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族的来人

尘舞浑身一颤,眼神充满了不确定,小心翼翼的问:“你……不喜欢——杀戮?”

朱萧想也没想,正色道:“当然。我生平最厌恨的,便是杀戮。和平和自由,是我最爱的两样东西。”

朱萧将遮住她脸颊的几丝发,重新挽回耳后。没注意到尘舞一僵,本来明亮的双眸,刹那间,似被蒙上了一层暗沉。

朱萧唇边挂了一抹微微的笑意,道:“等你高考结束,我们冬天去瑞士滑雪,夏天去荷兰,那里有很漂亮的水车。怎么样?”

对上那满怀期待的双眸,尘舞从失神中回过来,勉强一笑,道:“好。”

朱萧仔细的看了看她。“你怎么了?怎么笑得这么难看?”

他从裤兜里变戏法样,掏出一颗巧克力,撕开包装纸,给她一半,自己一半。两人吃着巧克力,朱萧重又执起尘舞的手。“我们看电影吧。”

如此甜的意大利进口的巧克力,尘舞居然吃出了苦味。

厌恨杀戮,吗?她也是。只希望永远不要再想杀戮这件事。但是,能吗,她可以吗?尘舞的心,似被挖了一半。

***

这天,尘舞随着放学的人流,涌出校门。

当看见那个迎着她走来的高个子男子时,她立刻明白,她的好日子——这段偷来的愉快,即将结束。

眼前的人,她并不认识。

但她知道,这就是她一直逃避,却又一直期待的人。

这人身上那股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凝重的杀气,只有她们战族的人,才会拥有。

看着那人缓缓的,一步步向自己走来,尘舞的身子颤抖了起来。

那段梦魇般的经历,她一直深锁在脑海中的经历,现在猛然间,忽然袭击了她。

就好像一个熟睡中的、做着美梦的人,被忽然间惊醒。

多年以来,尘舞只记得父亲死前的情景。

那时,她放学回家,父亲正安静的坐在靠椅上,等待她的归来。

仿佛已经等了几个世纪一般。

他说:“灵王今天来袭击我了,这个地方不能住了,要赶快离开。去找医圣,他可能还有办法让我活下去,如果不行,你就一个人过吧,记住,要坚强!”

然后,父亲就沉入了熟睡之中,直到朱箫将他救醒。

这就是父亲临死的情景。

然而母亲呢?

每一次,想记起母亲死前的场景时,脑海里立刻会冒出一个呐喊着的声音:停止,快停止吧!

人类的脑子和其它器官一样,有保护自己的本能,对于会伤害到自身的东西,总会选择性遗忘。

这是一种迫不得已的方法,但也正因为如此,曾遭受过重创的人们,才会有活下去的勇气。

所以,那些承受过恐怖经历的人,往往比身边的人,都更容易遗忘那段不愉快的经历。

一直以来,尘舞跟大部分人一样,没有勇气去面对。

但现在,因为朱箫的温柔坚定的呵护陪伴,让她的脑子里的事情,得到了释放。

所以,当她看见那个高个子男子,那个浑身散发着逼人气势的男子时,那些深藏在脑海中的,恐怖的片段,便像电影里的镜头般,一一在脑海中闪现。

尘舞甚至连灵魂似乎都在颤抖,如同身体的颤抖。

“你好!”那个人打量着她,没有惊讶,没有陌生,仿佛他们很久以前就已认识了一般。

尘舞的唇抖动着,却没有说出一个字。

“我叫辛俞。”那个人说。

当天色已晚时,尘舞才慢慢走回药铺。

药铺已经关门,朱箫留了一盏小灯。她关上那盏灯,走进后面的四合院。

月光照进这宁静的院子,恍如隔世。空气中浮动着不知名的花香。

起居室的灯亮着,明黄色的光,照落在院子的水泥地上,显得那么温暖。

朱箫在做什么,是不是在等她?

一想到这,尘舞心底不由升起一丝欣喜的期待,期待着见到那俊美的容颜。

知道有个人在等着她,这种感觉真的——很好很好。

或许,她应该拒绝辛俞的要求。

这样宁静平和的日子,不知道她有多向往,多渴望!尤其是现在,朱萧这样温柔的陪护,让她比之前更加的软弱的希望这一切不要结束。

她静悄悄的伫立在月光之下,直到一声在安静之中无比清晰的猫叫声把她唤醒。

一只黄色的虎斑猫,正站在屋顶上,琥珀色的眼眸,在月光下闪闪发光。

尘舞好似自梦中惊醒一般,一盆冷水当头浇下。

是了,她怎么忘了呢,一直流浪的猫,适应了安逸的生活之后,还能重新流浪吗?

她目中一黯。

只觉得温暖的空气,在刹那间,竟变得寒冷起来。

此刻,朱箫在那样明亮的温暖的所在,而自己,却处于黑夜之中的一抹影子。

像她这样,身负那一道无形枷锁的人,的确,只能做影子。

他们,隔着这般远的距离!

她的心,不易察觉的疼痛起来,痛得她的泪,几乎都要漫出眼眶了。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屋里的光,照落在她身上。

一对上那双关切的温柔眼眸,她在心里轻叹一声。刚才的自怨自艾,在瞬间消逝殆尽。

“初春的夜,还是有些冷。站在外面做什么?”淡淡的埋怨中,却夹杂着无尽的情意。

这是尘舞听过的,最让她感动的埋怨。

她走过门前的台阶,走进了那向往的温暖的所在。

门“吱呀”一声,在她身后,将渐深的露水、雾气这些寒冷的东西,通通关在了门外。

但是,尘舞内心的寒冷、恐惧、和绝望,是不是也被阻隔在外面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