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树林中,尚未看见苏凌的身影,熙宁便听到了宝剑挥舞的声音,他默默地笑了,这正是苏凌发出的声音。
对于苏凌的一切他都是熟识的,连她舞剑的声音他都能分辨得出。
再走几步,便看见一道倩影,苏凌身穿一身汉服素衣,右手握着一柄宝剑,在白雪的映衬下偏偏而立。
熙宁曾经问过苏凌,问她为什么选择跳舞,苏凌告诉他,是因为她喜欢汉服,只有在跳舞的时候她才能光明正大的穿着汉服。
听了她的话熙宁有些惭愧,他们同为汉人,却要为满人卖命,又承受着低人一等的待遇。
这是所有汉人本不该承受的,然而他怎么也想不到,这的不平等的满汉关系,竟然是拆散他与苏凌的元凶。
不远处的苏凌剑锋一斜,地上的雪瞬间扬起,此刻她突然转身,向着熙宁刺去。就像是在这树林中第一次相见,二人于雪中打斗起来。
苏凌武功不弱,与熙宁不相上下,几招下来难分高下,就在此时,熙宁突然停止了动作。任由苏凌刺向自己。
这把苏凌吓了一跳,急忙停步收回了剑。将宝剑收于袖中,她疾步来到熙宁身边,生怕刚才伤到他。
见他平安无事,苏凌才松了一口气,锤着他的胸口怒道:“你不要命了,知不知道刚刚多危险!”
“我的命反正是你救的,你要收回的话,我自然不会吝啬。”熙宁任凭苏凌捶打,笑眯眯的望着苏凌。
听了他的话,苏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又道:“那你可记住了这句话,你的命是我救的,若是我不让你死,你千万不能有事。”
“记住了,你不让我死我绝对不死。”熙宁答应着,握起苏凌的手,他这才发现,苏凌的手竟是这般冰冷。
急忙解下自己的披风,披到苏凌身上,蹙眉道:“听丫鬟说雪下着你就出来了,这么冷的天跑出来,你还真当自己是铁打的!”
为她系好披风,熙宁又捧着苏凌的手,为她和着热气。
瞧着他的样子,苏凌扬起了幸福的微笑,于这末代乱世,能有这样一个人护着自己,她还多求些什么?
“今日入宫,可否见到了若宁?”苏凌缓缓问道,熙宁的心思瞒不过她。
光绪迎接新宠入宫这个消息人尽皆知,只是当册封典礼结束后,熙宁六神无主的回来,见到苏凌便拉着她说看见了若宁。
听了熙宁的诉说,苏凌明白了他的意思,光绪的新宠容妃,有着与若宁近乎相同的面容。她当即便劝说熙宁,人有相似物有相同,或许光绪就是看中了她长得太像若宁,才会将她纳入皇宫为妃。
然而熙宁听不下她的劝告,定要亲自入宫问一问,所以今日当他拿着奏折入宫面圣,苏凌便猜到他是为了见那个容妃。
“见到了,可她不是若宁。”熙宁低着头,默然道。原本抱着一现希望入宫,到头来却见到了一个这般讨厌的女人。
“这样啊,既然不是,那以后也不要胡思乱想了。”苏凌没有多问,从熙宁的神色中她便能看出他的失望。
不在纠结这个问题,苏凌反握住熙宁的手,笑眯眯的说:“我们回家吧。”
熙宁猛然抬起头,眼睛里满是喜悦,这是他第一次听苏凌承认那是他们的家。
“好,我们回家。”熙宁立刻说道,随即环抱着苏凌,二人漫步走了回去。靠在熙宁的怀中,苏凌依然笑着,还有多少日子,他们能这样牵着手一起回家。
无论熙宁在朝中遇到什么困难压力,当他回到家,望见苏凌正坐于房中,静静的等着他,所有的烦恼和不安片刻之间都会烟消云散。
她是他的宁心茶,他是她的暖心雪。
冬至过后,冬季最寒冷的时候也随之到来。北风呼啸,宫墙两侧时不时堆满了刚刚清扫过的积雪。
房檐上冻了许多冰锥,偶尔天气转暖,冰锥径直从屋檐上掉下来,经常会吓得走过的宫人一跳,生怕冰锥砸到自己。
寒冬腊月,每个人都很少出门。除了迫不得已当差的宫人,其他人都选择呆在屋内,有时能看到几个出去办事的宫人,也是行色匆匆。
原本就冷清的紫禁城,到了冬天就好似一个大的颐和园,整个被冻结了起来。
储秀宫内倒是温暖,光绪坐于床前,素惜躺在他的腿上,默默不语。乌黑浓密的青丝顺势落在光绪腿上,散发着阵阵香气。
手指划过素惜柔顺的秀发,光绪柔声道:“还在为熙宁的事难过?”素惜点点头,依旧无语。自上次见到熙宁已有数日,然而当日对熙宁的言语,她素惜自己始终不能释怀。
“莫要难过了,你做的对,他现在生活得很安稳,我们不应该让他承受这些风险。”
轻轻拍了拍素惜的头,光绪又道:“我知道你很想和熙宁相认,可是为了他的安全,就算再迫切也要忍耐。”
听了光绪的话,素惜即刻坐了起来,她转身看着光绪,蹙眉的问道:“是不是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做回李若宁,不能和家里的亲人相认了?”
望着这样无助难过的素惜,光绪心中隐隐作痛,他突然拥她入怀,紧紧抱住了她。“对不起,是我让你承受了这么多。”
他明显感受到怀中的人儿摇了摇头,随即又道:“不,皇上没错,是素惜自己选的路,素惜不后悔。”她的声音不大,却异常的坚定。
光绪微微一笑,突然拉起素惜道:“走,我们出去。”尚未明白状况的素惜被光绪拉下床,只见光绪叫来门外的小安子,又在他耳边细语几句,小安子随即匆匆离开。
二人披好外套走出来,素惜问道:“我们去哪?”光绪没有回答她,只是神秘的笑笑。
他们来到了永定门前,那是紫禁城最大的一块空地,若在春夏之季,便会有许多侍卫在这里操练,而今天气甚寒,也是没有一个人影。
走下石阶,映入素惜眼前的是数百只孔明灯。它们尚没有点火,静静的立在地上。此时光绪拉着她走到灯群之中,旁边的小安子顺势递给光绪一个火折子。
“记不记得从前,熙宁奉命去黄海迎战日军,你担心他有事,我们便在京城街道点起了数只孔明灯,为他祈福请愿。”
随着光绪的话语,素惜的思绪回到了那日。她记得当时自己正为熙宁出征的事烦心,意外看到了天上飞过的孔明灯,经过光绪的提议,他们跑到集市买了好多孔明灯。
最后他们成功的鼓动了路上所有的行人,纷纷放起了孔明灯。想到这里素惜不禁有些怀念,那漫天的孔明灯真的好美。
“虽然这里没有那么多孔明灯,不过我们诚心祈祷,老天还是会看到的。”光绪说着拿起地上的孔明灯,塞到了素惜手中,又吹起火折子。
“祈祷什么?”素惜拿着孔明灯,歪着头疑惑的问道。
“祈祷我们宫外的亲人,都能平平安安。”光绪低眉道,光绪有着与素惜相同的无奈,他们都是碍于身份的原因不能与亲人相认。
点起蜡烛,孔明灯缓缓飘上了天空,就像这漆黑的夜晚中唯一的星辰,天越黑,它越亮。
他们二人又纷纷点起别的孔明灯,素惜仰起头,望着它们越飞越高,“你说,这些孔明灯会飞到哪里?”
“谁说不可能?”光绪笑着摇摇头,走到素惜身后,扯开了旁边的一块黑布,黑布落下,一个硕大的孔明灯映入素惜眼帘。
孔明灯的灯罩做的很大,顺下笼着一个水碗大的铁盘,盘中立着尚未点燃的蜡烛,底部拉着一个半人高的篮子,整个形状像极了热气球。
“这……”素惜围着孔明灯左右查看,惊喜的问道:”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孔明灯?”
光绪微微一笑,跨步迈进孔明灯,又向素惜伸出手,“再不上来,天上的灯就要飞远了。”素惜迫不及待的跨进孔明灯,待她站好,光绪冲小安子点点头,小安子拴好绳子,点燃了蜡烛。
蜡烛燃烧了一会儿,孔明灯便缓缓升起,素惜只觉自己慢慢飞起,地下的宫殿楼阁越来越小,之后他们越升越快,很快追上了先前放起的小孔明灯。
俯视着地上矮小的宫殿,又看了看从自己身旁飞过的孔明灯,仿若置身于空中灯会,奇妙万千。望着天空忽明忽暗的孔明灯,她不禁扬起脸冲着天空大喊:“我能飞啦!我在飞呀!”
空中的风明显比地上大了许多,光绪从身后环抱住素惜,柔声问道:“这里风大,冷不冷?”听了光绪的话,素惜顺势钻进他怀中,笑道:“这样就不冷了。”
孔明灯点亮了小半边天,光绪和素惜指着那些孔明灯有说有笑,先前素惜的忧虑也渐渐被她抛在脑后。如今能让她愉悦的,也只有光绪了。
天空的灯火在这漆黑的紫禁城中格外显眼,永和宫内便看得一清二楚。此时一个女子正立于窗前,眼望着不远处天空的一阵灯火,握着窗沿的手不禁有些颤抖。
怡月走到她身后,见她专注的样子,不禁摇头叹气,“娘娘,夜深了,早点歇息吧。”
静默了一会儿,才听窗前的女子开口道:“怡月,你看外面那是什么?”怡月顺着女子手指的方向望去,那是漫天的孔明灯。
“回娘娘,只是一些孔明灯罢了。”怡月尽量说的轻松,这灯放了许久,好多宫人都跑出去观望,自然也都知道是光绪为容妃所放。
怡月本不打算把这个消息告诉珍妃,但看她现在的样子,怕是什么都知道了。
“娘娘……”
“好了,替本宫更衣,本宫要就寝了。”珍妃说罢转身走入殿中。“是娘娘!”见她没有纠结于此,怡月自然松了一口气,关好窗户,急忙随珍妃身后走进来。
“明日一早随本宫去储秀宫。”正在为珍妃梳头的怡月听到这句话吓了一跳,小心翼翼的问道:“娘娘去储秀宫作何?”
“你只管去安排,问那么多作甚?”珍妃夺过怡月手中的梳子,自行梳理着秀发,又侧目对怡月道:“没你事了,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