笑道:“你在西都的日子比我多了十几年不假,在父亲和达官显贵们面前更得脸也不假,可是你可曾由一位做过女官的祖母教养长大?又可曾由一位同样出身宫中女官的师傅调教了十几年?你以为你找个织绣精湛的师傅,就能替代我了,你还差得远。”
“你祖母和师傅最多是个女官,你父亲却是前朝的大臣,有他帮衬,嘉岚行事只会更加顺利。即便是不顺利,你一个待嫁的姑娘也不能到处抛头露面了。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明日你带着嘉岚去戴府走一趟,把交待清楚了。”林氏不疾不徐地道。
许嘉彤再有能耐,也是为人子女的,难不成还能忤逆母亲?
这可不是随便什么上不得台面的小地方,一旦子女忤逆亲长,被认为不孝,严重的可以除族。而一旦被除族,身为女子,大体就没什么出路了,就连婚嫁都难了。
聪明,能折腾,看透了她们的谋算又如何,林氏微微一笑,只要她还是许孝祖的正室,许嘉彤就翻不出她的手掌心。
“您就别犯傻了,王上是说过那句话,不假,可是这么些年,许家都没有再做这营生,宫里的丝缎供给一样有几大皇商打理的好好的。难不成会因为许家突然说一句自己要重新拾起来了,就乖乖的拱手相让?戴爷先选的是锦绣坊,然后才定下了我许嘉彤做这接连牵引、督导之人。而假如我突然放手不管了,段师傅也会另外派一个人替代我,而绝不会把差事交给三姐姐。”许嘉彤笃定地道。
不是她许嘉彤不可替代,而是锦绣坊不可替代。而锦绣坊派出的人,可是是坊里的任何一位师傅,甚至可能是卢玉柔,但却万万不可能是连门都踏不进去的许嘉岚。
“锦绣坊能有今日的成就和地位,入坊之人和出坊的锦缎绣品就是底线,不要说半步,就是寸许之地都不会退让!三姐姐,你先入了坊,再说替代我也不迟。至于婚嫁,我还要入宫待选,在王后娘娘御准之前,不得婚嫁。即便是那杨公子再好,一日没有明确的旨意,这婚事就定不下来。母亲,您可不要忘了,王上和王后娘娘还宣我入宫见驾呢。”许嘉彤提醒道。
原本前些日子许嘉彤便要入宫见驾,可是吴王后突染风寒,见驾之事也就推后了。
估么着林氏就是看着这事儿耽误了下来,就觉着先前的那道恩旨,不过是赵钰和吴王后一时兴起,这才对许嘉彤更加轻视。
许嘉彤也知道早一日入宫见驾,她的地位便能早一日高几分,可是宫里的事又哪里是如今的她能够左右的,也只能继续等下去。
不过她与林氏不同,她从不觉得赵钰和吴王后是一时兴起。先是亲自将她加到待选的名册里,再是亲宣入宫,处处透着不凡,这已不是偶然和巧合能说得通的了。
许嘉岚眸光一沉,质问道:“你不是很想嫁给杨公子,很想到杨府当少夫人么?这会儿怎么改变主意了?”
林氏的目光中也多了一丝探究,她和许嘉岚想到一处去了,难不成许嘉彤已经知道了杨仲天真实的性情和身上的怪疾?
许嘉彤看看她们,忽然变得为难、犹豫起来,身子也没刚才那么挺着了。
“杨府是什么样的人家,我怎会不想。您想把我的亲事定下来,是好心。宫里的贵人们哪里会真的要用心给我安排一门好婚事,最多只是面上荣显罢了,内里却定然不如父母做主的贴心、顺意。可是这不是要以王上和王后娘娘为重么?太早定下来了,即便两家都瞒着,也难免不会走漏风声,那可是对王上和王后娘娘不恭,对杨家也没有好处,我也是不想惹上杀身之祸。”许嘉彤露出一丝胆怯。
前朝有待选闺秀擅自婚配,事发后被赐死而父兄也被贬职的先例,她害怕是天经地义的。
许嘉岚想了想,又道:“即便是不能下聘、写婚书,在面上你也是杨家的人,也是不能抛头露面的。王上、王后娘娘那儿自有父亲、母亲还有我的外祖母去说、去劝,用不着你担心。”
“这样也好,可是就怕戴爷和段师傅都不答应,要不明儿个,我带你去见了戴爷再说?”许嘉彤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