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匪夷所思的沉默后。
朱里对童晓兮说出这样的话, “我祝你好运。你好像是个不错的家伙。”
高挑好看的眉,妖异魅惑的凤眼,给人一种挑衅的感觉。可是她并没有恶意, 不褒不贬, 那种眼神像是在说她要和她公平竞争, 又像是在怜悯她, 甚至有点像在鼓励她。童晓兮猜不透她的意思。顿时忸怩了起来。
“你很奇怪。”童晓兮坦诚道。
“感觉她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很积极向上啊。我最喜欢她那个模样了。”
这一切的前提都是因为你出现了, 你在她身边了。童晓兮苦涩地思忖道。但是,请原谅我的自私,我不想让你知道。她说, “嗯,她会开这家餐厅也是受了我的鼓舞。我觉得她专心扑在事业上的认真模样非常性感呢。”
“是啊。”朱里表情却没有一丝温度。在此之前, 她有回来过一次, 在踏上刻意的路线时, 她看到了夏绿和童晓兮一起散步的画面。那是夏绿最喜欢的消遣方式。宁静的午后,迷离的阳光, 她清晰地读懂了童晓兮看着夏绿的眼神。
而她,那段时间的朱里,只能用生不如死来形容。
那双筋骨尽露的指爪抓住自己的手臂时,朱里掏出事先藏好的小刀威胁,“你可以考虑, 当第二个被我阉了的马六三!”她汗湿的头发贴在脸上狂野不羁, 眼神疯狂, “你敢尝试的话, 我绝对会奉陪到底。”
“贱人!”沈华清冷笑, “看谁先熬不住!”
面对他没日没夜的虎视眈眈,朱里不再睡觉了。在那个地狱里尽可能地走到离他最远的地方, 坐在地上。为自己把关。我是夏绿的,她幸福地心想同时带着一点点的疼。她也在为夏绿把关。
一天、两天、三天、四天、五天……
嗯,第21天。她勾起薄唇,把玩着小刀,然后用它在地面的砖瓦上刻字。夏绿,亲爱的夏小绿,她在心中轻轻唤着她,你看,我在为你画地为牢。我好想你。你最近过得怎样?
“呸。朱里,你做的东西完全不是人吃的!这味道,说恐怖到天荒地老也不为过!难吃到我要做噩梦的!”沈华清在桌上大发脾气,筷子都扔到朱里身上了。
“所以是给你吃的。”朱里冷言冷语。
“你最好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激怒我!我可是有两手准备的。我还拷贝了一份很完整的文件寄放到一个朋友那里。”沈华清笑得狰狞,“这样吧,反正这猪食我也吃不下,我们找点有趣的东西来娱乐娱乐,你说好不好啊?”
朱里看都懒得看他一眼。不爽地把手中那碗汤倒扣在桌子上,起身欲走。说实话,她也咽不下去,这味道不是普通的不好,而是惊人的糟糕。那么夏绿,你当时是怎样做到的?把我煲的汤喝了个精光,还可以移开脸偷偷笑得那样温柔。她整颗心都在抖。好想夏绿。好想狠狠地抱她吻她。
汤汁以放肆的走势氲开滴在沈华清的裤腿上。
“你给我站住!我要你和我在一起可不是让你侮辱我的!”沈华清恨恨地说,“你就是忘不了她对不对?!那好,我这里有好多私家珍藏,我们来分享分享。”他大跨步冲到电视机旁,在它的矮桌下面的柜子内,翻出好几盘录像带。
这以后,他每个晚上都强迫朱里与他一起观看朱里和夏绿亲热的画面。有时候看过一遍他还觉得不过瘾,于是无限循环。
朱里把脸转开的话,他就不停地警告她,“你再这样我就叫我朋友把这些东西给散播出去!”
他摧残她的心智,践踏她的尊严。屡试不爽。变态至极。
后来还动手用制图软件在那些视频上加上一些猥琐的字眼,兼闪光效果,也截图,调特写镜头再放大、放大……
“浑身好热。”沈华清说。
“噢?丹田?里面有内功了么?”朱里讽刺道。
沈华清就近拿起一个小凳子朝朱里砸过去。
精神不济的朱里没能躲开,被砸中的肩膀都麻了。
因为长期没能好好休息,没有被子盖,朱里得了重感冒。她努力保持清醒。突然又想到夏绿,夏绿受她折磨得了心肌炎的事令她耿耿于怀。心又猝不及防地疼了。
爱不是占有。朱里给自己上了一课。
隔天早上,沈华清要求和她一起去菜市场买菜,还说以后由他亲手做饭,称这样可以增进彼此的感情。出门前,他觉得朱里裹得太严严实实了,看着不舒心,走出去不够威风,作为他的女朋友当然是要展现出那别人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魔鬼身材。他硬是让她把外套脱掉。朱里的身上贴着一件薄薄的蕾丝边衬衫。
沈华清热衷于和卖家砍价,没完没了的。
朱里烦透了,甩手说自己先去逛逛。
沈华清知道她不会跑掉。所以没有拦她。只说不要走太远。
那个摇摇欲坠的招牌上写着“纹身”两个字。
“弄个纹身。”朱里进了店铺。
老板的嘴里咬着根烟,淡漠地看了她一眼,把她带到狭小的里屋。
“纹个字就好。我是为了我的爱情而来的。”朱里在他的示意下躺在手术台上,“绿,夏绿的绿。”
“那个绿?GREEN?”老板这时笑了笑,“很棒。我用草书字体如何?”
“可以。把它纹在我胸前。”朱里解开三枚扣子。
老板将工具箱放在脚边。
“你不问会不会疼么?”
“我不怕。”朱里催促道,“快点。”
老板开始用电机带动针刺,并没有多余的话语。
皮肤底层的情绪在发酵。
一丝丝的痛楚,却使朱里的内心感到安定。
这是个完美的纹身。
那飞扬的“绿”竟如翩翩起舞的蝴蝶,有着让人感动的美丽,像是一个脱俗的自由女神。朱里笑,像是我亲爱的夏小绿。我最爱的夏绿。
做完清洗、止血等善后工作时,老板的脸上浮现怜爱的神情,“很适合你。很漂亮。”
当朱里在洗手间内用温开水细细地擦洗自己的纹身时,沈华清在外面不耐烦地大喊大叫,“朱大小姐,你好了没啊?这几天都要在洗手间里待那么久!你他妈的有病啊!不是在耍我吧?”
朱里穿戴好后猛地打开门,冷峻的目光犹如淬了寒冰。
“你以后进这洗手间一次最多限用一个小时,超过时间的话后果自负。”
某日凌晨,沈华清口渴起来倒水喝,发现靠在墙边的朱里下巴抵在膝盖上,正呆呆地凝视手掌心上的一枚戒指。
他暴跳如雷,“我以为你的东西都上缴了。”
“哪有。小刀也还在我手上。”朱里很快回过神来,“你瞎啊?”
“给我。”沈华清走近她。
朱里是真的没力气了,她决定以退为进,毕竟她还要伺机拿到原件,然后再把所有的视频毁掉,她说,“好。但是你不要把它毁坏。”
“哼。”沈华清接过那枚戒指,揣进兜里,“很好……你总算开窍了么?那是不是……”他作势就要压上朱里。
朱里强打起精神,“想玉石俱焚的话就过来。”
沈华清知道她是宁可玉碎不为瓦全的那种人,而且马六三的事让他心有余悸,他讪笑道,“反正来日方长。”他在等她崩溃的那一刻。于是他心安理得地继续睡他的回笼觉。
朱里疲惫地闭目养神。
迤逦交错的灯网晃晃悠悠。
这一天,朱里在洗澡的过程中昏睡了过去。
花洒的水持续喷涌。将她细腻如羊脂白玉的皮肤烫得红红的。
水漫出浴缸,沿着门缝渗了出去。
沈华清的敲门声和叫声震耳欲聋,“你搞什么?快出来!都一个多小时了!朱里!听到没有?!”
朱里睡死了。
沈华清开始一个劲地砸门。
这一下下撞击声惊醒了朱里,壁上挂着的一盏灯不停地抖动,似乎半倾在危崖。
在朱里穿好裤子,正要套上衣服的时候,沈华清已经破门而入。
他一眼看到那只蝴蝶。也就是那个纹身。整个人疯魔了,“我记得在视频上看到的你的身上并没有那个刺青啊?”
朱里不予理会,快速地把衣服套好。
沈华清上前一使力,瞬间把她的衣服撕成两半。
见朱里半裸着上身,再加上那纹身的刺激,沈华清已经完全失去理智。
朱里警醒地拿起放在洗手台上的小刀。
在激烈的搏斗中,那刀被反手划过朱里的胸前。
血溅了出来。
沈华清有晕血症,四肢阙冷的他恐慌地叫了一声,然后头昏脑胀地扶着墙走出去,“我也不想伤你的!都是你,都是你逼我的!”他碎碎念,“你赶快把伤口包起来!”
这样的条件下,朱里没有消毒水和干净的纱布可以处理伤口。她关上洗手间的门,把伤口浸在水里。浴缸变成血河,她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好像濒死之人。
待在靠椅上缓解情绪的沈华清突然意识到,他根本没法子制住朱里,朱里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倔还要狠还要不怕死。
在朱里捂着胸口拖着步子出来的时候,沈华清看向成了这副样子却还不认输的她,肚子里的火又窜了上来。
他说,“我们今天早点收看精彩节目吧。”
朱里鬼魅一般站在他身后,倚靠着墙,强撑着。胸前的那道伤口很深,随时会再度裂开。她拉上了外套的拉链。面无表情地站着。
“那段最火爆热辣的视频在哪呢?”沈华清换着录像带,自言自语,作出一副很有逸兴的样子。电视上的画面随着他的控制而不停地变幻。
之后,沈华清整个人怔住,而朱里随之将视线移过去,霎时神经紧绷又禁不住要痉挛,那是……
她的妈妈吴美环。
吴美环把奶奶往石堆里推!带着神不知鬼不觉的侥幸表情,纵使被大量的鲜血和脑浆所吓到,她在最后居然还抽动嘴角,笑了……她笑了。
因为设置了循环播放。这一幕畅通无阻地挟持残忍不断横贯向朱里的大脑。
“不……”她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不。”沈华清也无比惊讶,久久失神后乍然想到是怎么回事,又气又急,那句话就这么蹦出来,“该死的!是那次拿错了!!居然和夏绿的对调了!!天啊,一定是!”他慌慌张张地抽掉一块水泥砖,从里面拿出了一张内存卡。他在电脑桌前一屁股坐下,把卡插入了读卡器,咽了咽口水。
另一边,朱里将那卷凶案实录的录像带放入外套的口袋里,然后把其他的录像带尽数拨到地上,她操起一把凳子狂乱地猛砸着,然后又砸向电视。
数据还没读出来,沈华清抖索着重新摆弄读卡器,“快啊快啊!”他要验证,立刻验证这张卡是不是原来那张。
他回过头,飞快地看了一眼朱里,又把目光锁定在电脑上,更急了,“读不出来!读不出来!!为什么?!”
“为什么?”这时候朱里出乎意料的冷静下来,“你不是还拷贝了一份给你朋友么?为什么着急成这样?嗯?还是说,你根本就是在糊弄我!也对,你这种人哪来的朋友。”朱里将手中的凳子摔到沈华清的脸上,拔足狂奔而去。
“唔。”沈华清蹲在地上,痛苦□□。
原来夏绿知道奶奶的死因……
朱里觉得自己在迷宫里走了一遭,昏天暗地……为什么夏绿你要对我这么好,甘愿承担不属于你的罪责。要有多深爱……才能做得到啊?!朱里泪如泉涌,是我太自私,是我太固执,误会了你还非要把你困在我的身边那样折磨你。我要怎么面对你,你现在需要我么?可是……还是想说,我好想你。想见你。
好想好想……然而……
“你这样让我怎么面对她?!!”
这声嘶吼让吴美环啃到一半的红富士滚到地上。滚到朱里的脚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