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少,舒小姐今天整天都呆在家里,没有出门。”
“穆少,舒小姐出门了。”
“穆少,舒小姐是去买菜。”
“穆少,舒小姐从超市里出来了。”
……
“穆少,舒小姐和她母亲一起出门了。”
“穆少,舒小姐一个人坐在巷子口。”
“穆少放心,她很安全。”
……
“穆少,舒小姐一个人出门,我们的人不小心跟丢了!”
“是!我们马上去找!”
春节过后的第一天,舒静曼起得很早,陆馨和舒颜颜都还在睡觉,她没有叫醒她们,一个人悄悄离开房间出了门。
这几天她不是吃就是睡,陆馨在的时候,她会到客厅陪她说说话,聊聊天,陆馨出门的时候,她就一直呆在自己的房间不想出门。穆煜泽的电话每天都会不定时的打来,问她在哪里,在做什么,她会老老实实的回答说她在家里,和妈妈聊天,或者是她在菜市场,正在挑选蔬菜,电话那头通常都很沉默,似乎是在思考她说的蔬菜名是什么,等到她说完了,他才会随之“嗯”的一声,然后有些不耐烦似的让她赶快回家,没事别到处晃。每次他一说的时候,她似乎都能看见他皱着眉的样子,虽然嘴上回答好,心里却有些想笑,这都什么年代了,街上哪有那么多坏人,她也不会傻不拉几的总是走丢,再说就算走丢了她也可以打车回家,就他还那么紧张,把她完完全全当小孩子看待了。
妈妈陆馨每天在家里都呆不了多长的时间,说是要和哪个哪个阿姨一起打牌一起逛街之类,兴高采烈的样子,舒静曼倒是乐见其成,妈妈以前就特别喜欢热闹,只是爸爸去世后才变得不愿意接触外界,现在她又愿意出门了,倒真是一件好事。
妹妹舒颜颜很想出去找她的朋友玩,但妈妈不同意,让舒静曼看着她不准她出去玩,为此还没收了她的钱包手机。天生就喜欢热闹的舒颜颜怎么受得了成天呆在家里,舒静曼本来想给她求情,只是舒颜颜砰的一声把自己关进了屋子不再出来,陆馨也同样不容商量地拿着包出门了。
舒静曼从小在这个小城镇长大,几年没回来,新修了很多高大的建筑物,倒是变化不小,她换乘了两次车到了车站,又找了一辆沿途的大巴坐着才到了南山的墓地。
好久没有来,墓前也没人打理,碑前灰尘积了很厚的一层,甚至还有野草生长的痕迹。
也不管是否会弄脏身上的衣服,舒静曼小心翼翼地把一大捧白菊放下后,拔了拔枯萎的野草,席地就坐了下去。
“爸爸,曼曼来看你了。”边说边用衣袖去擦墓碑上被灰尘模糊了的黑白照片,对着照片上儒雅温和的男子微笑。
“爸爸,好久没来看你了,你想曼曼了吗?”
“曼曼很想你呢。”
是的,她的爸爸,在新的一年最为喜庆的第一天却去世了,那时她才读初二,**间就失去了这世上她最亲、对她最好的人。那个总是给她讲很多很多童话故事的爸爸走了,那个把她当公主一样会叫她曼曼公主的男人离开了,她的童话梦、公主梦似乎也随之破损了。
郊区清晨的风又冷又湿,刮在脸上很疼,情不自禁伸手抹鼻子时才发现鼻涕流出来了,耳边一下就响起了一个声音。
“舒静曼,你在外面呆着干什么!赶快回家,马上!”
“你怎么知道我在外面?”
“我怎么就不知道!我叫你赶快进屋没听见吗?”
“我……”
“你是想要感冒吗?”
……
想到这里,舒静曼突然就笑了,伸手随便抹了抹鼻涕。
“爸爸,你知道吗?曼曼谈恋爱了哦。”
“我知道,你肯定会问他人怎么样是吧?”
“他叫穆煜泽,是一家非常大非常大的公司的总裁,我是他的秘书哦。很厉害是吧,你肯定都不相信吧?是啊,其实一开始我也是这么觉得的,他说的话我都不相信,他那样的人,怎么会看上像我这样的普通女孩子呢?不过接触后发现他人真的不错,对我很好,他那人啊就是特别扭,每次为我做了什么都是不肯承认,真没见过他这样的人呢。还有,有时候也有点霸道啦。”
“哦,差点忘了告诉你,爸爸,他长得可好看了,很帅很帅,从小到大,我从来没见过比他更帅的人呢,当然要除了你。爸爸永远最帅!”
“他人真的特别优秀,我保证你见了肯定会喜欢他的。”
“你肯定也想知道妈妈怎么样吧?告诉你哦,妈妈现在状态比之前好多了呢,每天都会出去和别的阿姨们玩,散散心。你走以后,我想念你,妈妈想念你,我们都很想念你,所以妈妈她不来看你你也不要生气。”
……
“工作了后虽然有时会很辛苦,不过也认识了很多人呢。有好朋友麦冬,她是煜的助理哦,还有远明哥,他对我特别好,像大哥哥一样照顾我帮助我,我一直觉得他很像你呢。“
……
“爸爸,我要走了哦。为了不让别人打扰到我们,我出门没带手机,也没给妈妈写小纸条,回去晚了她该担心了。”
她从来就没觉得爸爸离开过,她相信他一直在某个地方看着她,关心着她,守护着她,所以她每次来都不哭。
在山上不知不觉就呆了几个小时,大年初一大家都会扫墓是这里人的习惯,舒静曼下山时零星的有碰到来扫墓的几个人,但她却是来得最早的。
说来也巧,她刚从山上走下来正巧有辆出租车停在路边,司机还主动问她要不要走,于是顺道就拦了回家。
陆馨正在厨房做饭,舒颜颜今天倒是从她的房间里出来了,坐在沙发上紧盯着手机和人聊天——要回了手机,难怪肯出来了。昨天过年时,就因为陆馨坚持不给她手机,她就赌气不出门,舒静曼劝也没用,怕她饿着,最后还是舒静曼端了吃的进去给她。
舒静曼是带了钥匙的,开门进入时,沙发上的舒颜颜听到开门的声音瞟了她一眼,然后立马低下头继续玩她的手机。
这也太对手机着迷了吧?
舒静曼皱了皱眉,妹妹老爱玩手机,眼睛近视得越来越厉害,妈妈的做法虽然有些偏激了,但总归也是为了她好。
换了鞋子,进卧室换衣服然后帮妈妈做饭,换衣服的空档顺便看了一眼放在**边的手机一眼,这一看,发现屏幕是亮着的,正有电话打来。
看了看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接听的动作也随之轻快,只是接通刚要说话,怒气冲冲的声音就立马传来。
“去哪了?!”
听着某人怒气横冲的声音,舒静曼一下就犯晕了,这怎么回事?
“我问你去哪了?!”听不到回答声,这头的穆煜泽气急,重复道。天知道他有多紧张,之前那边的人告诉他跟丢了人,去找的人也是半天都没有消息,直到一个小时前他才得知她出现在郊外一辆出租车上的消息。
“我……我去看看爸爸。”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生气,舒静曼还是老老实实回答了,只是声音有些小。
听着那头传来真真实实的小声音,本来是很生气的人火气一下子就去了,她没事就好。
“以后出去的时候要提前通知我。”缓了口气,声音恢复到了平常,但不忘告诫。
上一秒还在严厉质问,下一秒又很平常,语气转变得太快,舒静曼完全一头雾水,迟疑地“嗯”了一声。
一听就对他的话不够重视,所以,低沉的男声立马微扬了一个声调,“都要告诉我!”
“啊?”去哪都要告知,是不是太夸张了?
“嗯?”这头,男人声调上挑,语气不容置疑。
“哦,好吧。”反正去洗手间什么的不可能也告诉你吧。
“嗯。”听到满意的答案,有人明显很满意,心情也变好了。
挂了电话,看着屏幕都是前一秒刚挂断人的无数未接来电,舒静曼顿时明白了什么。
今早走得时候,关闹钟时她顺便把手机调成静音了,出去时也没带手机。被人关心着的感觉挺好,就暂时把某人的霸道条款忘一边吧。
接下来的几天,没什么特别的活动,舒静曼索性又赖在家里了,陪陆馨聊聊天做做饭,放在兜里的手机完全没有动静,不上班的日子,突然觉得有些无聊了。
回a市的时候舒静曼没有告诉穆煜泽,倒不是不想告诉,只是觉得自己一个人可以回去,也怕他在忙。
回去的大巴没再被堵路,快了不少,八点钟出发,十一点之前应该就会到达。坐在舒静曼旁边的也是一个年轻姑娘,车子还没开出多远就一直和声称已在车站等候着的男友通着电话,一口一句甜腻腻的亲爱的,听得旁边的舒静曼直起鸡皮疙瘩,她和他从来都不会这样称呼对方,可是衣服口袋的电话这些天一直都是静悄悄的,突然就有些羡慕旁边的小姑娘了。
他应该很忙吧?节假日永远都是属于她这样的普通员工的,作为管理者,那就没有所谓的什么假日。
恍恍惚惚地拿起随身的挎包下车时,身前却响起了一道声音。
“舒小姐,少爷让我来接你。”熟悉的声音。
本来以为是听错了,抬头一看,果真是穆煜泽的司机,不苟言笑地站在前方。舒静曼和他已经见过多次面了。
“舒小姐,这有点堵车,车子开不进来,还要麻烦你多走一段距离。”司机边说边在斜前方引着路,见舒静曼手里就一轻便小包,没有主动上前帮忙。
她没有告诉他她什么时候回来啊?他是怎么知道的?吃惊中思维有些迟钝,听到司机客气的话,舒静曼笑着摆了摆手,有些不好意思,“没事,车上坐久了,正好可以走走。”
该说他考虑得周到,无微不至?还是说他预知能力不一般?
突然想到之前他的霸道条款,舒静曼拿出手机发了条短信告知她已经回来了,短信刚发出就立马响起回复。
“嗯。”
哦,他一贯惜字如金的风格。还想要说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有把手机收起来,加快脚步向着停在前面那辆独树一帜的黑色劳斯莱斯走去,只想屏蔽四周围来来往往好奇张望的眼睛。
车子穿梭过好几条几乎一摸一样相对有些拥挤的街道后,直直开向锦苑公寓。因为去锦苑公寓的车辆稀少,公路变得畅通无阻,甚至安静得只听见车窗外的风从耳边呼呼刮过。
到锦苑时还不到半个小时,比她想象中的要快,要是等到她自己找到这里的话,不知什么时候了。他会不会是觉得她找不回来才想着让人接她的呢?
出乎意料的,楼层里的灯光全部亮着,没有落下任何一个小的角落。
电梯就停在一楼,森冷漆黑的表面反射出的灯光莫名让人有些害怕,停在电梯按键前的手指一顿,下一秒,舒静曼转身选择了爬明亮如镜的楼梯。
很多事她努力说服自己去忘记,从不去触碰,从不去记忆,但始终刻下了痕迹,留下了烙印。
傻站到房间门前无计可施的时候,舒静曼才想起他并没有给她房门钥匙,而她也完全忘了这回事。
只能打电话求救了。
握着手机犹豫了一会,还是拨通了电话,只是铃声响过,并没有人接。还是再等等吧,说不定他一会就会回来了。手机这时却响了起来。
电话是接通着的,那头却没有声音,舒静曼只好说到,“我到了。”
“嗯。”语气淡淡,就要挂电话的样子,这头舒静曼着急,生怕他要挂电话,连忙补充:“我有事。”
那头再次轻声“嗯”了一下。
“我没有公寓的钥匙。”
“门前的地毯下。”
翻开脚下深棕色的地毯,果然有一把钥匙安静躺在下面,“哦,知道了。”
“还有事吗?”
“没有了。”
“挂了?”
“哦,好。”
刚说完,通话果然立马就断了。
真快!舒静曼忍不住撇了撇嘴。
拾起地毯下的钥匙开了房门,走到玄关处换鞋时,首先映入眼帘的东西让她仍不住惊喜出声——竟然是她之前公寓里那个收纳小东西的小匣子,还有其它几件东西!
他居然给她找回来了!
一点消息也没透露给她!
也不管要不要换鞋了,直接拿过那个不大的匣子,匣子很精致,是铁质的,估计也是没被大火烧掉的原因之一吧。匣子外面有密码锁,舒静曼试着摁了密码,匣子应声惊喜般开了,居然也没有坏。
看到熟悉的几个笔记本还整整齐齐地躺在中间,舒静曼喜不自禁,激动不已。这些都是她最珍贵的东西——是她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写的日记,她每走到一个地方都会带去的东西。
想也没多想,拿起手机,就着通话记录第一个号码拨了过去。
电话接通。
“煜,谢谢你!”
说完就挂断。
她公寓里的东西不多,加起来的总值估计还不到他给她安装的空调和房门的钱,烧了也没什么。倒是他搬进去的那些的东西,她听卉灵姐说过,他穿的每件衣服都是专人定制的,很贵很贵,烧了倒是怪可惜的。
之前她小声忧愁想要回去看看时,恰巧被穆煜泽听见了,说她脑子到底装了什么,烧都烧了,还有什么东西,总之被骂到不行,就再也不敢提了。好吧,人家是资本家,不愁那点钱,她白操心了。
只是那里面还有她珍爱无比的日记簿,还有她的身份证、医疗证、租房证、工作证等等,平时她都把它们归类放在一个小匣子里。
“嗯,有个很重要的小匣子。”当时她是这样小声说了一句,没想到他也听见了。那栋被烧的楼被封了,她本以为找不回来了,他居然就帮她找回了。
兴奋地整理着匣子里东西的舒静曼也不忘抱怨一句:这么重要的东西,他居然随随便便就像扔垃圾一样的扔在玄关处,要是再丢了怎么办?
算了,他那超级洁癖狂的习惯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能很宽容的让这被大火烤过的脏兮兮的匣子停留在这屋子就很不错了。
这边,远在日本的一家豪华酒店,安静肃穆的会议室长方形会议桌两方整齐地坐了两排人。
半闭的会议室门突然从外面被人推开,高大挺拔的男子随即面无表情地重新入席。他刚出去接了个电话。一向最忌讳会议被打断的穆煜泽这次倒是有了例外。
有人站起做着报告。
刚回到席位的男子单手拿着手机,不住把玩着听人作报告,半眯着双眼,虽然面无表情,性感的薄唇细看有一丝玩味。
出去一会后,他心情似乎变得很好。
都说穆氏这位年轻的总裁喜怒无色,现在看来他心情应该不错,这次合作案的事应该很快就能敲定了吧?
对面一行人在心里默默揣测着。
只是不知道事情是否真正如此。
那个站着捧着文件的人讲解结束了,对坐在中间的男子示意了后,默然坐下。
“穆总,您怎么看?”中间位置的男子微笑开口向对面的人问话道。
对面姿势优雅端坐、面无表情的年轻男子依旧还是他那保持很久的动作,一动不动。
大家的目光顿时全都朝年轻男子看去,没得到任何回应后,又全都看向发话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很是尴尬。但谁也不敢开口说话。
很显然,对面的人要么是走神了没听会议内容,可是他的专注的表情似乎不像,要么就是对自己公司提出的方案不敢兴趣,被完全忽视了。
“穆总,您怎么看?”尴尬着的中年男子忍不住又重复了一遍。这边穆氏代表们也是看着自己的总裁,百思不得其解。
只是这不说还好,一说,本来还悠然自若坐着男子突然紧跟着就打了一个喷嚏。
这……
年轻男子完全没有失神后的尴尬,黑眸泰然地扫了一眼周围坐着的人,紧接着宣布道:“我对贵公司的提议很感兴趣。有点急事,如果没有异议的话,现在我的下属就可以和贵公司签署文件。”边说,边放下了交叠着的双腿,作势就要起身。
“当然没有问题。”对面公司的人终于如释重负。
闻言,面无表情的男人随即起身,对着对方点了点头后,转身离开。
终于走了。
会议室的人则大大松了口气,双方正式开始签署文件,气氛终于可以正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