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桑被陆禹行安置在沙发上,径直在她的面前蹲了下来,伸出的手还没有碰到秦桑,就被她一手挡了下来。
“陆总,请你注意你的行为!”
陆禹行态度隐晦,“你的膝盖,不疼?”
秦桑抿着唇看向自己的膝盖,刚才那一下,磕在地板上,所以淤青了一大块,不过更让她意外的是,陆禹行竟然注意到这一点。
所以他是因为这个才把她抱到他的办公室来?
“跟你没关系,”秦桑凉薄地笑着,“倒是那位朱小姐,你应该好好关心一下才是。”
若不是他要留下这两个女人在公司,她哪里会遭遇到这些?简直就是糟糕透了!
陆禹行也没有理会她的恼怒和讽刺,拿出手机,拨了一串号码,“去买一些消瘀的药。”
说完便挂断了,然后重新看向她,很平静地开口,“为什么要那样做?”
“怎样?”
“你刚是故意的。”
秦桑定定看着他,挽起嘴角淡淡道,“是不是故意很重要么?还是陆总要开除我?”
除了沉默。依旧是沉默,陆禹行看着她不说话,好像是要把她看透一般,秦桑坐在沙发上,如坐针毡。
“我还有一个会议,一会儿冯秘书会给你送药进来,你就在这里等着。”陆禹行没有搭理她的话,转身走到办公桌上拿东西。
秦桑的手攥成拳,修葺平整的指甲掐得掌心的嫩肉也有些疼,忍了忍,最后还是一声不吭看着他离开了办公室。
色调偏冷的办公室里,大而空旷,她安静地坐在沙发上发呆。
压抑的空气里,她原本想笑的心情也销声匿迹,这么一坐,就是十几分钟。
她没打算乖乖听话,刚才他那样抱着她,也不知道外头的流言传成什么样了,刚拉开办公室的门,就看见了正要走进来的冯秘书。
“小姐。”
秦桑盯着她手里拿个袋子,上面写着某药店的名字,恍惚了一下,方才想起刚陆禹行那一通电话还有最后交代的话。
其实她也没有矜贵到因为这一点磕碰就严重到需要上药的程度,而且盛兴上下的人都知道陆禹行身边的左右手,席助理和冯秘书两人到底有多忙,结果陆禹行却因为这点小事让冯秘书特意跑了一趟。
说实话,秦桑心底是说不出一种什么样的滋味,太复杂,以至于难以表达。
冯秘书把手里的袋子递了过去,“这是陆总吩咐我买的。”
“扔了吧,我不需要。”秦桑淡淡地说道,微微侧过身,想要离开。
冯秘书愕然一秒,“小姐,”看见秦桑顿住脚步,她压低声音道。“陆总很关心你。”
见秦桑没有说话,她有意无意地说道,“朱小姐他们,会安排到其他的部门。”
秦桑点了点头,淡声道,“我知道了。”
“那这药……”
“我用不上,抱歉,让你白跑一趟。”
冯秘书还想说些什么,但是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讲真,她作为一个已婚的女人,也从心底抗拒一个女人介入一段婚姻,哪怕这两人是有真感情。
作为陆禹行身边的得力助手,跟在他身边那么多年,冯秘书也能察觉到陆禹行的变化。
结婚之前的陆禹行虽然冷,但是偶尔会露出一些淡笑,而和凌菲结婚以后,就像彻底变了一个人,像个没有感情的冰冷机械,冷意从骨子透出来。
冯秘书在心底叹息,也许两个人真的是少了那么一点缘分。
流言散步的速度到底有多快?大概与光速同步,起码秦桑是那么觉得。
刚从电梯里出来,就有一些不堪入耳的话传到她的耳里,那些人一看见她。马上就鸟作群散。
不用动脑子,都能猜测到她们在讨论着什么。
流言蜚语什么,对她来说也是家常便饭。
……
提前离开公司,秦桑也不想回别墅,一个人漫无目的,忽然想起秦扬画画需要的颜料快要用完了,便去了zr商城,准备给他重新选购一套。
走进大门,却意外地看见有一片区域被围了起来,一圈人围在一起,好像在叫着谁的名字,有的人还举着牌匾,看样子是在拍戏。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场面有些吵闹,好像是发生了什么争执。
秦桑没兴趣凑这种热闹,从人群旁准备绕过去,却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不由得放慢了脚步。
顺着声音的来源望去,秦桑看见了江妤琪,虽然她低着头,看不见正面,但是秦桑还是认出了她来。
一旁的男人正火冒三丈地骂人,“不想干的就给我滚!”
江妤琪垂着头,一直在说对不起。
秦桑皱了皱眉头,拨开那些围观的人,走了过去,“妤琪?”
江妤琪听到声音抬起头,眼睛有些红,错愕地看着秦桑,“桑桑,你怎么会在这?”
“正好有事经过这里,你在这儿做什么?”
江妤琪笑了笑,“工作。”
工作?秦桑感到十分意外,“你拍戏?”
“不是,我是剧组的工作人员,导演的助理。”
“这里是我们的工作区域,不相干的人请不要随便进来。”刚骂人的男人语气不善,扔下一句话又转身继续跟其他的工作人员交代事情去了。
秦桑颦了颦眉,淡淡地看着那个男人,看起来年纪不大,只不过上唇留着胡子,看上倒是符合艺术家的模样,而且他是站在了摄影道具前,应该是导演。
脾气够臭,性格也傲慢得很。
“抱歉,桑桑,他是导演,没有什么恶意。你不要放在心上。”江妤琪歉意地跟秦桑道。
秦桑摇了摇头,并未放在心上,问江妤琪,“你还要多久忙完?”
江妤琪轻声道,“应该还要一会儿。”
“那我在一旁等你好了。”
“啊?”
秦桑微微一笑,“既然遇到了,一会儿你陪我一起逛一逛,怎么样?”
江妤琪浅浅地勾唇,“那你在那边等我一下。”
“喂!江妤琪,还愣着干嘛?赶紧过来帮忙!”
“来了!”江妤琪应声,又转头朝秦桑道,“我先去忙了。”
秦桑退到一侧。找了一个位置坐了下来,从她这个方向,时不时能看到江妤琪的身影。
她好像很忙,一直在跑上跑下的,一会给人送水一会给人拿东西,看着像个跑腿。
纪家的养女,再怎么说,也不至于沦落到这么辛苦的地步吧?再者,纪卓扬呢?也知道她在这里工作?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那边的工作终于结束了。
“抱歉,让你等那么久。”
秦桑从包里掏出一包纸巾地给江妤琪,“是我不好意思,你刚忙完工作那么累,还要你陪我。”
江妤琪接过纸巾,抽了一张擦拭额头上的细汗,“谢谢。”
“我们要去哪里?”
秦桑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手表,“我们先去吃饭,你觉得怎么样?楼上就有一家不错的店。”
“好啊。”
两人说着一起迈开了步伐,正好跟刚才拍戏的那个女人擦肩而过,一道轻蔑的声音飘过,“江妤琪,你越来越堕落了。”
秦桑转头,只看见那个女人留下的一个背影,不由得开口问,“她是谁?”
“最近的大热门的女明星。”江妤琪笑了笑。
秦桑盯着她有些勉强的笑容,没有继续往下追问。
这个时间点,店里的人还不是很多,两人找了一个偏静的角落坐了下来。
“没想到你会从事娱乐方面的工作。”秦桑一般用餐一边说道。
“我以前学的是导演。”
秦桑讶异地看着她,“导演?完全看不出来!”
第一面见到她,就觉得她身上有一种特别沉稳内敛的气质,淡然的令人自愧不如,是名媛里的典范一般。
而且,刚才在片场,她好像就一个跑腿吧?
江妤琪淡淡浅笑着,眉目静然,“我也就刚毕业那两年拍过一些广告。参与过一些电影的拍摄,所以到现在也跟一个菜鸟没区别。”
“这是你自己找的工作?”秦桑有些好奇。
“不是,”江妤琪的笑容有些勉强,“纪卓扬是投资方。”
“既然这样,不是应该给你安排一个更好的职位?”秦桑顿了顿,“抱歉,我说话比较直接,刚才他们完全就是把你当成跑腿的,他应该不会安排你做这种事情吧?”
江妤琪敛着眸,声音低了下去,“他给我安排的是导演助理。”
唔……好像有些话不应该继续下去了,秦桑转移了话题。“一会我要买画画的颜料,你有没有什么想买的,我陪你一起买吧。”
“嗯,好啊,我回来港城也没有什么机会出来逛。”
尴尬的气氛这才消散了许多。
秦桑发现自己的电话在震动的时候,正要去买画画的颜料,她瞟了一眼手机,对江妤琪道,“抱歉,我先接个电话。”
江妤琪点了点头,“没事。”
“你人在哪里?”电话接通,不等秦桑开口,那边就传来男人低沉不悦的声音。
“zr商城这边。”
那边沉默了几秒,秦桑好像听到他的呼吸有些沉重,“什么时候回来?”
“晚一点吧,我还要买些东西。”
“我过去接你。”
秦桑皱着眉头,淡声道,“不用了,我自己打车回去就好了。”
“我在商城门口等你。”
“我说……”秦桑话没有说完,周旭尧已经切断了通话。
秦桑恨得牙痒痒地收好手机,转过身,却发现江妤琪站在一家婴儿用品店的边上盯着里面在发呆,从她这个角度望去,只能瞧见江妤琪的一个侧脸。在明亮的光线里,好像沉浸在什么痛苦的回忆中。
“妤琪?”
“呃?”江妤琪蓦然回神,“你好了?”
不知道是不是秦桑错觉,她好像看见了江妤琪的眼底有一层水光。
“嗯,”秦桑侧目看着那家店,“你有需要买的东西?”
江妤琪楞了楞,“没有,只是无聊看一看。”
说完,她率先转身,秦桑看了一眼婴儿用品店,眸色沉了沉,然后追了上去。
每个人都藏有秘密。在别人瞧不见的角落里,独自蒙灰。
洗手间门外,秦桑提着购物袋站在一旁,有脚步声靠近,她抬头就看见一个女人走了过来,有些脸熟,不过没有认出她是谁,也没有放在心上。
然而,过了一会儿,忽然听洗手间里传来一声惊呼,秦桑一惊,推门而进,一眼便看见江妤琪坐在地板上,捂着额头。
“妤琪!”秦桑快步上前顿下身,“你怎么了?”
江妤琪脑袋有些昏,听到秦桑的声音,柔声道,“没事。”
“江妤琪,港城不是你该待的地方,识趣的话,就给我滚出去。”一个刻薄的声音自头顶传来。
秦桑眸色冷下来,“妤琪,是她推倒你的?”
“桑桑,算了。我没事。”
“是我推的又怎么样?你又是谁?江妤琪的朋友?”
港城不大,不过人却不少,彼此不认识,一点也不算意外。
秦桑把江妤琪扶起来,看见她额头上红肿了一块,缓缓地转过身,看向那个女人,“你刚说是你推的。”
“就是我推的。”女人横眉竖眼道。
秦桑抬步走过去,站定在她的面前,两人身高不相上下,但是对方却被秦桑的气场给震住,下一刻,只觉得膝盖一疼,应声跪倒在光可鉴人的瓷砖地板上。
江妤琪也被吓了一跳,忙上前拉住了秦桑的手,“桑桑!”
那个女人痛得脸色有些惨白,不可置信地看着秦桑,“你……你……”
秦桑眉目不动,居高临下睨着她,绯唇淡淡蹦出两个字,“道歉。”
女人恶声恶语,“你说什么?!”
“道歉!”
“凭什么!你以为你是谁!”女人说这话的时候,好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
这种女人,秦桑见得不要太多,她勾着唇,“不肯道歉是么?”
“让我跟她道歉,你做梦!”
“桑桑,算了,刚才也是我自己没有站稳,不能全部怪她。”
“江妤琪你给我闭嘴!成天装好人给谁看?恶心!”那个女人一边说,一边想要站起来。
结果还没站起来,就被秦桑双手扣住肩膀强行压了下去,猝不及防的力道,再一次跌回地板上。
“我想起来了,纪家内定的媳妇是吧?”那天晚宴上,纪家在把纪卓扬介绍给全场认识的时候,这个女人也站在台上,以纪卓扬未婚妻的身份,具体的名字,秦桑想不起来,不过这张脸倒是没有全忘。
“知道我的身份,还不赶紧松开你的手!”
秦桑闻言顺从地松开手,不过,她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瓶纯净水,拧开了盖子,对准那个女人,兜头浇了下去。
“啊!你疯了!”女人捂着脸,尖叫起来。
秦桑将空瓶子扔进一旁的垃圾篓里,慢条斯理地看着一脸狼狈的女人,笑得天真无邪,“你这么脏,我就免费给你洗一次。”
女人抹了一把脸,露出凶神恶煞的眼神,“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秦桑的唇角勾勒出一道浅浅的弧度,清清凉凉地微笑着,“噢,我叫秦桑,记住我的名字了,随时恭候你来找我。”
“你……你……”那个女人气得脸色铁青,一句话都说不完整。
秦桑拉过一旁傻眼的江妤琪往外走去,轻飘飘地抛下一句,“对了,我会转告纪卓扬今天发生的事情。”
回到港城,关于秦桑的传闻,江妤琪听到过不少,刁蛮任性,蛮不讲理,从小就喜欢欺负别人,少女时期就公开向自己的小叔示爱,不知廉耻。
都是一些负面的评价,在港城,秦桑两个字就是臭名昭著。
只不过。在香港见到秦桑的第一眼,她觉得眼前这个女人漂亮的耀眼,短短的几句交流倒是有良好的教养。
刚发生的那一幕,确实令她感到震惊且意外。
手段好像有点强硬,应该说,霸气得令她都为之屈服。
然而,那个人毕竟来头不小,秦桑这么做,只怕会惹来事端,她不免有些担忧。
秦桑的恼火依旧没有消散多少,她觉得自己今天是出门每天看黄历,所以才会一而再地遇到这些乱七八糟的女人,一个个都是神经病,气得她恨不得将她们统统扔到港江里去!
她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江妤琪,“你刚才为什么要忍气吞声?”
江妤琪楞了几秒,然后淡然一笑,“桑桑,刚才谢谢你那么帮我,不过以后还是不要因为我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什么招惹麻烦?那种女人就是欠教训。”
“这种人,无视就好了,没必要生气。”
秦桑盯着她的脸,“有些人,你越是忍,她就越过分,别人欺负你的时候,你就应该还回去,而不是这样装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桑桑,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本以牙还牙。”江妤琪说这话的时候,带着一种认命的味道。
忽然想起上次在宴会的时候,她也对自己说过,她羡慕自己的勇敢。
秦桑有些懂了,江妤琪是纪家的养女,对于她来说,纪家就是恩人一般的存在,让她衣食无忧地长大,可是到底不是亲生的人,很多事情,由不得她任性,肆意妄为。
她们之间是全然不同的。
……
秦桑最后也没有坐周旭尧的车回来,让周旭尧在zr商城门口外面等了半天,却扑了个空。
等他回到别墅的时候,秦桑已经洗完澡准备上床睡觉了。
周旭尧推开卧室的门,长腿迈开走了过来,“我说了过去接你。”
秦桑看着他深沉的脸,低声咕哝着,“我又没说要你接。”
“所以,你是故意让我在哪儿傻等的。”
秦桑今天的心情很糟糕,实在没力气跟他争辩,“你自己擅自决定,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现在是好心被当驴肝肺?!”周旭尧冷着脸,声音不由得拔高几度,伸手过去扣住她的手,正好碰到她白天被咖啡汤到的手背。
“你弄疼我了!”秦桑盯着冷下去的脸,放开喉咙呛声,“你对我那么凶做什么!我现在是犯了什么滔天大罪吗?周旭尧你能不能讲点道理!”
那声音,活似她受到了多大的委屈一样,一双漆黑的眼睛也瞪得老大,蒙着一层淡淡的光,好像尧哭出来,搞得好像不对的人是他似的。
周旭尧盯着她,手不由得僵了僵,一口气上到喉咙又压了回去,放缓了声音,“我怎么凶你了?”
“你现在就是在凶我!”
周旭尧再的气,这个时候也发作不得,软着声音,“那我都说了去接你回家,你自己跑回来还让我在那里傻傻的等,你还有理了?”
“我手机没电了,那里那么大,我去哪儿找你?”
她回到家。马上给他打电话通知他回来了好么?
周旭尧这才松下了脸色,“好了,是我不好,别板着脸了。”他拉过她的手,在手背上亲了一下。
“我心情不好,不想见到你,你离我远点!”对着他,秦桑没有多好的脾气,大概是最近他不敢轻易对她动怒。
面对她的不友善,周旭尧没有动怒,反而失笑问道,“遇到什么事情让你不开心了?”
“跟你说了也没用。”
“你不说。怎么知道没用?”他勾了勾唇,“你老公我还是有点本事的。”
秦桑抿着唇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半响,忽然淡声道,“我的膝盖磕到了。”
不知道为什么,秦桑就那么自然而然地说了出来,然后盯着他的脸一动不动地观察着。
只见周旭尧眉头一皱,掀开她的裙子,果然就看见她的膝盖淤青了一块,有些发紫,“怎么弄的?”
他显然有些不悦,秦桑动了动膝盖,“摔了一跤。”
周旭尧忽然站起来,转身就出了房间,秦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没有看准他的表情,结果过了一会儿,卧室的门再度打开,他手里提着家庭急救药箱走了回来。
他坐下来,拿出消淤的药,动作倒是熟练而温柔,室内的光线柔和了他脸部的轮廓,秦桑一时看得有些痴了。
周旭尧眸沉如水地看向她,“现在厉害了,淤青了这么大一块都不喊疼了?”
她有多怕疼,周旭尧一清二楚。
秦桑抬起眼眸,看着男人完美的轮廓,慢慢道,“周旭尧,你是不是有人格分裂症?”
周旭尧蹙眉,“你想骂我神经病?”
秦桑抽回自己的手,“我可没有这么说。”顿了顿,补充了一句,“不过既然你自己都承认了,我也不好否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