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座的三人中,邱明倒是很明白杨沪生是怎么想的。将近五十年前杨沪生就跟他说过,日本是长在中国身上的一块毒瘤,这颗毒瘤时刻可能发作,祸害中国。唐朝的时候,日本人就跟当时的唐朝在白江口打过一仗,到了明朝,由于日本对中国属国朝鲜的野心——最终目标还是中国——明朝和日本两国在朝鲜打了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那场战争明朝虽然取得了胜利,却对以后清朝取代明朝埋下了隐患。在清朝时期,日本又对琉球动了手。要是让日本强大起来,恐怕以后中国人要遭遇无穷无尽的折腾了。
作为高举民主、自由、独立旗帜的中国,当然不能无缘无故把一个国家灭了国,“将隐患扼杀在摇篮中”,听起来好听,可隐患还没显露出来,你就动了手,人家会说你以大欺小,更难听点会说你侵略成性。要当文明国家的中国当然不能授人以柄,而日本在虾夷地战争中,发现中国国力远超自己,马上当起了缩头乌龟又让中国没了借口,于是对身边这个小国,杨沪生虽然恨不得扒了他的皮,却也只能高唱“一衣带水的中日两国自古友好”之歌了。可从虾夷地战争,琉球争端中,老人们都知道老首长对日本人是从来都不客气的。
现在突然打起了日本师团主意,邱明相信老首长想要削弱日本国力的心思再次活动起来。既然首长提出自己的“意见”,并且连日本人出动哪几个师团都一一道来,****还是要充分尊重“老前辈”意见的,看样子那几个师团这下算是没救了。
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虽然老首长无数次告诉邱明日本可恶之处,可邱明却没有切身体会到那种威胁——和中国崛起相比,日本国力根本谈不上威胁,就国力而言,他连受中国影响很深高丽都不如——邱明心中暗道:“可怜的日本人,也不知他们对老首长犯下什么罪行,不然平白无故怎么会让很是开明的老首长厌恶到极点?”
“老首长请放心,您的意见我们一定会带回去,让大家仔细斟酌斟酌。”
罗炜和夏阳正想着找什么借口——如“天色不早,首长需要休息”、“打扰首长时间太长,暂且告退”之类——离开这里,带着老首长的建议回去复命,杨沪生却突然冒出来一席话,让俩人正要离开沙发的屁股抬不起来:“巴尔干是虚,另外一场登陆战方为实。”
邱明反应很快,一听就明白:“首长您的意思是以多国联合行动之巴尔干登陆战吸引同盟国注意,而我们却在巴尔干烟幕下,在其他地方发起规模更大的登陆战,给同盟国来个声东击西?”
杨沪生点点头,长吁一声:“不错,现如今不比以前,空中侦察、无线电侦测使得一支庞大的军队,想要隐蔽自己意图,对敌人发动突然袭击,演绎一出现代版暗渡陈仓,困难性急剧加大。在多方位监测下,如没有战略欺骗,想要隐瞒自己战略意图,这很难办到。单纯的声东击西,规模不大还好应用,但在战略上,你又如何做到声东击西?主力出现在任何一方,用不了太长时间,敌人就能知道。邱参谋长,你不是很熟悉三十六计嘛,要知道三十六计中不光有声东击西,第一计就是瞒天过海。而第七计是无中生有。”
“还有借刀杀人、李代桃僵。”邱明在心里替杨沪生说出他没说的话。借刀杀人很好理解,用巴尔干之刀,杀日本之人;李代桃僵,当然是让日本人替中国人去送死。说来说去还是没安好心。
现任陆军副参谋长罗炜的反应也不慢,一脸崇敬地赞叹道:“诳也,非诳也,实其所诳也……首长英明!既然如此,我们马上将首长意图带回去,相信政府会采纳首长意图。”
杨沪生看了眼跟着罗炜站起来的夏阳,淡淡问了声:“不吃了夜宵再走吗?”
“不了,军情紧急,还是马上赶回去比较好。以后有机会再来拜访老首长。”
送走了罗炜、夏阳,邱明没有离开杨沪生的小楼,跟着杨沪生又进了书房。
“还有什么事吗?”
邱明轻声道:“老首长,您刚才所说好是好,只是这瞒天过海、无中生有未必可行啊。这不是国内作战,情况比较单一,虽然部队众多,部分隐瞒自己真实意图是可以办到的,这可是出国作战,大规模部队集结,敌人不可能不注意,想要隐瞒自己意图,很难很难,就算巴尔干吸引敌人部分注意力,我百万大军一动,敌人也会发现主攻方向不在巴尔干。”
杨沪生微笑着摇摇头:“百万大军?你以为登陆作战和跨越江河一样容易?调集我们和英国在地中海所有可以登陆的运输船只,哪怕英国将国内可以用来登陆作战船只调过来,海上运输能力也不过一次可以向滩头阵地输送十万人左右登陆部队。只要做好战略隐蔽,在部队登陆之前,敌人将不会知道登陆场是在巴尔干,还是在其他地方。”
邱明想了一会儿,点头承认杨沪生说的有道理。“大张旗鼓宣传即将发动的巴尔干登陆战?不,不不,用不着宣传,有这么多国家参与,这根本就做不到隐瞒登陆意图,总会有人把我们即将发动的巴尔干登陆战捅给同盟国。为了更好的隐瞒我们在其他地方登陆作战,倒不如由我们来把这消息透露出去好了。”
杨沪生伸出手,放在火炉上烤手,头也没抬:“如果由你指挥这场战争,你是统帅部最高统帅,对泄露战略情报,你会如何选择?”
“我吗?”邱明将视线从杨沪生身上移开,转头看着世界地图上地中海位置,脸上露出神秘的笑容:“我的意见说出来,老首长可不要骂我是汉奸啊。”
“你小子,卖什么关子?!这么多年了,我还不知道你吗?说吧,别卖弄你那点小聪明了。”
“如果是我,我会将两个登陆战计划,真实的计划,都泄露给同盟国。”
说完邱明转过身,看着杨沪生,想要看看杨沪生在听到自己意见后,是如何大惊失色的。可让邱明很遗憾的是:杨沪生脸上表情一点都没变,枯瘦的手连抖都没抖一下。“不错,别人说你一肚子坏水,一点也没说错,够语不惊人死不休了。说说看,你为什么会这样想。”
邱明有些不甘心问道:“首长您不觉得这太离谱了吗?”
杨沪生盯着邱明,似笑非笑道:“兵者,诡道也。战争这门艺术就是不讲道理的艺术,要打破常规,出人意料。要是大家想的都八九不离十,这仗打的也就没看头了。我又不是遭老头子,连这都看不出来,你邱明也太小瞧我了。”
邱明有些沮丧,抱怨道:“首长您也真是的,就装做被我吓了一会还不成?非要一切尽在掌握中,这也太打击别人自信心了吧?”
“你这家伙,我又不是没被你吓过,都这么多年了,你以为自己那点花花肠子我还没看穿?也太小瞧你的老首长了。真要这样,这首长的位置就该让给你了!”
“实际上我看出来的,相信首长也想到了,不然首长刚才就不会跟罗副参谋长说那席话。”邱明面容一整,继续说道:“既然兵者诡道也,我们就该让情报部门打入敌方情报人员在适当的时间很恰当的环境下提供完全真实的情报给敌人,越是真实情报越容易得到信任,而信任是掩护我们情报人员的最佳手段,因为对我们打入人员信任,最终发展成依赖,而忽视了在我高层发展情报人员之可能,这是第一点。第二点,也是极为重要一点是:只要不在特定时间、特定环境下提供合适的情报,则该情报的真实性和未来的形势变化几乎无关。就即将发起的地中海登陆战而言,我们可以让情报人员透漏最上层,只有少数几人参加的,最绝密会议记录,真实的记录,还需要附上首长您的建议,这样,有关我军在地中海行动完全按照会议精神进行,这会给同盟国多么深刻的印象!而有关地中海行动的情报,对这次规模如此大,有这么多国家参与的登陆战准备,不可能完全瞒过同盟国,那么如何掩盖?一个办法是将后面的行动掩盖在一系列可能的登陆战里,给同盟国的情报中,给出了我们在地中海从东到西一个很大范围里在准备攻势,撒丁岛、西西里岛、西班牙,都只是其中一个可能性的地点而已,而且他的情报中有关我军攻势的重点在哪里?是巴尔干登陆战!如果为了更好的发挥情报效果,我愿意将巴尔干登陆战晚那么几天进行,而将主要登陆战先进行,做出最先进行的登陆战是掩护巴尔干计划的徉动。这样,当我主力发起大规模进攻时,敌人将不会抽调太多兵力给予拦截。”
杨沪生沉默半晌,叹了口气站了起来,很是落寞道:“行了,你小子有出息了。我以前一直以为你在战略上有所欠缺,现在看来,岁月能改变一个人啊。这事我看还是你跑趟北京吧,去和他们说说,切记,只允许最高一层少数几人掌握情况,外交部、参谋长联席会议、战场指挥员,这些全要对他们隐瞒我们真实意图,你这种卖国行为是不能给他们知道的。战争是否能提前结束,一切都要看你了。”
“老首长,您……”
“成熟了是好事情,值得祝贺啊。只是不知怎么回事,心里却有些空荡荡的。或许是一直高高在上,久而久之真以为自己是神仙了。现在倒好,发觉自己还是人。”
杨沪生又露出狡黠的笑容,邱明开始还听得心里有些发酸,毕竟是多年老首长,要是首长心里难受,他同样也不会好过。等杨沪生一笑,这才明白原来首长是在跟自己开玩笑。当然,也可能这不是玩笑,而是首长不自觉表露出的真实想法。邱明虽然和杨沪生接触了几十年了,在这事情上他却拿不准。如果左宗棠还活着,那左宗棠一定会不屑地哼一声,然后说道:“这小子!又再卖弄他那点折腾人的小把戏了!”说完再冲杨沪生翻个白眼。
“记住,我们之所以不惜代价,将真实情报卖给同盟国,准确的说应该是提供给德国人,那是因为第一:通过提供德国人真实的情报以获得德国人对这个情报来源的绝对信任,在最重要的的时机,可以通过大量真实情报中的致命假情报来误导德国人。第二:通过和德国人接触,了解德军的意图,这不光是了解德国在中国部署的间谍和破坏活动的详情,相信这么多年渗透进来,他们的谍报网已经很有规模了,而且光是德国人向我们情报人员提出的有关情报方面的需求本身,就是一份非常宝贵的情报。第三:诱使德国情报机关依赖我们提供给他们的情报网,这样就使得德国人忽视或者至少降低对我国情报机关无法控制的真实的德国间谍的信任程度,同时通过对德国情报机关的联系,对其进行渗透。这是极端机密事情,我刚才才不再罗炜与夏阳面前说,虽然他们也是高级干部。你也一样,除了最高领导与情报部对外情报负责人外,不能告诉任何人,不然我们很可能会前功尽弃,这可是要切切记牢啊。”
“记住了,我什么时候去北京?”
“等明天吧,明天一大早我叫司机送你去机场,搭乘运输机回北京。今天晚上你就在我这里好好休息一晚上,用不着为欧洲战争考虑,要相信,一切尽在我们掌握中。”
说完,杨沪生紧紧握了下拳头。
“对了,关于日本人……”
“说吧,我在听着。”
“日本人现在在俄国战线打的很苦,他的第二、第三师团在基辅战役中损失很大,两个师团长阵亡,师团兵力折损超过七成,可以说师团主力被德军歼灭了。虽然日本国内并没有因为战败,引发反战运动,可他却将第四、第五、第六师团从国内调到俄国战线。”
杨沪生问道:“你是说日本人未必能将第五、第六师团从俄国那边抽调到地中海来?”
“现在俄国那边局势虽然毕竟平静,但我怀疑这是大战前的平静,或许同盟国更大规模的战役正在酝酿中,这时候从前线抽调两个日本师团下来,俄国沙皇未必同意。”
杨沪生不以为然道:“他国内不是还有不少师团嘛,我看将第七到第十二师团抽调到俄国战线去好了,在日本国内根本用不着保留兵力。同盟国的魔爪又没伸到远东来,国内保留那么多陆军干什么,何况远东还有我们嘛,大不了我们辛苦点,派兵到日本,保护他们安全就是了!第五、第六师团,俄国那边天寒地冻,能把他们的小鼻子冻掉,让他们到温暖的地中海,享受日光浴,哪些日本矮子还不一个个跑的比兔子还快?至于俄国沙皇,我从他那里调出两个师团,另外再给他派来六个师团,一进一出,他还赚了四个。又有什么不高兴的?告诉他日本人武士道厉害的很,哪里德国人攻的厉害,就派这些日本师团到哪里去让德国人体会一把什么叫东方武士道好了。用不着客气,日本人多的很,死不完的。”
“呃……是的,日本人是很多,死不完。”邱明翻了翻白眼,重复了一遍杨沪生说的话。心想自己刚提到俄国战线的两个日本师团,没想到老首长心黑的很,居然又打起了日本国内新编的那六个师团。第七到第十二师团是日本参战后才组建起来,成立时间很短,战斗力如何谁也不知道,让他们到俄国战线去,还什么地方危险到什么地方去,说是让德国人体会“东方武士道精神”,还不如说让这些日本师团当炮灰。
更离谱的是,日本又没做什么错事,老首长竟然想派兵“进入”日本,给他们提供“安全保障”,谁都知道,这兵进好进,要想撤出来就难喽,就算协约国取得胜利,对日本来说,他这个战胜国和同盟国那些战败国又有什么区别?笑里藏刀、调虎离山、借刀杀人、顺手牵羊、趁火打劫……邱明脑海里,三十六计中这些给老首长说起来事“尔虞我诈的糟粕”,一个个浮现出来。
邱明苦笑道:“老首长,您还真狠啊,日本天皇又不是傻子,我们这样明显在害他,他还会看不出来?”
杨沪生理直气壮说道:“不用把日本人想的智力有多高,何况我们是为他们好。”
“为日本人好?”邱明感觉杨沪生只要一提到日本,逻辑马上混乱,就这还算为日本好?
杨沪生脸上写满了悲天悯人的圣洁,开导道:“你不知道,日本人都是武士,他们很喜欢打仗,我看他国内还可以再成立十二个师团。武器我们提供,用俄国抵押的那些黄金作为采购武器经费好了,反正这些新成立师团是要到俄国帮沙皇打仗的,他也不能太抠门了不是?日本不是喜欢钱,喜欢军队嘛,我们给他贷款,帮助他武装军队,这多好!有了军队,让他们到最恶劣的地方磨练一下战斗力,这也是我们对日本的关怀。天皇陛下应该感激我们才是。他那个近卫师团、第一师团留在国内干什么?温室里种出的都是写受不了风吹雨淋的娇贵花朵,没用的,让他们也到外面去与暴风雨搏击好了,要是有什么日本人遭遇不幸,大不了我们出副棺材板的钱,再免费帮他们运送回国。你说我们这么仁慈,日本人是不是该感激不尽?”
这还算仁慈……邱明听的心底里直摇头。“我的老首长啊,北京那些人不会答应您这些意见的,这不明摆着要让日本好看?其他什么他们都能采纳,就这个,那些人找不到这样做的借口。”
杨沪生倔的很,眉毛一竖,寒声道:“用不着借口,战争需要就是最佳借口。他们不愿意得罪日本人?你去告诉他,我今年虽然七十有八(实际多少岁杨沪生自己也说不清楚,对他来说,这时间是负数,按照出生年月来计算,他现在还没一岁),但我精力还不错。如果他们觉得不合适,我不介意出来参加竞选,我倒很想看看,这种民主选举,我是否能被选上。”
邱明一听瞠目结舌,为了害日本,老首长不惜以取而代之来威胁现在领导人,他还真懂得威胁!国父要当主席,那还不跟玩似得?谁又能有他那么高威望?相信那些人一听到这个消息,到竞选前他们是用不着睡个安稳觉了。
杨沪生话题一转:“当然,大家不是说嘛,七十四,八十三,阎王不请自己去。七十四我是过了,八十三却也没几年。人老了,对竞选什么的兴趣也没以前那么大,只是不想让国家遭什么罪,这才起心活动活动筋骨,如果大家把国家治理的不错,我也没必要出来。这话你就不用跟他们说了,我倒要看看他们是否不把我放在眼里。”
“大家一定还和以前一样听您老人家的话。”邱明苦笑道。他是打定注意要将杨沪生这些话转告给现在领导人了,这分明是威胁,要是连话都听不出来,邱明相信自己这岁数也算长到狗身上去了。“您放心,哪怕再困难,他们也会说动日本,把您提议的近卫师团、第一、第五、第六师团送到巴尔干去,再将国内那些师团送到俄国战场。不过日本就算没有军队,德国、意大利也打不到日本去,相信他们不会需要我们军队‘保护’。”
“是吗?这倒真的很遗憾。你去跟他们说说,让他们给天皇提建议,就说他们要是觉得安全没保障,我们中国不介意出兵帮助他们维护国内治安,保障领土完整。中国人是热爱和平的民族,我们从来都没有侵占别国领土的野心。他们要是真的认为不用军队也能保障本国安全,那就算了,我们也不好强求。”
邱明马上想起杨沪生在还没建国的时候,就让自己制订过对日作战计划,从这点看,中国人民是爱好和平的民族一点也没错,但具体到每个人身上,至少面前的杨首长和元朝的忽必烈一样,对别国领土还是有那么点好奇心的。他这些建议分明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就算有好心,那也极为有限了。
邱明点头道:“这些我会转告。还有什么意见吗?”
“其他意见没什么了……对了,还有一件事情。你现在身体怎样?”
“很好啊?”
“那就好。”杨沪生走到桌子,取过笔墨纸张,很快写了几行字,就着火光看看,很是满意将纸折了起来,递给了邱明:“既然身体很好,你再这样跟着我东奔西走实在浪费。怎么样,参谋长,再回去担当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如何?”
邱明狐疑地问道:“我?”
“不错,我提议由你担当新一届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负责总的作战部署。老实说,其他人我信不过,惟有你,这么多年了,我是看着你一步步成熟起来的,如果你担当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我也用不着整天为前线操心,明明是退下来之人,还老是插手政策决议,这可有些说不过去,我知道,大家当面不说,可背后叫我太上皇的大有人在。你办事,我放心。”
邱明很是迟疑,他很早以前就已经指挥过全国军队了,这对他来说,算不得什么,可想想自己在“正义之拳”行动后的遭遇,邱明对这个职位实在兴趣缺缺,可他又不能明说自己不想干,只能婉言谢绝:“这个……怕不合适吧?老首长,我也退下来很多年了,您也知道,自从竞选失败后,我对这些兴趣就淡了,加之离开部队这么多年,人事、军备都不熟悉,现在出来……这个,别人会怎么想?就是不考虑别人想法,是否能干好,我可也没什么把握。”
“那么谦虚干什么!难道我还不明白你的能力吗?你还是放心去干好了。等战争结束,只要我还没死,我愿意带领一群老头子,支持你参加竞选!咱们这些人也应该发挥下余热嘛。”杨沪生看看邱明还是没有接受的意思,有些不高兴起来:“我们这些人枪林弹雨都钻过,怎么可以前怕虎后怕狼?为了国家,为了民族,要有一种舍我其谁的气概,怎么能在责任面前畏畏缩缩?!”
邱明见推托不得,一咬牙,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我再干上一年半载,不过竞选的事情还是不用再提了,只要战争一结束,我马上卸甲归田,和老首长一起四海逍遥。”
※※※
“进修班的各位同学。”黄埔军校大礼堂内,蒋方震代理校长手扶着讲台,目光从下面就坐的那些学员身上扫过。听到校长提到自己班级,进修班全体学员齐刷刷站了起来。蒋方震抬起手向下压了压,满意地说道:“很好,请坐下。”
“今天,是各位同学在军校最后一天。按照要求,你们就要离开军校,奔赴疆场,去捍卫天赋之自由,去为正义而战,去戴上功勋的桂冠。按照规定,本来是要举行一个隆重的授衔仪式,很遗憾,这项活动不得不取消了。为什么?因为我们军队马上就要参加一个会战,这是关系到我们国家命运之一战,前线需要你们,祖国需要你们,你们将踏上征途,战场,将是你们最好的考场。只有将战场变成埋葬敌人尸首的巨大坟墓,你们才算真的结业了。”
“在临别之时,我要跟各位祖国的好儿郎说几句话。记住,你们的钢铁胸膛无所畏惧,无论是波涛汹涌的大海,还是严酷的天气,无论是异乡的孤独,还是凶残的敌人,这些都吓不倒你们。一名军人,要有坚忍不拔的气质,你们要能忍受一切困难,如果有困难的话。排除万难,将一切面前之敌人砸个粉身碎骨!要记住,祖国在后面注视着你们,人民在期盼着你们取得功勋,为了国家,为了人民的平静和安宁,光荣的军人要义无返顾奔赴战场。”
“我可以告诉你们,前线要你们过去,那是因为将要托付给你们的任务,是艰巨的,残酷的,只有男子汉才能完成的任务。是老校长信任你们,才给了你们这个机会。你们是男子汉吗?!”蒋方震突然提高了嗓门。
“是!”五十号人同时怒吼起来。
“很好。我就知道我的学员中没有一个是孬种。”蒋方震后撤两步,绕过讲台走到前面,手贴着裤缝以标准的军人姿态从左面走到右面,又从右面走到左面,眼睛一直注视着下面的学员,嘴里说道:“我不能告诉你们将要去什么地方,你们的任务是什么。但我可以保证!你们要去的地方,将是你们能够干的最漂亮的地方!真正的男子汉都喜欢打仗,军队,对失败者从来都不宽恕,只有窝囊废才宽恕那些无能的军人,我们蔑视懦夫,既然参加了战争,我们就要赢,要赢他个漂漂亮亮,你们要牢记,你们是永不失败的男子汉,从建国到现在,我们军队还没输过任何一场战争,这一次也不会输,以后也不会,任何输的念头,都是可耻的,必须恨之入骨。”
“社会上有那么以小撮失败主义分子,他们害怕失败,他们畏惧牺牲,他们是我们社会的毒瘤,只是对这些毒瘤,还是让政府去操心吧,军人只管打仗,用不着管政治。不过要当心,以后你们手下也会有这种胆小鬼,也会有这些懦夫,他们会将军队风气带坏。对军队中这些人,你们必须进行坚决斗争,甚至可以枪毙他们,要告诉战士们,用不着害怕牺牲,不用怕死,每个人都会死,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当你畏惧死亡时,死亡将比任何事情都令人感到恐惧。要知道,就算一次主要战斗,你们当中也只可能牺牲百分之二,甚至还不到这个数,有什么必要担心死亡?要告诉战士们,不要让对死亡的恐惧战胜荣誉感、责任感。战争是场竞赛,男子汉们都喜欢竞赛,而战争这场竞赛与其他的又不同,这里是不甘居人之下的男子汉表现自己胆量的地方,勋章,就是男子汉的金牌……”
坐在下面聚精会神听校长讲话的徐永晋有些脸红,他怀疑过战争,他畏惧过死亡,他曾经想过自残离开战场……按照蒋校长所言,他改是军队里的毒瘤了。可他却在战场上消灭了不少敌人,负过伤,并且在负伤后也没有下火线,他获得了勋章,取得了到军校进修的机会——虽然这机会看起来跟国父脱离不了关系——这么说起来,他又是男子汉。如此混杂、自相矛盾的品质综合到一个人身上,徐永晋实在不知道应该如何形容自己了。
蒋校长很快帮徐永晋解除了困饶他的难题,蒋方震低沉着说道:“没错,第一次上战场,每个人都会胆怯,说自己不害怕的,那是撒谎,相信在座各位当时也有吓的要尿裤子的经历吧。有的人胆小,但这并不妨碍他像勇士一样去战斗,当其他和他一样胆怯的战友奋勇作战,而他却在旁边袖手旁观,他将无地自容,什么是英雄?英雄就是你就是害怕,也能勇敢作战的男子汉,作为军人的荣誉感、责任感让他在很短的时间内,克服恐惧心理。这样的人,都是好样的!”
“你们要记住,强大的祖国给了我们最好的给养,最好的武器装备,先烈取得的功勋让我们军队拥有最旺盛的斗志和最好的战士。军人,用不着对敌人仁慈,大家都是过来人,应该明白你不让敌人流血,反过来他就会要了你的小命,用不着尊敬那些敌人中的男子汉。当然,对那些放下武器缴械投降的敌人,我们是要给他们很好的照顾,要知道,如果敌人都是懦夫的话,我们将能以流最少的血,取得最大的胜利,这可是求之不得的好事。投降吧,让所有和我们为敌的敌人在看到我们优待俘虏,坚决打击那些顽抗之敌后,吓破了他的狗胆,放下武器乖乖投降吧,我们欢迎一切敌人都是胆小鬼——这句话我只是私下和各位学员说说,大家用不着出去后四处张扬,如果你们希望自己校长还能吃这碗军饭的话,不要给我惹麻烦。”
五十号人哄堂大笑。蒋校长交代的一点错误都没有,优待俘虏是中国军队的传统美德了,大家原本以为这是因为中国军队是人道军队,给蒋校长一说,原来是为了鼓励对手当胆小鬼。一个男子汉与一名懦夫打架,谁会赢?这个不用打,大家就能知道。当然,这话要是捅出去,蒋校长将发现自己屁股后面跟着好大一坨屎,有的他忙碌的了。而敌人要是看了中国军队之所以优待俘虏,在他们那里有着这样的说法,恐怕没什么人愿意给敌人当成懦夫。明知没胜利机会还要顽抗到底的局面将比以前多很多了。
“勇敢的男子汉们,战争的胜负不仅仅取决于力量的强弱,胜利还如数那些机警的、主动的、勇敢的人们,而你们,就是拥有这些美好品德的最优秀的军人。军队送你们来学校学习,那是要让你们接受最好的、最系统的军事教育,让你们能够带兵,把你们的优良品德传给你们手下的战士,让你们去取得更加辉煌的胜利,军人是为战争而生的,和平是对军人最大的奖励,但现在不是谈论和平的时刻。要知道,我们已经没有选择余地了,现在我们无法接受任何妥协,退出这场战争。要是退出,等待着我们的,除了耻辱,只能是奴役!那么拘禁我们的锁链将被铸就,从西域到琉球,到处将回荡起镣铐的叮当声。只有消灭敌人,真正的和平才会降临大地。你们的任命书,教员将马上下发给大家。和任命书一起的,还有授予你们军衔的委任信。同学们,冲锋号角已经鸣项,为了胜利,我们需要勇敢,勇敢,再勇敢。让我们高呼,勇敢的前进吧!抛弃和平幻想,祖国的尊严期待着我们去战斗,去消灭那些敌人!”
“前进!……杀死敌人!……让和平见鬼去吧!”大礼堂内回荡着进修班学员口号声,没有人带头,各喊各的,听起来口号很混杂,不过这么多人一起怒吼,那声音却直冲云霄,经过礼堂的人听到里面口号声,会不由自主浑感到身热血沸腾。
“混成陆战旅?这是什么东西?嗨!老夏,你到什么地方去?”
“奶奶的,我也是混成陆战旅,小徐你呢?”
徐永晋看了眼任命书,简短的回了一句:“一样。”
张正阳忿忿不平,晃着任命书:“有没有搞错?我可是老牌子十一师的人,这混成陆战旅一听就来路不正,陆战旅……怕是海军陆战队那些水鸭子吧?怎么能让我们陆军跑到海军去?”
“你那算什么?我可是铁血青年团出来的,知道十师不?你那十一师算什么东西?”徐永晋不屑地撇撇嘴。
徐永晋不会对到什么地方去感到不安,他记得自己姐夫现在正在海军陆战队担当装甲旅顾问,混成混成,既然师混成部队,应该是各兵种混合成一块,说不定到时候可以和姐夫并肩作战了。徐永晋扫了眼委任信,默不作声将它和任命书放在一起,打起了包袱——委任信中宣布他徐永晋晋升为陆军少尉。虽然徐永晋很努力,可班里只有一个名额的陆军中尉还是没有轮到他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