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曜激动的一晚上都没有睡好,早上起来又是洗澡又是刮胡子,用生发蜡把头发抹得铮亮,换好西装后却对着一堆领带发愣,见张昀铭走进来便问道:“昀铭,你看我戴哪条领带好?”
张昀铭一扒拉,“金色的?”
赫连曜皱起眉头,“不好,太浮夸。”
“那就红色,显年轻。”
赫连曜推开他,“你有没有点品味,红色太土。”
“那就蓝色吧,蓝色好。”
赫连曜把宝蓝色条纹领带往脖子上一比量,忽然想起了昨天雪苼的电光蓝色旗袍,看着就挺配。
他点头,“那就蓝色。”
张昀铭觉得他太麻烦,“司令,其实您穿军装就挺好的,精神,这穿西装……”
看到赫连曜用眼睛扔过来的小刀,他赶紧闭嘴。却掩饰不了嘴角扩大的笑容。
赫连曜自己对着镜子慢条斯理的打领带,忽然对张昀铭说:“昀铭,你说要是小喜知道雪苼还活着,会不会很高兴?”
提到小喜,张昀铭眼神黯然下来,他轻声说:“肯定会,这次从沪上回去我就去靜慈庵告诉她。”
“嗯。喜欢她你就要尽力挽回,我觉得还是有机会的,否则她不会带发修行。”
“是那个老师太说她尘缘未了,我欠她太多,要不是我当时没有……”
张昀铭说不下去了,他声音有些哽咽,垂下了头。
赫连曜拍拍他的肩膀,“兄弟加油,媳妇会有的。”
张昀铭刚才还悲伤的情绪差点笑场,司令这是对夫人志在必得呀,愿有情人都终成眷属。
收拾妥当要出门,张昀铭忽然指着楼上的房间说:“司令,那个女人?”
“先不用管她,让石头看着点儿。”
石头张张嘴巴。“那我不能去吗?”
“嗯,你看家。”
石头都要委屈死了,“为什么又是我?”
张昀铭这次没有自取其辱的去摸人家的头,改成摸摸石头的脸,这俩年没打仗,这孩子的小脸儿油光水滑,还挺嫩。
石头苦着脸要告状,可是赫连曜根本看不见他,一阵风似的走了,他皱皱鼻子,什么味道这么香?
赫连曜到人家余公馆的时候是早上七点多,早饭刚刚摆上,还没有吃。
莫凭澜清晨遛弯就听到赫连少帅来了,他一点也不意外,反而觉得这厮老了,难道不是应该昨晚就堵在门口吗?
伸手剪下最后一朵玫瑰,他从暖房里出来,对手下说:“请赫连司令去餐厅,说我请他吃早饭。”
把玫瑰交给下人,“去,插在餐厅里的那个白色花瓶里。”
他迎到了门口,很是夸张的说:“赫连司令,好久不见。”
该死的昨晚才打了他一拳还真是太久了,看来莫凭澜是天生的欠揍。
赫连曜假笑的时候更觉得威严可怖,“是呀,好久不见,莫司令身体好吗?”
揉揉胸口,莫凭澜蹙眉想了一下,“貌似还可以,就是昨晚不知道被哪个剩王八打了一拳,有点疼。”
赫连曜在就咬牙切齿了,敢说他是剩王八,那你莫凭澜就是绿毛龟。
但这也就想想,毕竟赫连曜还要有求于人,只能忍住这口气。不过想想昨晚也揍了他,也算值了。
说话间已经进门,莫凭澜煞有介事的问他:“赫连司令,吃早饭了吗?”
赫连曜指指身后张昀铭手里的东西,“没,急着来给雪苼送东西。”
“雪苼?我们这里没这个人呀。”
赫连曜懒得在跟他阴阳怪气的胡咧咧,“莫凭澜。我那里有批德国武器,双排固定弹仓毛瑟枪,回去送你点儿。”
莫凭澜终于拿到了好处,终于收起了他的阴阳怪气。亲热的拉着赫连曜的手,“就知道你没吃早饭,走,我请你们吃早餐去。”
张昀铭在后头一脸的黑线。自家司令从来最不屑的就是谋权之术,可是一个白长卿一个莫凭澜,都精于此道快成精了,也是难为司令。
莫凭澜平时也不跟长安他们吃早饭,今天忽然闯入餐厅,正在插花的长安一愣,没给脸。“莫凭澜,你来干什么?”
莫凭澜却抢先一步把她手里的玫瑰花抢下来,“我说让下人插好你怎么亲自动手了,下次我把刺弄干净再给你送来。”
“真是变态,好好的花儿你把刺给人家弄掉了,那还是玫瑰吗?”
莫凭澜讨了个没趣,他咳咳两声。“那个,长安,赫连司令来了。”
莫长安其实早就看到了赫连曜,不过就是不想说看到了,此时眼皮撩了一下,“哦。”
一个单音节,算是她对他的全部欢迎。
但是赫连曜脸皮厚。他指指桌子让张昀铭把手里的天麻放下,“用这个炖鸡吃能缓解头痛。”
长安一听这个立刻紧张起来,“谁头痛?莫凭澜,你他妈的都跟他说了什么?”
听到她骂人,莫凭澜蹙起眉头,“长安,说脏话会教坏小朋友。还有。我什么都没有说。”
长安也觉得自己脾气太急了,没办法,她就是这个急脾气,改不掉。
赫连曜看看四周都没有发现雪苼和孩子,他还是要点脸的,没有好意思直接问雪苼,转而问皓轩,“皓轩去哪里了?”
长安冷冷的瞟了他一眼,“对了,还忘了感谢赫连司令送给我儿子的金表,谢了。”
我儿子,这三个字包含的意思挺多的。
赫连曜想起那天皓轩说叫莫凭澜是爹爹,那孩子果然就是他们二人的,雪苼的孩子呢?没了?
一时间三个人谁都没说话,长安插花,莫凭澜在旁边帮她整理叶子也尖刺,而赫连曜,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忽然,楼梯那边传来一道软软的带着沙哑的嗓子,“昨晚那么累,你们起来的倒是早。”
众人的目光随着声音都看过去,只见雪苼站在楼梯上,她披散着一头蜷曲的长发,身上是烟灰色西裤白衬衣,单手插在裤子口袋里,一派慵懒浪漫。
赫连曜在她出现的那一刻就不由自主的被她吸引,跟昨晚的贵气精致不同,今天的雪苼看起来要年轻一些,除了一头长发烫卷了,她跟三年前几乎没有任何分别。
她的目光落在赫连曜身上,微微沉了沉,然后不动声色的移开,“原来有客人。”
赫连曜的嗓子痒痒的,就像给什么堵住,好半天才吐出雪苼俩个字。却给皓轩的声音淹没。
“哇,好多人,伯伯,金表伯伯,你怎么来了?”看到赫连曜,皓轩兴奋的差点跳起来,不过他忘了赫连曜的姓名,只记得他送自己金表了。
赫连曜这次可没忘了带小孩子喜欢的东西,他从张昀铭的手里拿过一盒朱古力,“皓轩,看看,这是你上次送我的吗?”
皓轩好惊喜,他刚要扑过去拿,忽然听到妈妈凉凉的说:“皓轩。”
皓轩立刻耷拉了脑袋,他对赫连曜摇摇头,“金表伯伯,我妈妈说吃糖太对对牙齿不好,我的牙都要黑了,不能吃糖。”
接着听雪苼说:“谢谢赫连司令的好意,皓轩牙齿不好,您还是带回去吧。”
抬头就看到莫凭澜幸灾乐祸的表情,赫连曜把糖果砸在他怀里,“那就送给莫司令了,他反正也不褪奶牙,吃几颗糖没事,也省的生活过得太过苦闷。”
莫凭澜偷偷的跟皓轩挤挤眼睛,“那我就勉为其难收下了,毕竟要是被拒绝了赫连司令会下不来台的。”
一时间气氛又僵住了。
最难过的是张副官,他在这硝烟弥漫的空气里站了大半天,都没有和雪苼说上一句话。
皓轩跑下来,因为大人都在场,他不能表现的跟赫连曜太过亲近,便勾了勾他的手,“伯伯,你陪着我一起吃早饭吧。”
赫连曜也不客气。直接跟孩子去了餐桌那里,选择了对这些讨厌大人的无视。
长安无奈的摇摇头,然后对下人说:“添三幅餐具过来,再多准备点早餐。”
雪苼已经从楼梯上下来,张昀铭抢先一步,“夫人。”
雪苼看着他,三年的时光张昀铭倒是老了不少,眼角多了细纹,她想起最后出事的时候正是去王家庄找他,心头不仅有些酸涩。
“张副官,你还好吗?小喜她,现在好吗?”
提到小喜,雪苼的声音发颤。
张昀铭点点头,“她很好。不过她这些年惦念夫人的厉害,要是能跟您见上一面,我猜她会更好。”
“她在哪里?”
“晋州。”
“哦。”雪苼淡淡的,也没再说什么,跟着邀请张昀铭,“一起吃早饭吧?”
“不了,夫人您和司令吃。”
雪苼拉了他一把。“在我这里没有这么大的规矩,我们也算是朋友,过来坐。”
餐桌那边的赫连曜脸都黑了,张昀铭的待遇都比他好,他混的也太窝囊了。
大家分宾主在餐桌前坐下,赫连曜厚脸皮,在雪苼身边坐下。
雪苼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竟然没拒绝。
赫连曜刚要窃喜,忽然皓轩拍了拍他,“伯伯,那是我的,您起来。”
怪不得这个椅子这么小,打开折叠板还有个小桌子,原来是儿童座位。
他黑着脸换到了皓轩的另一边。跟雪苼隔着皓轩。
下人们把餐点也端上来,这顿饭有中餐也有西餐,牛奶面包还是米粥小笼包烧卖糕点自己选。
雪苼和长安都是牛奶面包,赫连曜默默的拒绝了自己吃惯的中餐,也拿了牛奶面包。
莫凭澜轻嗤,“没原则。”
赫连曜不跟他一般见识,有原则没老婆。他把莫长安带在身边三年了都没有拿下,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皓轩是喝牛奶吃小笼包,为了给他营养均衡,他每天早上都要一个白煮鸡蛋,而吃鸡蛋他最讨厌的是剥皮。
妈妈规定,这个蛋皮必须自己剥。
看着他笨拙的剥蛋皮,赫连曜忙伸手过去。“伯伯帮你。”
恰恰此时雪苼也伸手过去,“皓轩,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赫连曜的心都要蹦出来了,他的手竟然跟雪苼的手碰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