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许宣来到济仁堂的时候,只见吴仁杰坐在屋子当中的椅子上,看着自家的娘子和玉莲收拾东西。
吴玉莲收拾了几件衣服,却是将手中的包袱扔在了桌子上,来到了吴仁杰的身边,伸手抱住了吴仁杰的胳膊摇晃了起来“爹,你就跟着我们走嘛,我和娘两个弱女子,在这路上多危险吶,您就放心让我们自己走么?”
一旁的吴娘子也停下了动作,看着自家官人,劝道“官人,如今城中情势混乱,守城的军士也被调走了许多,如今剩下的都是些新兵,这苏州城我看是守不住了,不如官人你和我一起走就是了,那鞑子攻破城池,官人走脱这事,自然也没有人追究了……”
吴娘子说着说着,看见吴仁杰脸色变得铁青,连忙闭上了嘴。
吴仁杰看着自己的老妻,又看了看女儿,想到今日一别,搞不好自己怕是再也没有机会见到她们了,便没有冲着娘子发脾气,只是叹了一口气道“娘子,若是可以,我自然是要和你们一起走的。你真以为你们娘俩自去,我就真的放心?”
他说着,见自家娘子一脸的疑惑,解释道“娘子,如今苏州府眼看守不住的,但是我好歹也是苏州府人,也当了多年的大夫,上边下了明令,要调集我们这些大夫,给军中士卒治伤,我怎么能临阵逃脱呢?你们且放心好了,咱们三皇祖师会大夫都不会走,不过祖师会已经安排好,咱们城中的大夫家眷,都是一起走的,在加上还有官兵守护,没有人敢对你们如何的。”
吴玉莲听吴仁杰似是安排后事一般,心中已然慌乱,抱着吴仁杰的胳膊哭了起来“爹,你就不能和我们一起走么?我在也不要什么金银首饰,在也不使性子胡闹,我只要爹爹陪着我”
眼见女儿真情流露,吴仁杰也是眼圈泛红,若是可以,他怎么能不想跟着自家亲人一起走?只是眼瞎他确实是走不得呀。他冲着身边的妻子挥手道“你还楞着作甚?还不赶紧和女儿走?”
吴娘子也知道眼下情况紧急,也顾不得哭,拉着自家女儿就要走。
吴仁杰想了想,急忙冲着自家娘子说道“娘子,且慢,你们若是经过保安堂,记得通知一下许宣他们,让他安排他娘子赶紧走,这鞑子比金人还凶残,破城之后烧杀抢掠自然是会做的,许宣娘子如此美貌,定然难逃一劫,况且她已经怀有许宣的孩子,能给许家留一些骨血总是好的。”
吴娘子和吴玉莲听言,点了点头,匆匆就要出门,待到门口,吴玉莲停下脚步转身冲着吴仁杰福了一福,这才匆匆离去。
站在门外的许宣,此时却并没有进来,眼看吴玉莲消失在街角,这才推门走了进去“师叔。”
本来正坐在屋里发呆的吴仁杰,此时听见许宣的声音,猛地从这椅子上站了起来,见许宣掀开门帘进来,当下松了一口气“哎呀,怎么是你?方才我还让玉莲他们去通知你,让你赶紧走,眼下城中混乱,陈大人又要调集咱们这些大夫,你怕是走不掉了。哦,对了,你今日来我这里是?”
许宣闻言,拱手说道“师叔,鞑子围城,可城中军医,已经被张制置使调走,若是战事激烈,剩下的军医怕是忙不过来,所以陈大人要求调派咱城中的大夫,准备救治伤员。这活陈大人交给我了,我琢磨在苏州我资历尚浅,那些大夫搞不好还不认识我,所以我这才请师叔和我一起去”
吴仁杰听闻,先是一怔,这才恍然想起,貌似许宣也曾经有过官身的,现在给朝廷做事,也是理所应当,便呵呵一笑“我当什么事情,这点你倒是可以放心,祖师会已经开会了,郑会首要求咱们城中大夫留下来帮助守城,不用我去,大家伙也会听你的安排的。”
“哪里又那么容易,还是劳烦师叔和我一起去吧”许宣在一旁又求到。
吴仁杰见许宣如此,只好跟着许宣,去这苏州城大夫哪里,挨门统治去了。
城中大夫本就不多,加上祖师会已经早就通知差不多了,这次许宣和吴仁杰当真没有通知几家,就直接要返回府衙。经过城门之时,只见一阵慌乱,本来要出城的百姓,一个个惊慌失措的跑了回来,更是有人喊道“快跑啊,鞑子杀人了!”
随着出城百姓的向城内跑,和出城的人流碰撞在了一起,这狭窄的城门口,顿时拥挤成了一团。只见这些人因为惊恐发白的脸色,变得狰狞恐怖。
城门上呜呜的号角声响起,接着城门口的军官,听见这号角声,也有些惊慌起来,大声的吼道“鞑子来了,快关城门!”
城门两侧的士兵,听见这军官如此喊,一个城门边三个士卒,咬着牙用力的推起了城门,城门内的人群,迅速被大门分成了两半。城门洞里挤得死死的人,眼见城门开始关闭,一个个惊慌的叫嚷了起来,“让我进去吧,”“救命啊”
“官人,官人,救我啊”“孩子,我的孩子!”
此起彼伏的喊声,求救声,让许宣头皮都有些发麻。他眼睁睁的看着城门缓缓关闭,将这门洞里的人,硬生生的分成了两半人,被城门推到城外的那些人,就成了鞑子随意屠杀的对象。
吴仁杰似是也没有见过这等凶残的事情,看的他脸色都有些发白。一旁的许宣在临安比这更惨的情况都见过,但是看城门中如此惨状,还是忍不住有些心酸,不过他也知道,鞑子功成在即,若是妇人之仁,鞑子怕是就要从这城门攻进来了。
吴仁杰实在不愿见面前这等乱况,自己却又无能为力,奔着眼不见心不烦的心思,便转身拉着许宣朝着城门而去。
许宣心情复杂,如今他不过大宋一个小小的底层官吏,他说的话,看守城门的官兵看都不待看他的,这种有心无力的情况,让许宣有种深深的挫败感。此时被吴仁杰拉着,神志恍惚的来到了城墙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