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沐之秋点点头,“那块位置水源充沛,日照充足,水环境可以充分发挥自净作用。只是,那附近埋着‘死亡村’几代人的祖坟,是‘死亡村’祖祖辈辈的风水宝地,也是‘死亡村’的禁区,想将那里的祖先迁移至新开辟的葬岗子,只怕村民们无法接受。”
冷清的月光罩在上官云清身上,为他镀上了一层圣洁的光芒。他的眼眸晶莹闪烁熠熠生辉,“无妨!既然你早有打算,便是再难,我也要助你。明日开始我便挨个游说村民们,定将井水打出来。”
上官云清的声音平静而又淡定,却带着一种能催眠人的力量,让沐之秋的心绪久久难平。
站起身有些担心地看向上官云清,沐之秋犹豫道:“此事暂时不急着办,葬岗子里埋着的麻风病人尸体尚未来得及处理,又要迁村民们的祖坟,谁心里的坎儿都过不去,只怕会引起民变,到时候你……”
“此事莫要为难上官先生,交由我来做吧!”
沐之秋和上官云清的目光齐刷刷地望过去,正对上萧逸黝黑晶亮的眼眸。沐之秋不由脱口抱怨道:“你怎么不好好睡觉又跑出来了?明天怎么受得了?”
萧逸跨前两步,不动声色地拉开沐之秋和上官云清的距离,淡淡地说:“本王又不是泥捏的,平日在靖王府也不过只睡两三个时辰,眼下已经睡够了,该换上官先生去睡了。”
“这倒也是。”觉得萧逸说得挺有道理,沐之秋点点头,转向上官云清,道:“云清你先去吧,此事过两天再议。眼下我还想去葬岗子看看,萧逸正好能陪我,你抓紧时间回去睡两个时辰,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做。”
“好!”上官云清也不谦让,淡淡一笑,朝萧逸拱手行了一礼,道:“有劳了!”说完便潇洒地转身离开,丝毫不拖泥带水。
待他走远了,萧逸的目光才重新落到沐之秋的身上,“你白天累了一整日,夜里再不睡,铁打的身子也吃不消。要不要在这里先睡一会儿,我守着你?”
沐之秋呵呵笑起来:“刚才还说你自己不是泥捏的,这会子就把我当成泥娃娃,你也太小瞧我了,以前遇到这种事儿,我能连续三四天不合眼,只熬一夜算得了什么?我们还得去葬岗子看看呢!”
才说完,沐之秋便惊觉自己的话中漏洞百出,看向萧逸的目光中便多了些戒备。
萧逸却仿佛没有听懂一般,伸手便将她揽进怀里,柔声道:“你且告诉我葬岗子在哪里,我抱着你去。”
沐之秋的下巴险些掉下来,还未缓过神来,萧逸却又说:“知道你是我静安王朝的南丁格尔,若是将你累垮了,‘死亡村’的这些村民和孩子们该当靠谁?你难道提灯夜探他们,为的只是先给了他们希望,再将他们毁灭吗?”
“哦?你都听见了?”沐之秋更加吃惊,他居然有如此好的记忆力,竟能过耳不忘。
萧逸臂上微一用力,便将沐之秋打横抱起来,他的声音依旧淡淡的,听不出任何情绪,“迁坟之事上官先生做不了,这事还是交给我吧!”
沐之秋太过于吃惊,便也忘记了反抗,任由萧逸抱着往前走,一叠声地问道:“你初来咋到,‘死亡村’的百姓一个都不认识你,你去迁人家的祖坟,会被他们打死的?更何况我们还得先想办法将葬岗子里的麻风病人尸体都挖出来集中焚烧,只凭你一人之力如何办得到?”
“那就更得我来做了!”萧逸唇角一挑,桃花眼灼灼地望向怀里的人儿,“秋儿方才还说我小瞧了你,眼下怎知你没有小瞧我?有些事,君子有所为,君子有所不为。上官先生再被百姓称赞也不是真正的神仙,他一介文弱书生,手无缚鸡之力,你让他去刨人家祖坟,焚烧村民亲属的尸体,你道他就是钢筋铁骨,不怕被村民们打死么?我就不同,我是静安王朝的靖王爷,食君俸禄造福百姓乃是本分。况且明日八弟和九弟定会向父皇请命来此寻我,我便调来一些将士了结此事。待以后再想办法开山引水,植树造林,我就不信解决不了‘死亡村’通风不畅阴暗潮湿的现状。”
“呀!此话当真?”沐之秋猛地揪住萧逸胸口的衣服,瞪大眼睛道:“萧逸你真的愿意帮我?你不是在骗我吧?”
民众的自发行为岂能跟政府的统一调度相比?沐之秋自然明白萧逸这些话的分量。她从来没想过萧逸会帮她,更没想到萧逸会把事情设想得如此周到,连开山引水植树造林都想到了。如果萧逸此言是真,将来有朝一日,“死亡村”变成真正的欢乐谷她一点都不会感到惊奇。
“你觉得我有这么无聊么?”冲她微微一笑,萧逸皱眉道:“明日你和上官先生只管将村民们全都稳住,其他的事情统统交给我。”
“你可不要蛮干,万一引起民变……”
“自古民不与官斗,百姓虽懂得感恩戴德,但却难识大体。等你和上官云清一个个给他们说通了,只怕你所担心的那个什么夏季肠道传染病也在村子里肆虐横行了,到那时,不知道你还要耗费多少心力物力去救治,与其那样,还不如尽早谋划,方能防患于未然。”
“这话虽没错,可是咱们也不能强迫村民,如果让他们知道我们掘了他们的祖坟,只怕……”
“怕什么?”萧逸面色一沉,已隐上一层杀气,“难不成秋儿还怕这些村民们不再将你当做活菩萨?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待一切尘埃落定,即便村民们心中不服,也无计可施。秋儿若真的担心,就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我身上好了。”
“我哪有这个意思?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沐之秋愈发焦急,揪住萧逸领口的手不由地又紧了紧,萧逸的头便被迫垂下来,与她相距不过二十几公分,“我是怕到时候你会变成‘死亡村’的千古罪人。”
“本王做事只求问心无愧,‘死亡村’的村民们是否将我看做千古罪人又有何妨?只要秋儿你心中明白就好。”
“可是……”
“怎地有那么多可是?”萧逸终于不满地再次打断她,下巴有意无意地俯下来,在沐之秋额头上蹭了蹭,柔声道:“睡一会儿吧!即便只睡一炷香也好。”
沐之秋不想睡的,她也觉得睡不着。她想阻止萧逸蛮干,却又觉得他句句在理,她怕他真的激起民变,却又担心夜长梦多。她觉得有好多话要对萧逸说,有很多事要跟萧逸商量。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般被萧逸抱着,听着他暖暖的话语,闻着他身上清爽的阳刚气息,困倦便莫名地袭来一层层地包裹住了她。
嘴里嘟哝两句,眼皮却是越来越重,小脑袋在萧逸怀里无意识地拱了拱,终于找到一个舒适的位置,打了个哈欠沐之秋便沉沉地睡去。
直到确信她已睡熟,萧逸才将往她背上输送真气的手轻轻松开。加大了揽在她腰间的力度,浅笑道:“傻丫头,非要这般才听话。真以为本王是笨蛋,连个乱葬岗子都找不到么?”
看着怀里温顺得如同小猫儿般的沐之秋,萧逸的眸光闪了闪,迟疑片刻,终是没忍住俯首在她额头上印下一吻。
她的肌肤比他想象中的还要芬芳甘甜,萧逸有些晃神,贴在她额头上的唇竟有些舍不得离开。但怕自己的难以克制将她吵醒,不敢继续扰她清梦,只得意犹未尽地抬起头来。
沐之秋睡得正踏实,萧逸的唇印在她额头上有些微凉,睡梦中她下意识地嘟了嘟嘴唇,鼻尖便轻触在萧逸的下巴上。
萧逸身体一僵,猛地愣住,片刻才敢抬眸看她,唇边已涌起自嘲的笑容,无声中带着点点宠溺,道:“你这磨人的小妖精!”
……
待沐之秋醒转时,已经和萧逸站在葬岗子上了。萧逸如同冉冉升起的旭日,浑身带着淹没一切的朝气。
她的目光定格在萧逸脸上十几秒钟都没有反应过来,说实话,萧逸长得真好看,虽然大半张脸都被口罩包裹着,可他的绝世芳华依然如同海上明月骤然升起,耀得她根本没办法移开视线。
直到萧逸促狭地冲她笑道:“秋儿已在我怀里睡了一个多时辰了,难道还想赖着不下来么?本王虽有心,却已经无力,这两条手臂眼下已没了知觉。不过若是秋儿喜欢被本王抱着,待回到小院之后,本王一定将你抱个够,夜里也不放开!”沐之秋才像是彻底被萧逸的话惊住,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萧逸的话虽如此,他的手臂却紧了紧,丝毫没有松开沐之秋的意思,而且,他还故意用下巴蹭了蹭沐之秋的额头。
在感情方面,沐之秋的脑子永远比行动慢半拍,思维还没转过来,已忙着将滚烫的小脸儿藏进了萧逸的胸膛,倒是忘了自己仍在萧逸的怀里。
看见她此时娇憨害羞的模样,萧逸喉头一紧,不由生出些逗弄她的心。
垂下头,用额头轻抵住她的额,迫使沐之秋抬起眼眸与他对视,萧逸坏笑道:“秋儿眼下已与我有了肌肤之亲,可还想着要悔婚?”
“呀!”沐之秋这才意识到自己还在萧逸的怀里,急急忙忙从萧逸身上跳下来,懊恼得直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她那么警惕的一个人,看见萧逸就不耐烦,方才怎么会任由萧逸抱着她哄她睡觉?她该不是也被萧逸传染得脑筋被驴踢了吧?
再看向萧逸,他居然在对着她笑,他可是最不爱说话、最不爱笑的人啊?为什么这两日自己见他一次,他便笑一次?还一次比一次笑得灿烂?直笑得自己连呼吸都不能正常进行。难不成这个面部肌肉僵死男发烧了么?脑子不清醒了么?他怎么可能就这么抱着她,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睡两个小时?
见沐之秋一张小脸儿红得要滴出血来,萧逸才收了笑,说:“不逗你了,方才我见你太累,故意给你输送真气,又点了你的睡穴,你才会在我怀里睡着的。当时你只顾着与我商讨迁坟打井之事,根本没有注意其他,所以才会丧失警惕和戒备,原是我故意算计你,怨不得你自己。”
是这样!沐之秋终于松了口气。再看向萧逸时,目光中不仅多出些感激,还多了份赏识。这个冷面王爷原也不是那么残忍霸道不好相处嘛!难得他还会替别人着想。
而且,萧逸居然能这般光明正大地将方才乘机点她睡穴,给她输送真气的事情说出来,大大方方地承认他算计了她,可见他的内心的确是坦荡的,难怪上官云清会说他是人中伟丈夫。自己以前是不是把他想得太坏了?或许,萧逸总是板着一张扑克脸也有他难言的苦衷吧?
要是萧逸一直能保持这份坦荡,她倒不介意冰释前嫌,和他变成朋友,甚至是上官云清那样的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