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内
一只手虚握到放在桌上,微曲的中指有节奏地轻叩桌面,"……笃笃笃"。
一头墨发被束于头顶,可窥见俊美的脸庞。剑一般的眉毛斜斜飞入鬓角落下的几缕乌发中,高挺的鼻子,略显苍白的薄唇,嘴角稍稍上扬,正巧削弱了容貌带来的压迫感,他那双富有攻击性的丹凤眼此时轻阖,长而微翘的长睫掩住了神色,远远看去如画中人。
温柔、端正、君子……这些都是外人对苏家表少爷的评价。
阴狠、自私、小人……这是曾经苏家长辈对他的评价。
苏文轩想,现在恐怕要再加上京城那些人了。嗯……还要再加上个不上台面?每每想起这些人对自己评价就觉得好笑,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得出这些结论的,也不知道是他那里露馅儿了。
桌上摆着三张展开的信纸:
“表哥亲启,弟三日后进京”
“苏小少爷于归经途中,仍需一日路程”
“归家 。 若断二人情谊,事成”
“……呵”苏文轩轻笑,骨节分明如白玉般的手指微曲,在桌面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苏家人当真是有情有义呐。”发出一声谓叹后,他扭头看着隔壁,眼中是掩不住的恶意,面容看着却还是温润如玉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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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文博被门外的叫喊声吵醒,起身去开门,发现原来是店小二来送饭,侧身让人进屋:“放桌上即可。”
“好嘞,客官。”小二放下一份后笑道:“客官您要是有其他事情,喊一声小的就来了。您慢用,小的先走了。”
小二带上门,房间归于寂静,苏文博坐下吃起菜:比小爷我做的好吃一点儿,就一点点。看来进京后小爷的厨艺恐怕就要下降了,这可不行……
这么想着,苏文博思绪就一下子跑到了天外,也就没注意到隔壁的声音。
收拾完,苏文博借着暗卫送来书信在桌上梳理着朝中形势。
“这新君还真是接手个烂摊子。”
理清这些,苏文博在心里不禁吐槽,“要是一步一步来,怎么也要个三五年,更不用说还有外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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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微微亮,苏文博一行人就出发了,走出客栈他抬头看着还没落下的稀星跟弯月,心里感慨:接下来这几年估计要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了。
昨晚熬夜的苏少爷打了个哈欠,上车看书。
早起的困倦加上没吃早饭,浑浑噩噩的没精神苏少爷竟然不晕车了,这倒是缩短了行程时间,原本预计要到戌时之后,现在提前到了申时。
马车缓缓停在门前,入眼是两只分立两侧威风凛凛的石狮,之后是一扇朱红大门,门上挂着写有“将军府”的牌匾,听说还是先帝亲笔题写。
苏文博静静站在门前看了许久。
早已得到消息的管家挤走大富大贵静默守在苏文博身侧。
“走罢。”苏文博迈腿走进去,询问管家:“今日和有什么要紧事?”
“有的少爷。”管家跟上说起来最近要拜访的人和要参加的宴会,“听说少爷要回京,已经得到些消息的世家都在前些日子交了拜帖,另外少爷除了后日进宫祭拜先帝,最近亲王的三女儿及笄,送来了请帖,还有长公主诗赋会……丞相二子及冠送来的请帖,这些能推的奴才都推了,实在推不了的奴才也已经排好了,少爷接下来这些日子恐怕要辛苦了。”
“无碍。”苏文博听完回了声,“这么久没回来恐怕有些事情都忘了,劳烦管家爷爷给我找些先生明日给我补补了。”
说完看见身后跟着的大福、大贵,又道:“把我带来的人都安排好。”“你们今日辛苦了,今天就先下去好好休息罢。如果有事本少爷会找人再喊你们。”后面这句是说给大福、大贵听的。
原地留下来管家和大富大贵三人,管家领着两兄弟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这是少爷的住处。”管家领着二人在一处院子停下指了指说,“最近事情多,平时没事不要到院子里打扰少爷,我不知道你们在苏府如何,但在这里就要守这里的规矩。”
见二人应下,老管家又笑道:“我知道你们跟少爷情如兄弟,所以以后在外多护着他点儿,我老了走不动路,你们还年轻……”
三人说着话,来到了另一处房间,“这里是你们二人住的地方。”管家把事情交代好后又说了句,“府上没什么人,那几个院子就隔得远了些。”似乎是在解释为什么兄弟二人住的地方为什么在这里。
一天的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进宫的日子。
这次苏文博带上了大福、大贵。
听着大福的说话声,苏文博似乎觉得自己仍在乡下,嘴角的笑真实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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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肃静得让人能听到自己的心跳,来来往往的宫人步子小而快、没有发出一丝声音。自从穿过宫门之后,天地仿佛被分成了两个世界。
但是随处可见被人精心呵护的美景和金碧辉煌的宫殿,总是让人看迷乱了眼,愿意心甘情愿留下。
苏文博把大富、大贵留在殿门外,自己则是跟着宫人进了淑宝殿——这是先帝死后牌位住的地方。
“来了,苏王爷。”里面传出的尖细声音带着浓浓的威严和压迫感,只听声音就让人直不起身。
“靳公公。”苏文博进来看着唯一一个牌位,惊讶了一下,他还以为会看见摆的像山一样高的皇家牌位。
被唤作靳公公的人一身蓝色官服左腰处到胸口绣着黑色梅枝,枝干正好没入腰带,看上去似乎是从那里长出来一枝梅花——这是宫中太监特有的衣服。
宫中太监无论职位一律穿蓝服,要说怎么区分就是花纹了。在皇宫太监也是一种职务,虽然只是伺候人,但是遇到急事权力与朝中同级大臣无二,最低等只是衣袖绣朵黑色梅花,职务越高梅花渐渐成枝,花位置也慢慢移至胸口。
“靳公公言重了,现在只是世子罢了。”
“您也说了是现在,王爷不必谦虚,老奴相信您来之前苏老将军已经透过消息罢。”靳公公面无表情地说,干枯的皮肤像缺水的树皮僵在脸上,除了嘴其他的地方一动不动。
苏文博跪下,恭恭敬敬拜过先帝牌位,没有立即起身,问:“……不知先帝有何要让靳公公说与我听的。”
靳公公转动污浊的眼珠看向左侧,不紧不慢道:“先帝知苏家三代皆为忠心之人,听闻苏小公子想走仕途,故许王爷之位。但需小公子尽心辅佐新君,肃清朝堂。相信苏老将军和王爷不会辜负先帝和新君的信任。”
“这些是身为臣子职责。”
“既然知道,那就请王爷先从身边之人查起罢。”
苏文博被这句话惊得瞳孔放大,他觉得自己喉咙干得厉害,早上应该喝水的,他想。
“桌上摆的是老奴派人查的消息,请王爷过目。”
苏文博闻言扭头,看向红布盖住的地方,他原以为是遗物。缓缓起身走过去,神手捏起一角,看见了写得密密麻麻的字。
大殿除了两道呼吸声就只有烛火燃烧的劈里啪啦声和翻动纸张的声音。
第一页:原来,表哥是新君……
第二页:婚约……
第三页:暗卫……
……
原来我有这么多不知道,真是蠢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