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肖克都不知道，陈医生也无可奈何，只能够叹气离开。
方可晴醒过来。
映入眼帘的，是他那张颠倒众生，令人一见难忘的脸。
迷糊的视线慢慢变得清晰，她看清楚了他的表情。
怜惜、内疚、甚至仍带着那抹忧伤。
心底涌出悲伤。
两个人就这样，对视良久。
“可晴，你怪我吗？”
方可晴摇头：“不，有些事情，你好像还没有说清楚。”
霍连城大手抚上去，想要轻摸她的额头。
却被她闪躲过去，她把脸别到一边，避开他的触碰。
她心里有气。
他眼中一痛，说道：“你问吧，心中有什么疑问，我回答你。”
方可晴不自觉落泪：“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绝育手术，到底是什么时候做的？你明明……明明偷偷给我吃过避孕药，如果，如果那个时候你已经做了手术，又何必多此一举？难道……难道是之后做的？”
他身子一僵，这个难以避免的难题……
有一句话说得好，当你说了一个谎言之时，就必须要用无数个谎言，去圆第一个谎言。
除了承认，他能怎么回答？
他不语。
她的心一阵阵地痛。
就在一个多小时之前，她是多么的坚定，自己爱这个男人，她是多么的坚定，她想要与这个男人生孩子。
然而，一个多小时后的现在，她对与他之间的未来那些幻想和美好的愿望，好像瞬间都破灭了。
孩子，那个根本就没法出生的孩子，现在已经不是重点。
“为什么？为什么要做绝育手术？你明明是爱我的，难道你就那么畏惧我怀上你的孩子？”
方可晴声泪俱寒，她不敢相信霍连城竟然偷偷背着她，去做了这样的手术。
霍连城俯身，用他健壮的身躯，抱住她颤抖的身体：“可晴，你听我说……”
“你不要抱我，你不要抱我！求你放开，你放开！”方可晴激动地将他推开。
“我还有话，我还有话没有问完。”方可晴从床上坐起，死死地睁住他，眼眶暴红，神色愤怒。
霍连城被推开，他站了起来，距离她几步之遥。
“好，你问，我都回答你。”从未有人令他心痛如此。
她的一哭一笑，早已经牵动他的心。
现在，他只求她的情绪快点平复下来。
“你做的，是永久绝育手术？”
霍连城征了征，这又是一个，他该圆下去的，未完的谎言。
他点了点头：“嗯。”
方可晴脑海里“咚隆”一声，如遭雷劈。
“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为你生孩子？”
霍连城紧紧咬牙，拳头不自觉握起，硬着头皮，都要把谎圆下去，只有这样，事情到最后才会得到圆满解决。
“那时候，我不知道自己已经爱上了你，我不愿意有女人怀着我的孩子，威胁到我。”
方可晴整个人僵住。
沉默良久，房间里安静得一根针掉落地面，都能听见。
她脑袋空白了好久，好久。
这就是她的丈夫。
原来这才是他的真正想法，真正面目。
“可晴，那时候，我真的没有想到……”
“出去！我不想见到你！”她冷冷地指住门口，把脸别过去，不想让他见到她崩溃一般落下的泪水。
到底是怎样的心肠，才能对自己那么狠？
永久绝育，永久绝育！
他到底把她当成什么了？难道他还怕她生下他的孩子，拿孩子要胁他，要拿走他所有的财富不成？
他到底是因为什么要防她防成如此？
一个对自己能下如此狠心的男人，太可怕！
他的拳头紧得更紧，无论她怎么赶他，他都不会走。
“难道孩子就那么重要？”他声音冷了下去，没想到她随品便说出，不想再见到他这样的话。
他做这一切，就这一切都是为了她。
“孩子重要不重要，不是重点，你，霍连城，你真的太让我失望。”
那时候她已经爱上他了，可是他……他表面对她那么好，暗地里却喂她吃避孕药……那样就算了，竟然还偷偷地去做了绝育手术。
这个事实，让她如何接受？
“我在你心目中，到底是个怎样的女人？”
“你是我霍连城最爱的女人！”
“你最爱的是你自己吧，霍连城，你连孩子都不要，就因为害怕我是个坑你的骗子，对不对？”
“方可晴，你到底在胡说什么！”
他怒了，终于怒了。
他冲着她大吼，拳头紧紧握住，眼圈发红、神情愤怒、脸部的肌肉抽动了起来。
方可晴抬头看着他这副要吃人一般的表情，冷笑：“霍大总裁，你想怎样？你想像以前一样，把我扔到水里，拿去我半条命来惩罚我吗？可以，你尽管那样做吧，反正你心里不是把我当成老那种会拿孩子来敲诈你、坑你的坏女人吗？”
霍连城忍不住紧咬着唇，死死盯住她。
为何这个女人总是这样，每次发生什么事，她总是第一时间否定他对她的真心？
这次的确是因为他对她隐瞒说谎，她该生气，可为什么要将他推得远远的？
他闭上眼睛，隐忍住强烈的情绪，恼怒与失望交织着，胸腔里郁闷得快要爆炸。
这个笨女人，为什么她老是不明白，他如果不爱她，早就把她扔掉了！
因何一次又一次地容忍她的任性、她的胡闹、让她在他的身边，对他称王称霸。
“你以为，我会对一个那样的女人好得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我霍连城，这辈子都不可能会再对另一个女人付出那么多心思与精力，那么多的真心，但是我所做的，你都看不见了，是不是？”他声色俱冻，质问她。
如果眼前的人不是她，如果他对她的心有那么一点点的虚假，他恐怕早就甩门而出，不再理会她现在到底有多痛不欲生，是生是死都与他霍连城毫无关系。
那样才是他的惯性做法。
霍连城从来都是冷情得让人可怕的一个人，他对任何一个人的生死都漠不关心，他那样活着，多潇洒啊。
直至爱上了她。
她的痛就是他的痛，她的苦就是他的苦，她的伤就是他的伤。
他待她如此，偏偏她就是不领悟。
方可晴与他大眼瞪小眼地，互瞪了好久。
他骇人的气势将她整个人压逼住一样，令她半天无法开口。
但是，她的心好伤……
好久好久，她平静下来，眼泪也止住。
“你不想做爸爸，可以，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你已经剥削了我做妈妈的权利，几乎每一个女人，都会有当母亲的欲望吧？那是天生的母性，是人类最基本的情感，我想为你生个孩子，由我们共同养育成人，等我们老了，可以儿孙满堂，享受天伦之乐，那样才是人生正常的轨迹，我这样的要求，很过份吗？你觉得很过份吗？知道吗？你好残忍，霍连城，你好残忍，你做这样的决定之前，难道就没有想过我吗？哪怕是询问我的意见，都没有想过吗……”她喃喃地埋怨，眼里露出绝望，对生孩子、和他一起组织一个温馨热闹的家庭的绝望。
她的一字一句，就像无情的铁锤一般，狠狠地敲打着他的心。
他感觉自己就如一个剁子手，活生生地将她肚子里将来孕育的生命，杀掉，令她的希望彻底幻灭。
如果他的意志不够坚定，那么他肯定会脱口而出，不，不是的，这不是真相，绝育手术只不过是骗你的。
他不能心软，为了他们的未来。
霍连城蹲到她的床前，半跪下，握住她的手：“孩子，对你来说就那么重要？你有我就够了，不是吗？我可以满足你所有的愿望，我想要什么，我都给你，我会将我所有、包括我所有的爱，都给你，好吗？”
方可晴难过地望住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的话。
她的心好乱，思绪好乱。
这件事情来得太突然，她始料未及。
就像本来正坐在云端，突然被重重地击落到地面，认清现实之后，那种疼痛与不适就像强大的风浪一般，将她整个人冲散。
对这个男人，又一次感到失望。
她固然在乎孩子的事，但她更在乎，他看待她的眼光。
为何明明与她卿卿我我后，仍要不声不响地去做绝育手术，而且还是永久绝育……
她看他的目光变得陌生，甚至有一丝丝畏惧。
霍连城怕心一点点地冷下去，很快结冰。
眼神可以伤害到一个人，甚至“杀”掉这个人。
而她这样陌生地打量他，令他心痛不已。
她的确，又一次要远远推开他了。
给他的答案很明确，她不能。
没有孩子，她不能。
没想到孩子竟然对她那么重要，比他还要重要。
他忽然松开了她的手，霍地站起，后退，再后退，双眸如坚冰：“你会后悔的。”
“砰”地一声，他推门而去，重重地把门给带上。
他那抹可怕的怒容，让她的心彻底下坠。
他们要完了，是不是？
他生气了。
但他凭什么生气？有错的明明是他，明明是他剥削了她当母亲的权利，残忍地把他们爱情的结晶完全隔绝在另一个世界里，连一点机会都不给，她生气、失望、难过、怀疑他有什么不对吗？
她一把将被子盖到头上，只想好好冷静一下，思考一下，她到底该不该安安静静，听听话话地去面对现在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