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8 执子之手
顺帝二年冬,陈婕妤与锦嘉皇后先后诞下一子一女,然锦嘉后左须臾却是难产,拖了一天一夜,等产下了大公主,便去了。//顺帝在塌前将大公主取名为宁真,并承诺并定会好好疼爱她。如此一来左家两女先后死去,左家也不敢再急着送一名女子入宫,后位从缺。陈鱼因为生下大皇子宁薛而晋位贤妃。
彼时千秋正在临海的庄子里,当初千秋在此地就买下了不少庄子,此际倒是正好得用。去年初一的时候,阮胥飞还在沙河平原恶战,之后千秋听闻阮胥飞死讯,沉痛许久,如今二人却是在这宁静的小镇子里难得清闲。
千秋的肚子大了许多,像是突然鼓吹起来一般,更为嗜睡也更为嗜吃。千秋并未惊动陆家人,也并不和临海相识之人通气,只希望在临产之前好好修生养息。之前因为赶路的关系,胎象一直不太好,而后请大夫调理了一阵,总算是好了一些。阮胥飞知道女人生子的凶险,更是不敢离千秋左右。这一来一去,便是顺第三年的一月中,阮胥飞在此停留太久,虽然不舍,却总不能一直在这里陪着千秋。千秋焉有不知之理,只是阮胥飞不说,千秋也不问,二人成日里说起吃吃喝喝,闲谈杂趣,倒是过得毫不舒坦。千秋有时候想,此前自己想要的生活怕就是如此了,不知道何时才能真正心安理得地过上这种生活。
千秋迷迷蒙蒙地张开眼,只见阮胥飞的后背,他正坐在桌前处理公务,虽然人在这里,可该知道的东西一样没有落下。
千秋披上外衣下地,一手搭在阮胥飞肩上,阮胥飞回头一笑,道:“睡舒服了?”千秋点了点头,发丝散乱眼里还有迷蒙之意,阮胥飞拉她过来坐下,道:“是我吵醒了你吗?”
千秋一看窗外天色有些阴暗,正在下雪只摇摇头道:“没有,就是自己醒过来了。”
阮胥飞似是刚刚写完了是什么信,将纸张折叠起来塞进信封里面,回头便让人送了出去。回到屋里头,阮胥飞道:“晚间想要吃什么?”
“什么都行。”
阮胥飞心道她这会儿倒是不挑口了,不久前可是一直吃不下什么东西。.千秋睡得手脚有些僵麻,便说想出去走走。阮胥飞一看外面正在下雪先是不同意,后一想走走也好,却是将千秋包裹得十分严实,这才带着她出门。
这庄子比起奉昌城里头的可是太小了,院子里是没有什么好走的,下雪天街上也没有什么可以看,千秋说想要往庄子后头的一片树林子走。阮胥飞那头同意,便撑了把伞带着千秋出门只让几名隐卫跟着。
阮胥飞一手搂着千秋的肩膀,将雪都挡在外头,道:“这时节景和宫的袖梅一定开得很好每每这时候,纵然娘不愿意我去,小时候我都还会偷偷地去的。”
千秋默默听着,回味起小时候与阮胥飞入景和宫的袖梅林的时候,回想当时袖梅树下的少年,再抬头看阮胥飞那张越发清隽坚毅的脸,一手抚上他左脸那道长长的伤疤。
阮胥飞只觉得面上有些痒痒的,道:“我下次要戴着一个面具出门?”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千秋说道,她只是有些可惜了。
“我身上上上下下伤痕加起来不知道有多少,你下次可以帮我数一数。”阮胥飞说着对千秋眨了眨眼,是不想叫千秋再想面上的这道伤痕。
千秋嗤笑道:“我可帮不了你。”
“怎么,难道我还要叫别的女人帮我数吗?”阮胥飞撇唇。
千秋道:“深深浅浅的,当初看你后背就觉得渗人得紧。”
阮胥飞知晓妯说的是当初英帝派人刺杀他的时候留下的伤痕,后来叶臻的人也伤他甚深,不过这里头也有做戏的成分阮胥飞自己是没有多在意过,如今听千秋这么一说,明了她是有些心疼的,心中不禁多了一丝温暖。
树林子里其实并没有什么好看的,这下雪的时候自然也只剩下了白茫茫的雪景,千秋在从西北来的时候几乎都是要看厌了,不过这会儿倒是喜欢和阮胥飞这样子在雪中散步的,让她想起以前和阮胥飞相处的时光来,忽然想起来道:“我之前做梦,梦里琼华开得正好,我回头瞧着一人对着我笑,我步履蹒跚着走过去,叫那人扶住了,只听着声音像是你。这虽然是梦,可我总觉得很是熟悉呢,总觉得似曾相识。”
阮胥飞的笑容依旧淡淡的,眼眸中交织着的情绪叫千秋看不分明以前只觉得楼碧、蓝于沧之流生的过分俊俏,如今看阮胥飞却发现这人若是不说话,只静态的,这面目看起来真当得起温润如玉这四个字。
“你听我对你说了什么?”
千秋只当他是好奇梦的内容,也没有多想,时候不记得了。阮胥飞忽停下脚步,将伞大半落在千秋头顶,只道:“帝后大婚那日,你一不小心喝醉了,那晚上的琼华便开得正好。”
千秋笑笑道:“那晚上我对你说了什么情话不曾?”
阮胥飞依旧带着浅浅的笑容,雪花静静落在的肩膀上,他眼眸中的温柔并不曾消失,柔声道:“是啊,你说你要嫁给我,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千秋尚愣愣地看着他的眼睛,这才发觉阮胥飞一手正牵着她的手,他的手很温暖,紧紧牵着她的手,千秋只觉这一刻心跳飞快,他那双眼睛像是有魔力似的让她移不开眼睛,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她想着就算是那晚上在朗惧的后院里与他欢好也不曾这样子,很多时候千秋都是顺从着阮胥飞的情意。在以为阮胥飞死的时候,千秋才放开手,当知道他还活着的时候便想着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与那些东西比起来,眼前人更为重要,可是却从来没有认真想过自己是不是真的爱他,爱得有多深。
她喜欢他吗?必然是喜欢的,不然怎么可能真的甘心就此嫁给他?也不会任由他几番亲吻亲热而不拒绝。她爱他吗?换做以前这感情似是还差了那么一点,但是也许是时间将某些东西沉淀了,不知不觉中,千秋才发现这男人已然走近了他的心底,她也说不出他是怎么进来的,也说不出他那一点哪一刻让她有了这样的感觉,只是回过头来的时候,便发现这人就站在身边,而她也习惯了他在身边。
那一日他忽然抱紧她,对她承诺一生一世一双人,那会儿她也许只是想着这样也不错,抱着一种凑合着的心态,也未必真的就信了他这句话。本来她对于男人的誓言就不曾深信,可如今想来,这人那时候说的话那一刻该是真心的,这一刻也是真心的。她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可人生若是总想着以后这人会怎么样,抱着那样的态度的话,是肯定不会幸福的。
这心态转变说容易很容易,说不容易,有的人穷其一生也未必就能转过来。她心口原本有个很深的伤痕,她对人总是很防备,凡是涉足了感情这道线,总是抗拒了再抗拒。
想来她和叶惜京是不够相爱,也不够坚定。
阮胥飞见她怔愣的模样,道:“你不愿意?”
千秋摇了摇头,目光中有一丝晶莹,将额头抵着他的胸口,道:“你可莫要后悔了这句话,这一次我可是真的当真的。”
“上一次是真,这一次也是真,我知道你向来是一个不肯轻信的人,所以才一遍一遍对你说,好叫你记住。”
千秋也握紧了阮胥飞的手,她只听着阮胥飞刚才的话心中感动,可却是明白阮胥飞说得并不是真的,那个时候她怎么可能会想着要嫁给他,并且说什么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话来。她虽然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了,但是肯定不是像阮胥飞自己说得那么好。
“胥飞,你记得,我心中是有你的。”千秋话语虽轻,阮胥飞却是听得一字不落。
以前千秋就算是承认喜欢她,也不过是顺着他的话,却从不曾正面听她说。阮胥飞紧紧抱着千秋,高兴地说道:“我一定会记着的。”
许久,阮胥飞才放开千秋,二人相视一笑,阮胥飞道:“乍一听你这麽说,倒是叫我好生心痒痒,又挑起我的欲、火来。”
千秋笑骂道:“你……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实话。”阮胥飞话音刚落,便吻上千秋的嘴唇,虽然要顾忌着千秋的身子,但是亲吻的话还是可以的吧。千秋一边与他吻得越来越热,一边想着上一次在马车里的情形,想着这事荒郊雪地,脑海里便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
阮胥飞的唇离开了她,发现这人面色绯袖,心神一荡,促狭道:“第一次看你不好意思呢。”
千秋无法说自己脸袖的理由,忽双手勾住阮胥飞的脖子,凑上去主动亲吻他。阮胥飞求之不得,主动配合,将她的热情悉数纳入,二人虽处于冰天雪地,却觉得从未有此刻这般温暖火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