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早上,舒静曼接到妹妹舒颜颜的电话,说她回a市了,要去疗养院看陆馨,问她要不要一起。
她答应下来。
舒颜颜大学毕业后结束了藏区的支教工作,这些年辗转去了西南各大小城市,致力于贫困山区儿童的教育,一年难得会回一次a市。
常年在外晒太阳让她皮肤黝黑不少,性子却也爽朗随和许多,隔着老远,就听见她大声叫着“姐”,整个人像拉出的箭,飞奔而来。
她成熟许多,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做什么不计后果莽莽撞撞的女孩了。
“终于舍得回来了。”
舒颜颜笑个不停,一路上都在讲她这些年的经历,穿过的山川河流,见过的或喜或悲的人和事。
舒静曼不时点头,几乎没有插话,末了才问:“这次回来,不走了吧?”见她四处张望呵呵笑着,声音软了下来,“逃避不了一辈子的。”
舒颜颜怔愣,右手突然猛拍上她的肩膀,哈哈大笑起来,“那我不走了!走什么走啊,我决定了,我要当女白领!每天化最精致的妆,穿最漂亮的衣服,提着最时尚的包,再踩上10公分的高跟鞋,昂起头,骄傲穿梭在高楼大厦中,身边围着一帮社会精英。这可是我一直想要的。”
“你说的是孔雀吧?”
“真是那样的孔雀,我也做啊,反正我不管,你得负责给我找份好工作,不管用什么方法,不然我就去找姐夫,我就不信他会拒绝我。”
“我们甜品店里正缺一个烘焙师呢,是白领。”
“姐!人家要当不是那种白领——”
“知道了知道了,放心吧,包在我身上。”
“哼,这还差不多。不过你开的甜品店,换个名字呗,“曼曼的甜心屋”?谁取的名字?好歹你们是连锁大品牌了,不知道还以为是什么小作坊……”
……
时间改变了许多,但有些深入人深处的东西,很难改变,就比如她身上娇纵的小性子,还是那么会挑剔,却也成了一种可爱。
两人一同去的疗养院。
舒静曼一路轻车驾熟,每隔一段时间,她会来这里,陪陆馨说说话,或是单纯隔远看看她。
陆馨一直住在疗养院里,这也是她自己的意愿。至于她是不是真的病过,或者病过,已恢复或是未恢复,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疗养院里有专业的护工,能照顾好她。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堵墙,进了城的人,要出来,全靠自己意志。走出来的人会松口气,朝着生活向前,而被围困在里面的人,谁又能真的懂他们?
姐妹俩到时,陆馨正坐在院子里的小凳上,低着头和人在剪纸。
每人手里拿着一把剪刀,地上已经堆起了一小堆剪下后多余的碎纸片,旁边放的箩筐里则放着剪好的成品和还未动工的大红纸张。
两人有说有笑,空气里飘荡着淡淡的桂花清香,原来是她们冲泡的桂花茶发出的气味,茶杯就放在另一张小凳上。
还是和陆馨一起的阿姨先发现舒静曼两人的到来:“哎呀,闺女你来了!”
陆馨闻言,也抬起了头,脸上刚露出的笑却在见到另一道身影僵住了。
舒静曼点头,“妈妈,我和颜——”偏头却是一空,不知什么时候,刚并排走的人已经转到她身后了。
母女俩隔着距离无言对望着,陆馨顿了顿,头偏开了。
舒颜颜口中滑过苦涩,“妈——”
“茶都凉了,我去换换。”舒静曼道。
“闺女怕是找不到接开水的地方,我跟着去。”
-
还是那年医院的面对面,一晃,四年就过去了。一个是给予无限疼爱关怀的母亲,一个是被**幸福的女儿,竟再也没见过面。她说不想见到她,她就真的不再出现。
像约好了似的,谁也不肯低头,谁都不肯妥协。
静默半响。
舒颜颜低下头来,拿起一张剪纸,率先打破沉默,“我记得你小时候教过我和姐姐剪纸,纸老虎啊,蝴蝶啊,小人儿啊,各种各样的,我太笨了,就学会了剪最简单的小红花。”顺着记忆,她开始折叠纸。
两人都低头在做着剪纸。
一直低头剪纸的陆馨突然道:“对折多了。”
“啊?”
“多折了一次。”
“哦。这样,那我折回来。”
“不对不对,你又错了,不是这样折的,方向不对,剪刀也不是你这样拿的。”
“可是……”
“哎,还是和以前一样,长不大笨手笨脚的。”
陆馨叹着气,无可奈何,不得不手把手教学。
双手温度的触及,舒颜颜忍不住偷笑。
嘴上严厉指正的人也不由露了笑。
她们始终是母女。
“妈妈,我回a市工作了,一起回家吧。”
舒静曼端着充好的茶回来时,她们一起已经剪好了一只小老虎。
“姐,我要把妈妈接回家,已经和她说过了。这次我是真的要在a市住下了,明天就去看房。“
“好啊,我和你一起去看吧。钱的事你也不用担心,我给。”
舒颜颜摇头,要搁以前,或许真的要靠这个姐姐,只是她现在手里还有一张卡,上面的数额,她前几天查过了,足够她们母女俩过完这一生了。钱是那个她血缘上的父亲给的,时间每天都在转,对于那个除开血缘的外甚至可以算是陌生人的男人,她无从分辨对他的感觉,但是这个时候,还是感谢他的,至少他给到了她和母亲今后生活的保障。
“不用啦,姐,谢谢你。”即使钱的事对她不值一提又怎么样,以前是她不懂事,发生这么多事后,她还有什么脸麻烦这个姐姐啊。
“可是……”
“放心吧,真需要你的帮忙,我才不会推辞呢。房子的事我有办法解决,就是不能告诉你。”
舒静曼想了想,点头,“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就告诉我,别想着会麻烦我的事。”
“嗯,我知道的。姐,谢谢你,不管是对妈妈,还是对我,真的,你真是一个好人。”
-
盛夏的季节,天气热得像一团火。
这几天一直都在陪舒颜颜看房,今天终于算是把房子搞定了,舒静曼又去了趟甜品店。
办公室就李卉灵一个人。林凡儿只负责出资,平日一心经营着她的酒吧;夏薇呢,怀孕已经请假回家安心养胎了。
一切都井井有条,她把生意往来的账款处理好后,和李卉灵打了声招呼,没有通知穆煜泽,一个人打车回家。
兴许是因为天热,路上的行人不多,车辆倒是拥挤不堪。
“姐,你和姐夫这么久了,什么时候给我生个小侄子啊?”
想到妹妹一本正经地提醒她一定要生个孩子,这样才能在豪门立足,说什么不然难免男人会变心啊,在外面小三小四的找的人,她见得多了时,又忍不住笑开。
她倒是不担心他变心,他不是那种人。
“我们领养个孩子吧。”
不由又想起这件事,这几天借着颜颜回来,她都在外面跑,其实找房的事,对于做房地产的他,只是一句话的事,她就是不想去想孩子的事罢了。
真的要领养个孩子吗?
车子才走十几分钟,她头就晕了,还直犯恶心。恐怕是晕车了,她好久没有晕车过,这样酷热的夏季,开车窗就是一大股热气,不开车窗又闷得慌。
“小姐,你没事吧?”
“没事,可能有点中暑。”
“不好意思啊,车子空调坏了,还没来得及去修。”
离半山别墅还远,她只得抱着肚子,整个人曲着身子忍耐着,反正到了就好了。心里又有个声音:早知道就打电话给他的,他开车很稳,她不会这么难受。
正犯着晕,包里的电话却响了。
“明天一起钓鱼。”
是穆翰池。
这几年穆翰池和穆煜泽父子俩关系原地踏步,说好,好像也就那样,谁也不理谁,抓着机会还经常怼对方;说是不好,好像也不对,偶尔他们也能心平气和说上两句电话,不再那么横眉冷眼,一言不合吵翻天。
这期间,舒静曼和穆翰池的关系倒是好了起来,隔三差五的,舒静曼会提着做的凉茶啊糕点啊去看他老人家,当然这一切都是穆煜泽默许的。一开始穆翰池不搭理她,慢慢地也会理她两句,到后来就开始主动叫上她陪他去参加各种活动。
穆翰池是极爱钓鱼的,经常约朋友一起去海边钓鱼。最近会叫上她。
舒静曼回家时穆煜泽还没回来,还是张妈把有气无力你的她扶进的屋子。
“哎呀,你这孩子,一定是中暑了,赶紧躺下。”
“太太中暑了,你快去拎冷毛巾。”
“端杯水来,快点啊。”
“哎呀,你快去把厨房我煮的汤给太太端来。”
“怎么样,有没有好点?这样大热的天,顶着太阳容易中暑,下次出去别着急回来,等等少爷,晚一点就好了。”
……
张妈忙上忙下,又是用湿毛巾给她敷着额头,又是让她喝水、喝降暑汤。
凉毛巾敷在额上一会,她没那么晕了,只是泛起的恶心感却一直退不下去,怕张妈着急,她喝了烫后,找了个借口端了杯水上楼了。一进房间,连忙单手又扶住了肚子,实在是难受,跑到洗手间一连漱了几次口,才解决了想干呕的问题。
穆煜泽回来时,才把蜷在**上睡觉的人叫醒下楼吃饭。
“张妈,以后太太一个人睡觉,让人进去看看,给她盖好被子,还要记得检查好空调,温度不能调得太低。”
舒静曼拉着他小声嘀咕,“我自己会注意的,不用麻烦啊。”
穆煜泽自有主张,答非所问,“中暑了?”
“嗯,已经好了。”她闷着头道。
“怎么不等我?”
“你还没有下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