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银二十万两——”
当“精细鬼”报出礼单第二份礼品的时候,整个宴会场这才爆发出阵阵惊呼。
几个判官眼睛都瞪圆了,他们是怕魏昊,也知道魏大象不好惹,可怕归怕,钱又不咬手!
钱能通神!
“老丁,老牛这是发了啊。”
“他妈的,这哪里是发了,给个十殿阎王当当都不是不行啊。”
“不会是纸钱冥币吧?”
“放你妈的屁的,那是魏大象!”
本来应该是斯文判官,这光景却是粗鲁无比,有个判官更是眼珠子一转:“哎,你们几个,刚才魏大象怎么说来着?招婿宴?”
“老牛不是说是嫁妹吗?”
“老子管它嫁不嫁妹,如果是招婿,我有个重孙,去年刚死,也是秀才功名,不过他死在路上,得去北方把他接过来……”
“你打甚么主意?!”
“那是五万两黄金!”那判官牙花子都露了出来,一双眼睛绿了红、红了绿,然后压低了声音说道,“我也不多要,五千两,疏通一下做个八府巡按……难道不好?”
“五千两就够了?我记得八百年前,这不得三四万两?”
“你他妈说的也是八百年前,现在阴间这么乱,没听说过‘乱世黄金’吗?”
“当真能成?”
“新来的五阎王怎么说呢……收钱了还是办事儿的。”
意味深长,但却让判官们都心动不已。
一个个掐指推算,发现阳世的子孙里头,是有不少将死短命的,还有一些是刚死的。
这拿过来凑合用,也算是个美事儿啊。
“老牛的妹妹要五个鬼夫,咱们正好五个判官,一正四副,肥水不流外人田呐。”
“听说老牛的妹妹颇为雄壮……”
“关我们屁事儿?又不是我们躺下。
”
“可要是让子孙来承受这等酷刑……”
“五万两黄金!二十万两白银!”
“这……”
犹豫的判官迟疑了一下,忽然又听“精细鬼”高声道:“蜀锦五千匹——”
“干了!我这就托梦!”
什么犹豫不犹豫的,自己这是深思熟虑,现在考虑透彻,必须拿捏到位。
老婆就得找壮实的,好养活!
这光景,哪里还有阴差去注意宴会性质都变了。
横竖还是喜酒,吃就完事了。
接着奏乐,接着舞!
气氛一下子上来,牛将军顿时大喜,心中也是松了口气,然后面有得色,披甲上前抱拳行礼:“哎呀!!不曾想贵客临门!魏相公驾临,实在是不甚荣幸!不甚荣幸啊——”
牛将军余光看了看四周,哪个不是面露惊异,谁家不是目瞪口呆?!
没错!
老牛我就是这般门路广,北阳府第一鬼将!
心中得意,礼数却是恭敬,魏昊入门抱拳躬身:“素问牛将军乃是北阳府阴司第一勐将,神交已久,今夜前来,一是贺喜,二是认识一下。魏某此番路过,乃是身负‘大夏千牛卫司仗使世袭左千户’一职,要事在身,不便久留……”
“我老牛岂能怠慢贵客,当备上薄酒,还望魏相公不弃,路上也好解解渴。”
言罢,牛将军一招收,就见十几个鬼卒抬着轿子出来,轿帘掀开,里面露出了酒坛子。
诸多小妖小鬼看不懂,但大妖魔怪都是若有所思。
“哈哈哈哈,牛将军爽快,魏某不好别的,这美酒,那是断然不能少了的。多谢、多谢……”
魏昊连连道谢,随后躬身道,“那就不叨扰了,魏某就此别过。少待礼物都会送往府城城北宅院,如何?”
“魏相公客气了、客气了……”
牛将军其实这光景也拿捏不准,这魏大象要是放空炮,他也不好说什么,反正面子是给了的。
只是等魏昊乘龙离开,身后跟着飞行的五个轿子,牛将军突然腰间铃铛响了。
叮铃当啷,牛将军解开铃铛,便传来一个姑娘的声音,就是这姑娘声音浑厚,不像个好招惹的。
“大哥!!外面来了一群人,金山银山往门前摆!还有珊瑚!哇,那珊瑚三丈高,跟大哥你一般身量!哎呀!!这珍珠,这珍珠,一壶一壶往外搬,大哥,你是抢北阳府吗?!”
“……”
“……”
“……”
“……”
判官们沉默了,牛将军无语了。
半晌,牛将军小声对铃铛说道:“妹妹,那都是朋友给的礼物,你的私房钱,可别胡乱糟践了。”
“什么?!都是我的——”
哞~~~
传来了牛叫声,牛将军赶紧把铃铛给收了,不再说话,然后尴尬地冲周围同僚们说道:“舍妹就是这么个性子,让诸位见笑了,见笑了……”
“老牛,何出此言?!令妹天真烂漫,实在是让人欢喜。说实话,也就是我的重孙才是个童生,不然这亲家,如何都是要结一结的。”
“嗳,老牛,我有个玄孙,泰阳府的举人,年纪大了些,却是饱读诗书,而且为人谦逊,在乡里颇有名声,若是将来养儿育女,必能教出天生的精灵逸才来。你看魏赤侠的那条狗,听说便是养在五崖县麒麟书院中,当真是一代灵犬啊!”
“老牛,你是知道我的,常年在十殿阎王那里转悠,屁本事没有,可门路广啊,有个后生,那叫一个英俊潇洒、文武双全……”
判官们已经彻底按捺不住,一些脑子灵光的大鬼,也是端着酒过来磕头,然后问道:“牛将军!您这招妹婿的章程,是个甚么模样的?”
“对对对,牛老爷,您可有说道?”
只这一起哄,众多妖鬼都是反应过来,对啊,这可是招婿宴,牛将军给自家妹子招揽贤婿的。
当即热闹无比,纷纷上前打问。
没别的意思,就是问一问。
至于黄金白银的……结了婚就是自家人,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何必分得那么清楚。
牛将军见状,顿时喜上眉梢,得亏自己灵醒,这是祸事临头变成喜事临门啊。
而且它也万万没有想到,魏昊居然这么讲究,说给钱真就给钱,不掺假的。
想它往来阴司,多有同僚出征的时候,斩首一千偏说三万,功劳一个比一个水。
阴间的数字不值钱,但这真金白银可不一样。
烧纸钱你烧死了也就那样,香火是多少就是多少,阴间定期轮回投胎之前,众鬼都是要寻个地方住下,十殿阎王编户整饬,不可能全是公家报销,剩下能住多好吃多好,全看生前德行。
德行高尚,子孙昌盛,烧来的纸钱纸马,便就真个儿用得上;德行卑劣,那就不顶事儿,这是某个人祖定下的规矩。
不过富贵人家自然有富贵人家的操作,德行不济,没事儿啊,给现钱,只要给的多,十殿阎王都给你想办法。
人祖定下的规矩多了去了,不碰就是,绕过去就是。
开动脑筋,办法总比困难多,为了捞钱,谁还没有一点祖传的手艺不是?
诸如“替死鬼”“倒霉鬼”等等鬼灵的诞生,可不就是如此么。
所以说,魏昊甩出来的真金白银,那真不是判官们这等五品以上的地府高官没见识,实在是硬通货之所以硬,那是因为真的硬……
太硬了!!
钱是英雄胆,牛将军原本也就是有些封赏来的家底,战利品虽有,但却一般,冥币这种东西,就是草纸,发俸禄可以,紧要关头,真不如金银横贯三界古今。
魏大象前来拜门,那是牛将军陡然而富,阴间的地位直接拔高,霎时间就惊动了不少大神。
其中就有检校第五阎王的阴间大王,拍了心腹虚度鬼王,到了鸠兹东山,奉上了贺礼,坐上了高位,然后得以亲近牛将军说话。
虚度鬼王也是暗暗心惊:大王好生厉害,前头做了介绍,如今还能再做,这买卖可以。
牛将军脸面喜庆,心中却是不爽:入娘的,前头便是阎王的人说陈孟男是新死的好鬼,可以当做鬼夫。老子便信了,得亏没惹毛了魏大象,人家果然侠义,非但没有怪罪我,还真就折节下交,你这新来的阎王,到底有没有把我老牛当自己人?
凡事就怕对比,牛将军此时已经打定主意,等今晚上把事情给了了,就托梦给魏大象,诸多细节都交代清楚,之前不方便说的,也只管说了。
到时候借个物事,能遮蔽窥视的,便不怕有人知道是它抖落出去的。
牛将军虽是个勐将,倒也不蠢,知道自己欠下魏大象一个大人情,可不能白白捡了便宜。
而这光景,魏昊带着五台轿子,直接奔赴“画皮小筑”,并没有去城北的风水宝地。
轿子里面,的确装了美酒,不过也不只是美酒。
一个个穿红戴花新郎官模样的惨白鬼魂,也正失神坐在其中。
头一个花轿就是陈孟男,此时全然没有意识,只是坐着一动不动。
等到子时,魏昊返回了“画皮小筑”,落地之后,便喊道:“‘陆地夜叉’何在?”
“小的在此。”
那“陆地夜叉”赶紧钻了出来,现形之后,让诸多不敢离去的嫖客们又一次吓晕了过去。
今夜,注定让他们难忘。
“魂灯灭了没有?”
“没有没有,小的一直看着,寸步不离。”
“如此也好,免得跟阴司打交道。”
魏昊说罢,手一挥,五台轿子的轿帘立刻掀了起来,随后里面的魂灵,一蹦一跳出来,为首的一个,正是陈孟男。
有人认得他,直接惊愕当场,再一细想,顿时觉得“画皮小筑”“画皮弄堂”都是人世间最恐怖的魔窟。
越想越恐怖,越想越害怕。
他们往日里,怎么敢在里头消遣的!
当真是差点嫖死在里头!
“小汪!”
“汪!”
一直潜藏在这里的狗子,突然钻了出来,然后狗子赶羊一样地叫着。
“汪汪汪、汪汪汪……”
五个魂灵便没有乱走,朝着狗子驱赶的方向前行。
看到了汪摘星,“陆地夜叉”吓了一跳,心中惊呼:我滴娘!这魏大象真不能看他模样,心思竟然这般深沉,我若是偷奸耍滑,他是不知道,他的狗却一直盯着!
越想越恐怖,越想越害怕。
他往日里,怎么敢认为魏大象是个莽夫的!
当真是差点折死在里头!
狗子也是熟门熟路, 不多时就将五个魂灵赶到了肉身处,随着一一对应,魂灯也适时熄灭。
魏昊运气于目,异童再度搜查,见没有了大碍,立刻喝道:“还不醒来!!”
这一声大喝,惊得棺材五个人顿时坐起。
那场面,原本胆大的一些看客,当时就看傻了眼,眼睛一翻,终于也是吓晕了过去。
垂死病中惊坐起……太吓人了!
那灵堂不算灵堂,礼堂不算礼堂的地方,陈孟男扶着棺材大叫:“我没死!我没死!哈哈,我还活着——”
啪!
魏昊上去给他后脑勺一巴掌:“看你小子以后还敢狂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