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意的手脚冰凉,动作早就不受脑袋的指使。她慢慢地屏住呼吸小心翼翼抚上那水晶棺木。月光冷若冰霜,洒在棺木上,让棺木内的一切清晰得如同镜子一般地展现在她的眼前。
棺木内,一个人安静的躺着。绝艳的脸庞安静祥和,嘴角挂着的那抹笑意似乎给人一种她刚刚睡去的错觉,妖冶的火红嫁衣熟悉到能立即晃花她的眼。那一场噩梦,那个温雅无双的翩翩佳公子嘴角噙着的一抹笑意,还有那一声柔和的足可以媲美春风的呼唤,画儿……
扬意彻彻底底地忘了呼吸,只傻愣愣的站在棺木面前,看着那清透地犹如镜面的棺木,将原来的她映照出来。一头乌黑如上好丝缎的青丝此刻正散在肩膀上,在清亮的月光的映照下散着碎光。脸色红润,宛若天边烟霞,她知道右眼角下,有一颗小小得泪痣。
扬意的目光机械的下移,宽袖露出的右手胳膊上有一颗桃花形的胎记,色泽绯丽的几乎让人信以为真。还记得幼时爹娘戏笑她长大之后定是一个如桃花般艳丽的女子。还有右手指腹上的茧子,是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习武,握笔练书画处理公务留下的。
棺中之人除了那双不能睁开的眼眸,就如同沉睡那般,完好一如六年前。
扬意想笑,想大哭,可是眼睛却无比的干涩,这种欲哭无泪的感觉她不知道已经是第几次感受到了,她睁着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棺木内那具刺痛人眼的尸体,悄无声息的,一点一点的蹲了下来,然后紧紧的抱住了自己的膝盖,让早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喘气的鼻尖寻个依靠。。
画未,画未。
扬意在心里默念着这两个字,明明她还活着,老天爷却让她亲眼看见自己的尸体停放在棺木内,真是十足的笑话!
棺木里躺着的是画未,棺木外蹲着的是舒扬意,可是这一切又有什么区别?
扬意听闻东
烨皇室有一枚锁魂的定颜珠,能保尸首永不腐烂。
她单手抚上棺木,那冰冷彻骨的触感立即浇灭了她心头即将要再一次燃起的火苗,人都留不住,留下这副皮囊,又有何用?
千重殿内,正在听暗卫汇报近期大事件的宇文渊,突然心下一跳,那不经意间皱起的眉头让暗卫顿感浑身发凉。可是他却没有理会这些,抬手揉了揉额角,胸口开始泛起了一阵焦躁,那久不出现的暴戾似乎在一寸一寸地啃食着他的心脏。
宇文渊突然站起身,挥退了暗卫和沭显他们,然后站在那个已经被摩挲的变得平滑的书架面前,心头的怪兽叫嚣得更加的厉害,宇文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猛的推开了那书架的暗门,大踏步走了进去。
冰凉的气息透着些微的霉味,让他心头的翻腾变得更加的厉害!宇文渊身影骤然一顿,这里面竟然还有另一个人的气息!
普天之下,除了他之外没有任何人知道还有这一片桃林存在!宇文渊眼中突然乍现一抹狠厉之色,不管是谁,他都不会让任何人玷污这块地!
想到此,宇文渊身影顿时一闪,急急往桃林掠去。当他到时,却看见水晶棺木已经被打开,那人正伸手进入棺中,宇文渊顿时觉得心神俱裂,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住手!——”
那人闻言抬起头来,清丽的容颜上透着的是一股从骨子里面散出来的沉静,丝毫没有理会宇文渊的叫唤,掌心已经落在棺中之人的手腕上。
宇文渊身影一闪,转眼间已经到了水晶棺木面前,匆忙伸出双臂,妄图留住些什么。可惜,不过是轻轻一碰,定颜珠的功效便立即消失不见。棺中之人自手腕开始瞬间幻化成灰,洒落在宇文渊的手心,却从指缝间缓缓滑落,幻化成灰……
他匆忙地上前抓了几把,却扑了空,眼睁睁看着那一袭火红的嫁衣渐渐变得扁平,无声无息地落
在棺木之中。他六年来一直心心念念,但却一直不敢见的人在六年后再一次见面却是看着她化作烟尘,了归虚无。
宇文渊定定看着那扁平的火红嫁衣,眼底仿佛有一道热流涌起,又刺得他发疼。
扬意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宇文渊,他从来都是温润无双的翩翩公子,何时会让自己的情绪泄露的这么彻底。扬意看着这一切本来是想要笑的,但是此刻眼底全是涩然。
毁掉画未的尸身并不是她刚刚一时意气用事,而是谋定而后动。在见到画未尸身那片刻的惊慌之后,便开始计划了。宇文渊上次将计就计不仅打乱了她的计划,还借此机会清理了朝廷,如今整个东烨大权更是没有任何人能够撼动。如今的他根本不需要做什么,但是他什么都不做,她就钻不到任何的空子。无论她做什么,他都可以向上次那样将她打回原形,或者打入深渊地狱。万事无不要先破而后立,她毁画未尸身,为的不过是一个突破。他或许会彻彻底底展露他称霸天下的野心,寻个理由开始攻打南芜或者燕国,又或许会做些别的什么,无论他做什么,都是她设计的。
上辈子的画未所存在的画城早已经是覆灭,而如今这一毁灭,毁灭的是她在这世上存在的痕迹,所有的一切都消失殆尽了,说不想哭是不可能的。
宇文渊此刻就如一尊雕像,静静地站在那儿,身影无声无息,如同鬼魅一般站在棺木边上,眼色凛冽到了极致,目光掠过空无一物的手掌,眼里肆虐的是从未在人前展示的情绪,这样的感觉竟然比当初看着画未跳下城墙还要来的更加痛苦!现如今他连心头的那最后一丝的念想都被人毁灭殆尽,他的画儿就这样再一次的离他而去!可当他看到棺木旁边般蹲着的暗色身影时,眼里的寒潮瞬间化成了无边的杀意。
宇文渊捂住了胸口,猛烈的咳嗽了几声,“舒扬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