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医生的办公室,脑子里还是不能接受这么个事实。
夏晨那么优秀的一个人,那么高雅,那么出尘,如果要让他在轮椅上度过他的下半生,无论如何,这都是一件极其残忍的事情。
晓斌长长地叹一口气:“清漪,这件事儿先别告诉夏晨哥,我怕他接受不了。”
我沉重地说:“明白,我不会告诉他,但是瞒不了多久的。”
自己的身体,自己最能感受的到,谎言又能维持多久呢。
回到病房晓斌先帮我去办了出院手续,然后开车送我回郊区的别墅。
心思都沉重着,一路上静默无语。
将我扶上楼没待多会儿他便离开了,临走时他让我好好照顾自己,等出了月子再来看我。
夏晨知道我产后张妈一个人忙不过来,提前就已经请了个护工帮忙照顾小孩儿,顺便就暂时住下。
张妈每天就负责我的饮食,心里有事忧着,所以我的奶水不是很好,月子做的也不是很顺畅。
小家伙还算让我称心,每天就是吃吃睡睡,然后就是拉拉尿尿,哭得时候也不算多,护工是个蛮有经验的月嫂,孩子让她带我自是放心的多,相反要是让我自己来,我肯定做不到那么好,那么细致。
夏晨在医院醒后晓斌就给我打了电话来,不过他的状态不是很好,晓彬说等他好些了在和我通话。
我现在还在月子里,没法出去,所以让他好好照顾着夏晨。
这几天奶水还算充足些,想喂给小家伙但他却睡着,护工大姐让我用吸奶器吸了出来先放在冰箱里,等孩子用温奶器温下在喂给他。
月子坐到二十天的时候夏晨终于主动给我打来了电话,柔声地询问:“清漪,你怎么样?孩子还好吗?”
我忍不住有点想哭:“孩子挺好的,我也挺好的,你呢,你怎么样?”
他轻笑:“我还好,别担心我,我没事。
怎么能是没事呢,他的腿都那样了,医生说要很久很久才能站起来,可听他的声音,却是云淡风轻的。
“夏晨哥,对不起,真的对不起。”要不是因为我,都是因为我,他才会重伤成这个样子的。
他依然淡笑着:“傻丫头,说什么呢,没有什么你对不起我的。只要你好好的就好。”
我平复着心里的难过,轻声问:“夏晨哥,你是不是都知道了,知道了自己的情况。”
“嗯。”他淡淡地应了一声,有些轻叹:“没关系,其实这几天我也看开了些,医生也没有判定我的死刑,所以凡事都还是有希望的,你说是不是,清漪。”
我难受地说:“是的,你一定会康复的,一定可以站起来的,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那个优秀的人。”不管遇到任何的困难,他都可以应对自如,这一次也是一样的。
他问:“清漪,你会陪着我吗?陪着我一起康复,让我重新站在你的面前。”
我点点头,很是悲痛地说:“会,我会陪着你,看着你重新站起来。”
这是我欠他的,所以我要看着他康健起来,这样才能减轻我心里的愧疚。
他笑,心情有些愉悦:“好了,你好好休息,我过段时间就会回去。”
“好,如果到时我出月子了,我会去接你。”
挂了电话,心情还是无比的惆怅,医生说过,复健之路会很漫长,也需要很大的毅力和耐心,我真担心,担心他坚持不下去,担心他自己会放弃。
晚上的时候小家伙不停的哭,我便让月嫂抱来跟我睡,撩起衣服让他含着乳//头,结果一小会儿他便不哭了,含着含着就睡了过去。
之后再让月嫂抱走,心里想这个小坏蛋,其实就是想喝我的奶了。
月子里不让洗头我便只好忍着,到了整整一个月的时候我便控制不住的跑进了浴室里,出来的时候感觉整个人如同脱了层皮。
带小念念去打疫苗,他还小,所以一针下去他几乎没怎么哭闹,之后的检查也很顺利,一个月就涨到了九斤多,还不错。
晓斌打来电话说夏晨要出院了,问我要不要一起去接,我应了他。
第二天给念念喂完奶后就随晓斌去了医院,到楼下的时候晓斌从后座拿出了一束花:“夏晨哥喜欢的梅兰,清漪,拿着,一会儿送给他。”
“好。”
夏晨喜欢的花,果然如他一般,高洁、淡雅、谦谦君子。
捧着花进去,轻敲门,开门的竟然是他的秘书杨静,似乎是哭过,眼睛有些红红的。
我站在门口轻声地唤了一声:“夏晨哥。”
夏晨坐在床上看着我笑,那笑里是满满的温和:“你们来了。”
晓斌和我过去,我把花递给他:“你喜欢的花,祝愿你早日康复。”
“谢谢。”他笑着接过,放在了旁边的桌上,杨静过来把花插进了花瓶里,再把之前的花拿出去。
一个多月没见,他清瘦了不少,脸色勉强还算有些血色,真不知他这一个月是怎么熬过来的。
晓斌轻扶他起来:“夏晨哥,出院手续都办好了吗?”
“都办好了,晓斌,你去把轮椅推过来,我自己能坐上去。”
晓斌去把墙角的轮椅推过来,夏晨谁也不用扶,两手杵着床面支撑着全身的重量,慢慢的将身子挪坐到轮椅上,坐稳后他舒口气,朝我们淡雅地一笑:“走吧,我们回去。”
跟在后面走我心里是无比的心酸,虽然他脸上表现的风轻云淡的,但我看的出来他刻意表现出自己很坚强,他刚刚起身的时候,我隐隐听到了暗暗咬牙的声音,还有他手背上的青筋浮现,都在暗示着他的隐忍。
走进电梯里的时候杨静追了进来:“夏总,我送您回去。”
夏晨淡淡地说:“不用了,你回去吧,公司里的事务暂时由李总代管,有什么问题直接找他就好。”
“好,我知道了。”杨静落寞地说。
下楼后杨静便和我们分道扬镳,我看得出来,她对夏晨似乎除了上下级关系外,还有着别样的感情,但是夏晨对她,似乎只是领导的关系。
晓斌把我们送回去后就离开了,考虑到夏晨腿的不方便,我和张妈提前将楼下的一间卧室收拾了出来,让他住进去。
我推他进去:“你看看怎么样?如果哪里不合适我在收拾。”
他满意地说:“挺好的,倒是你,才出月子别那么辛苦。”
我推他到床边去:“没关系,我年轻体质好。”
他想到床上去坐着,我伸手扶他,他却将我的手轻推开:“不用,我自己来就好。”
看着他费力的支撑过去,再将两条毫无知觉的双腿挪平到床上。
他靠着床头,朝我笑着说:“你怎么了?干嘛这幅表情。”
我蹲下身,伸手摸摸他的腿,眼泪忍不住就默默地流了下来:“对不起,夏晨哥,对不起。”
我欠他的,似乎这辈子也还不清了。
他轻叹,伸手轻轻地擦去我脸上的泪:“别哭了,和你没关系,我也不会怨你什么。”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都是因为我。”我无尽地自责着。
泪水也是不停地流,他一边给我擦着一边说:“清漪,真的不是你的错,是我自己的问题,车速太快了,所以没有刹住,会好起来的。”
我按按他的腿:“痛吗?”
他摇头笑,眼眸深处是如水一般的柔雅:“不痛,没有任何的感觉,清漪,如果我这一辈子要是站不起来了,你会不会陪我一辈子。”
我使劲的摇着头:“不会的,你一定会站起来的,只要你好好配合医生的治疗,就一定会站起来的。”
他是那么的高雅,那么的优秀,如果他再也不能走路,这比要了他的命还要让他痛苦吧。
他有些苦笑:“治疗是一条漫长的路,也许一年,也许三年,也许五年,清漪,我可能熬不住的。”
“不行,你一定要熬住。”我紧紧地握住他的手,鼓励着他:“夏晨哥,你一定要坚持,我会陪着你,陪你康复。”
这是我欠他的,所以我要看着他好起来。
“好。”他笑笑:“只要你陪着我,我一定会配合治疗,重新让自己站起来。”
“嗯,一定会的,一定会重新站起来的。”
无论如何,我们都要有着这份信心。
他温和地说:“清漪,能把孩子抱来吗?我想看看。”
“好,你等着。”
我站了起来出去,把念念抱过来给他看。
放在床边他一双小手胡乱地挥舞着,一双大眼睛乌溜溜地不知看着什么。
夏晨温柔地握着他的小手,眼底一片柔和,轻声地问我:“孩子起名字了吗?”
“起了,叫顾念。”
“很不错的名字。”他说。
“奶水够吗?”
我握住念念的一只柔软的小手:“不多,现在就是一半母乳,一半奶粉搭着喝。”
他抬眸看我:“我给你找个催奶师吧,孩子这么小,还是喝母乳最好。”
我说:“可以,不过我的饭量不大,估计请了催奶师也是还会这样。”
他便笑笑:“没关系,先试试看,不行我们在想别的办法。”
“好。”我轻轻地应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