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孙凌领着些许人马,带着进贡皇上的物资,行至一段山岭,忽的杀声四起,从梅林中钻出百千人拦住了去路。孙凌吃了一惊,心里已猜到了三分。
孙凌照旧掏出张妍手书,道:“这是我家大王进贡给皇上的贡品,你劫去不得。”
那百千人中走出了领头的,笑道:“早就听闻云梦泽有人起事,我还派去心腹探望,有意一同举事反了朝廷。可我那心腹回来反问我‘有一富贵,正经梅岭,取或不取?’正所谓‘天与弗取,反受其咎’,为山贼者,哪里有富贵不取之理?”
孙凌道:“既是同行,应为我开一条去路,等我办完事务,回来自有财帛登门送上拜谢。”
那首领斥道:“那又需等到何时?不如现在取了,省个少时反悔!”
说罢,那首领抬刀便砍去。孙凌闪退一旁,见已无法说服,掏出腰间腰刀,索性两刀相接,打在一起。
少时日渐晌午,两人仍是不分胜负,却闻岭上有人喊道:“张大王为何还是迟迟未归?”
这张大王是谁?正是那和孙凌打的不分胜负的山贼首领,姓张名茂。那喊的人是谁?是与张茂一同占领庾岭的山贼大王,姓徐名焕。
张茂听到叫喊,回应道:“是兄弟想得到这套富贵,因此迟迟未归!”
徐焕听了兄弟叫喊,向山下望去,见二人仍是不分胜负,两手拍了一下大腿道:“哎呀,兄弟,现如今不缺金银财帛,放他去了又何妨?”
孙凌也道:“还是这兄弟爽快,况又是交与皇上的,你二人也得罪不起。”
这一言说不打紧,反倒惹了徐焕不爽。徐焕一听是交与皇上的贡品,当场有了精神,叫道:“若是寻常百姓的财帛可以放了,既是给皇上的贡品反倒放不得了。张兄弟稍待,我去帮你!”
孙凌见状,心中一想,战一个人已是如此费力,倘若又来一个,想必脱身都难了,不如从长计议。便道:“也罢,是我认栽了!休让我再遇见你二人!”
说罢,孙凌夺马便走,身旁将士紧随而去。那徐焕刚持钢枪下岭,见那人已不见踪影。张茂道:“一听闻你我兄弟一同战他,夺马便逃了,先把富贵带到岭上去再备细说了。”
再说孙凌奔驰了两三里才放慢脚步,回头望了望,唉声叹气,失了给皇上进贡的物品,回去该如何解释?
只道孙凌到了云梦泽,进了主营,孙妍见了,离了座位要为他把盏祝贺。却见他跪倒在地,从怀中掏出书信,将往来备细说了。
张妍听闻,大怒道:“这庾岭山贼,我与他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何故如此欺我?”
孙凌道:“他们起事是要反皇上,我们却是食一口饭吃饱足矣。”
张妍道:“既如此,我们率兵打他也不为过,江东军士也不会阻拦,反而支持我等!”
冯度道:“我们是缺一场胜仗鼓舞士气,可人才缺乏,若都去攻打庾岭,云梦泽便无人看守。”
张妍道:“我有一故交,唤作高俭,正在隋郡,此人有些智谋,武艺也是精湛,可把他找来与我等共事。”
冯度道:“既如此,我这就派人寻他。”
说罢,冯度找了几百人,让他们记了姓名籍贯,派去隋郡挨家挨户的询问。
过些时日,果有发现,却见一人,身高九尺,面若土灰,目光深远,络腮胡髭。着布衣布靴,却腰持一柄佩剑。正是那高俭。
张妍一见,大喜,离座作揖,要他上座。
那高俭喜极而泣道:“张妍,几年不见,想煞我也,莫不是梦中相见?”
那冯度道:“我有一事不明,既是大王故交,何故高先生看着年长?”
张妍笑道:“高先生起初来过云梦泽,被家父请来奉为上客,亦教过我文学武艺,既是恩师,也算故交。”
冯度孙凌听了,连连点头。那张妍深鞠一躬,对高俭道:“如今有意在云梦泽起事,外拒强晋,内灭山贼,还请先生助我一臂之力。”
高俭道:“既是张大王请我相助,在下莫敢不从。只是如今黄山势大,意图也与你相符,何不兵合一处,一同共事?”
张妍道:“黄山之事略有耳闻,只恨与那头领不能相见,只待有缘相会。先生若是助我,眼下便是情急!”
高俭道:“愿闻其详。”
张妍便把进贡建业及被夺之事备细说了。高俭摩挲了下胡髭道:“既如此,贡品未至便未能表忠诚之心,想必江东不会派兵援助;另黄山在外与晋贼作战,无暇顾及我等。如今之时,不如遣一使者前去巫山,看看是否可得援助?”
张妍道:“可以一试!”
那孙凌在一旁闻说,立马上前作揖道:“贡品遗失,是我之罪,我愿去做这使者!”
张妍看了看高俭,高俭道:“孙将军既有此心,去也无妨。”
孙凌大喜,得令后缓缓退下。回去把腰刀用布缠了背在背上,裹了必需物品,连夜去往巫山。
再言巴邱境内,巴邱守将毌丘秀向县令谏言道:“传言云梦泽向建业押送皇纲,半路被庾岭山贼劫去,皇上未收到贡品,故我等可借欺君为由剿灭云梦泽叛贼,再借劫取皇上贡品为由剿灭庾岭山贼,岂不是一举两得?”
县令连连赞道:“妙也,是个好法子,剿灭两大山贼亦是为皇分忧,到时你也不必在这县城中当守将,我也不必在此当县令了。”
毌丘秀道:“既如此,我这便调遣兵马,进发云梦泽。”
且再说庾岭那处,二人得了富贵上山,分次坐下,徐焕道:“既得了富贵,想必云梦泽不会善罢甘休,倘若派兵攻伐我等,如何是好?”
张茂道:“那些贼子,武艺并不高强,倘若有胆来打庾岭,我便叫他有来无回!”
徐焕道:“兄弟莫要夸耀,倘若他真要来攻,想必胜负悬殊,不如……请些救兵,还可稳妥一些。”
张茂道:“庾岭四处,都是江东州郡,何来救兵一说?”
徐焕道:“向北两千里处有一山,唤作巫山。占据那山的有两个头领,一个唤作郑享,一个唤作杜亨。两人为人仗义,都是百越遗族,手下也纠集了几千人马。我有意请他们出兵相助。”
张茂道:“兄长此言差矣,此事也是因我而起,岂可让兄长前去,我这就打点行囊,连夜进发。”
这巫山并非只是山,在后汉还只是方位地理,泛指整个长江三峡地区。三国之后开始分段命名,但叫法各异。但景色优美,地势丰富,山水相间,也是个绝佳去处。有不少著名诗人为巫山题诗,在此只献一首唐代诗人李贺《巫山高》以供观赏:
“碧丛丛,高插天,大江翻澜神曳烟。
楚魂寻梦风飔然,晓风飞雨生苔钱。
瑶姬一去一千年,丁香筇竹啼老猿。
古祠近月蟾桂寒,椒花坠红湿云间。”
话也赶巧,不知二人谁快谁慢,或许是老天有意,让二人在巫山脚下碰头了,这二人打眼一瞧,便知道对面来巫山的用意,也不多言,新仇旧恨一并算起。
且说这二人在巫山脚下打的难舍难分,山上士卒早有人禀报,两个大王来在山边上向下望去,真是犹如“孙策战太史,张飞遇马超”,所谓英雄惜英雄,那两个大王也叫道:“两位好汉切莫动手,不如来山上一坐?”
那二人一听叫喊声,也都彼此罢手了,手搭凉棚,往山上看去,只依稀看得那二人头戴赤帻巾,身着玄铁甲,都浓眉大眼,血性方刚。
孙凌、张茂互相看了看,都不服气的上山了去,进了聚义堂,拜了山大王,分别坐了左右两边的客席。
那上面也有两个主座,坐在左边的郑享笑了笑道:“两位因何在我山头下打斗?”
孙凌张茂又互相瞅瞅,把劫皇纲一事又备细说了。坐在右座的杜亨笑道:“想必你们也不是为了拜山而来。”
那张茂抢先避席道:“二位大王,所谓山贼便是自立为王,有人便劫,有钱便抢,而云梦泽一伙,既然已是拥兵自重,又何必再向皇上送去供奉,岂不坏了山贼规矩?还望大王明察!”
这孙凌也不畏惧,也起身言道:“云梦泽聚集人马,主是自卫,那巴邱牙将官员不时掠夺民脂,怎可忍气吞声,但却并无造反之心。今日来,是想二位大王主持公道,叫庾岭一伙将皇纲返还于我,再结秦晋之好。”
郑享、杜亨听了二人话语,面面相觑,又思量了一番,那郑享把大腿一拍,叫道:“小的们!架起大锅,煮上滚水!”
这话一出,倒叫二人不由得疑惑心颤,张茂还反问道:“这是何意?”
郑享起身笑道:“你二人来之前,可曾打听我们因何在这巫山起事……是为了兴吴,还是反吴?”
张茂道:“自小霸王孙伯符占据江东,便处处攻夺百越,既是百越遗族,当是反吴。”
孙凌道:“自两位大王占巫山起事,并未侵扰临边州县,百姓和乐,自是摒弃前嫌,当是兴吴。”
杜亨也起身道:“二位可曾听闻过黄山林中鸱?”
二人连连赞道:“二败晋军,三渡长江,已是闻名江东的好汉!可惜不曾拜会……”
郑享道:“是也!自在黄山起事,刘皞便与贼晋数次交手,护江东周全,而我等却为这等蝇头小利争扰不休,传扬出去,岂不被众人耻笑?”
二人听罢很是懊悔,张茂拱手道:“我等本应同气连枝,共抵贼晋,此事确是庾岭之过,回去便把皇纲奉还。”
众人大喜,在巫山大宴一场,各自欢喜散去。且说巴邱守将毌丘秀点三千人马逼近云梦泽,张妍应如何应对?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