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似乎成了伊然和成晟之间的共同语言,颇有种心照不宣的感觉。到了伊然宿舍大门前,成晟将车门打开,伊然乖乖的趴到眼前的背上。可是没走两步,身下的人怎么停下了?
抬头,看清了走过来的人,挺拔的身影,深灰色的衬衫,稳健的步伐,伊然脑袋里轰的一声,云何?他怎么会在这里?
“我来!”云何上前拉过伊然的手臂。
“嘶!”伊然抽痛,整个五官紧缩在了一起。
成晟脸色刷的暗下来。将背上的伊然轻轻的放下,便转身走向本田。
“谢谢!”云何对着正打开车门的成晟很礼貌的一句,却似是摆明自己的立场。
成晟看了云何一眼,关上车门,扬长而去。
视线收回,云何微笑着低头揉揉伊然的头发:“怎么?看见我真这么高兴?和我期待的一样。”
伊然仍是目瞪口呆的看着云何。
“上来!”云何蹲下身体。
“你怎么来了?”伊然轻轻趴上熟悉的背,搂着云何的脖子。
“轻了五斤!”云何起身一本正经的说。
“你怎么知道?”她都没称过。
“我比称可准多了。”云何一边沉稳的蹬着楼梯一边说:“正确的说是五斤四两!”
“呵呵。”伊然笑着收紧搂着云何的双臂。
“又想勒死我啊?”听得出来这绝对是非正常发音。
“我在帮你使劲!”伊然在他身后甜甜的笑,仍然一样的回答。
云何第一次背她的时候,伊然真是想勒死他!
伊爸爸一个人照顾伊然,又当爹有当妈的很辛苦,只要是伊然能做到的就不会让爸爸动手,两手抱着笤帚扫地,踩着小板凳洗菜、洗碗、洗衣服。小时侯整个大院只有一口水井,那时还没有安装自来水。伊然总是半桶半桶的提,这天却也像新搬来的隔壁家小孩一样提了满满一桶水,可怎么也动不了了。
正要打水的云何过来看到她吃力的样子,怎么今天要提这么多?平时她不是只提半桶吗?她那么瘦小,半桶已经够重了。
“我帮你!”云何朝她展现他引以为傲的笑容,英勇的抢过水桶。谁知道,伊然却死死的拽着不放手。
“不用!”
“不用客气。”
“不用你!”
“啊!”伊然脚下一拌,整个人朝前摔去。
电光火石的一瞬间,云何也朝地面摔去。两个人一上一下倒在地上,一桶水基本没浪费,给他俩是又洗澡又洗衣服的。
“你怎么样?”云何扶起身上的伊然,发现自己整个左手几乎不能动了,却仍强忍着。
伊然愤恨的瞪着他,疼痛把她的注意力转移到腿上。她蹲下来看着流血的膝盖,眼泪就要夺眶而出。
“我背你!”云何蹲在她面前,忍着胳膊上的剧痛。
伊然气呼呼的使劲往眼前的云何身上一跳,差点让他趴在地上。看着云何艰难的站起身,伊然得意的在背后偷笑,胳膊死死的搂着云何的脖子。
“你要勒死我了,腿很痛吗?”云何勉强挤出声音,回头看向背上的伊然。
“我在帮你使劲!”伊然理直气壮的说。
后来,云何的胳膊骨折,打了一个多月的石膏。伊然也很讲义气的自告奋勇帮他背书包,上帝证明,她还是个善良的好孩子的。
“你还没说你怎么来了呢?”伊然边往床上爬边问身后扶着她的云何。
“慢点……”看她晃悠悠的,云何小心的生怕她摔下来。
“你还没说这你是怎么回事呢?”待伊然躺好,云何往椅子上沉沉一坐。
“是我先问的!”
他怎么来的吗?那天他和伊然通了电话,总觉得很奇怪。那个接电话的人是谁?为什么接小然的电话?还气喘吁吁很着急的样子?小然很疲惫的声音他还是听得出来的,小然很少说话,而那天却是不想说话?不想和他说话?出了什么事?云何的心里有一千个一万个问题。
云何偶尔登陆T大的网站论坛,本想多了解伊然的学校和生活。那天一打开论坛就看到很火的一个帖子:T大校草成晟与新生伊然亲密照。
照片是一个男生背着一个女生漫步在校园的路灯下,好不甜蜜。虽然只有一个侧脸,云何可以百分之百确定那确实是伊然,极力控制着自己想要发疯的冲动。
当看到有人跟帖说楼主搬弄是非,造谣生事,云何稍稍放松了神经。又在看到“手术”“住院”几个字的时候,血液直往脑袋里窜,整个人从凳子上蹦起,飞一样的奔向车站。
“心电感应!”云何对伊然挑挑眉笑着说。
“我听到你叫我了。”看着一脸不相信的伊然云何继续说。
咦?他听到了?难道那天疼糊涂了?
“我当然听到了!”看她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伊然吃惊的睁大双眼,圆溜溜的,好可爱。
“傻瓜!”云何忍不住笑。
“别说话了,快休息!”没等伊然抗议,云何赶紧封住她的嘴。
“那你呢?”伊然问,他该是累坏了,坐了那么久的车,还要背她上楼。
“我睡旅馆。”云何催促:“快睡!等你睡了我也好休息。”
“哦!”伊然赶紧闭上眼。
“你上课怎么办呢?”刚闭上的眼睛又突然睁开。
“请假了。”实际上他是先斩后奏,在车上给老师打的电话,坐了十几个小时的火车,到现在一口水都没喝。
“想听催眠曲?”云何玩味的对伊然说。
“……”伊然黑线,乖乖的闭上眼睛,嘴巴抿的紧紧的。
云何好笑的看着她,笑容却在一瞬间僵了下来。成晟!云何两拳死死的攥起。‘莆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写的不错,云何扯扯嘴角,难怪伊然会挂在床头。
云何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床铺上的伊然,从她长长的睫毛一动一动的,直到听到匀称的呼吸。
云何轻轻的走到床边,看着伊然的睡颜。他们都变了。小然比小时侯更漂亮了,他也比小时候更喜欢她了。
他记得第一次见到伊然时,伊然长长的头发,一身雪白的棉布连衣裙,长长的睫毛下,大眼睛一闪一闪的,像个洋娃娃,让他想去伸手摸一摸。他总是喜欢揉她顺滑的长发,摸她细腻的脸蛋儿。
云何伸出手,在碰到床上的人的脸庞前一刻,长指一收,拂去伊然脸上的长发。
“麻烦找一下成晟。”
“成晟啊!去篮球馆练球了!”
“谢谢!”
“今天就到这儿,解散!”成晟看清球场边等待的人,提前解散了球队。众人三三两两出了馆,说笑的说笑,打闹的打闹。
“找我有事?”成晟走到云何面前平静的说。
“打一场!”
“为什么?”
“我们打个赌。”
“赌什么?”
“输的人离伊然远点!”
“我不会和你赌。”
“怕输了?”
“你真的输得起吗?”
云何一僵,如果眼睛可以杀人,成晟早已经成为幽魂了。云何眯了眯眼睛,没有再说什么。
“输了你就会放弃?”
“我不会放弃。”成晟继续说:“即使输了!”
“赌点别的吧?”顿了顿成晟说。
云何挑挑眉。
“就赌我能赢你!”成晟直视对面同样高的云何,坚定的说。
“哎!快回来!有比赛!”有人朝馆外喊着。
“成晟比赛!一对一!”消息渐渐传开。
“那人谁啊?”场边的观众越来越多。
“挺厉害啊!”
“是个高手!和成晟不相上下……现在平分!”观众们开始叽叽喳喳讨论起来。
“步伐没有成晟快啊。”
球场上的两个人你来我往,明明可以投篮的球却都不投,非要在对方面前上篮。
“不比了!”突然成晟拿起手中的球,举步走向更衣室。
“怎么了?”云何不耐的在身后说。
“等你状态好的时候,随时找我!”
“等等!”听到声音,成晟停下脚步。
“还你。”看到云何递过来一叠人民币,成晟怔了怔,然后伸手接过,转身离去。
谭蕾看到云何进屋,急忙慌乱的说:“你好!我是伊然的室友,你们聊!我还有事先走了。”
“好。”云何礼貌的点头。眨眼工夫谭蕾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伊然将脸面向墙壁,云何看她肩膀一耸一耸的担心的上前询问:“怎么了?又疼了?”
“药在哪儿呢?”云何立刻在桌上翻来翻去,终于找到止痛的了。
“来!把药吃了。”云何一只手拿药,一只手拿着杯子来到床前。
“小然!听话,先把药吃了。”见床上的人没有反应,云何催促着纳闷的想,伊然从来不怕打针吃药的啊。
“你去找成晟干什么?”冰冷的声音从墙面折射到云何的耳膜,整个身子一怔。
“没什么,好好谢谢他!”
“真的吗?”
“……”
“你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来!”伊然坐起来转过身,已是泪流满面。
“……”云何极力调整自己的呼吸。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幼稚了?”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生病了?”云何平静的说,杯子里的水却似要洒出来。
“如果你是我,你会说吗?”
云何瞥开脸,望向窗外,掩饰一脸的痛苦。
伊然吸吸鼻子,擦擦眼泪,深吸一口气,说:“你回去吧!”
云何不敢相信的瞪着面前的伊然:“你赶我走?”
“不是赶你走!我已经没事了,你在这我也不会好得快些,而且你还要上课。”
“如果你不想看见我,我就走。”
“你知道不是那样的!”
“那为什么急着让我走?”云何吼着。
“你回去吧!”该死的!天知道他有多想她,多想和她多待一会,多想和她在一起,多想再看看她。
“我现在不想和你说话。”伊然缓缓的的转过身躺下。
“只想和成晟说话?”
“云何!!”伊然从又床上跳起来,抑制不住浑身的颤抖。
“……”云何想起上一次无疾而终,只有他一个人的争吵,像是伤口再次被撕开,更伤,更痛。
“小心伤口。”云何的表情温柔许多:“你把药吃了,我今天就回去。”
伊然含着泪将药一饮而尽。看着伊然乖乖的喝完药躺下,云何无奈的转身离去。
“云何!”走到门前的人僵硬的回头望向床上的背影,看不见任何表情。
“我很想你!”轻轻淡淡的声音,在寂静的屋子里显得格外清晰。
颤抖的手扭开门把。
“我也是!”
“砰!”关门声响起,两人的眼泪也随声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