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燕和安若两个人被惊住了!
傻傻地看着周成。
周成仍然打着鼾声,似乎睡得极为香甜,彷若一个无事人似的。
“呼!~~~~~~”
“呼!~~~~~~”
他这心到底有多大啊?
突然来这么一遭,还能够睡得这么香甜?
刘燕则是眉头稍稍一挑,心里暗忖,莫不是,等会儿又来一句,巡回推C臂机,然后手术结束了吧?然后又看了看手术台上躺着的病人,暗自庆幸。
还好现在的手术还没开始,如果是在术中,周成被叫醒,然后这么来一下的话,估计蔡东凡的头皮都要发麻。
外科是要讲严格无菌原则的,周成的手未经过消毒,更未佩戴无菌手套!
如果是在手术进行当中,绝对是违反了无菌原则。
不过,无菌原则是有时限的。
皮肤经过消毒,才只能达到相对无菌!
因此,切开皮肤前,一般都会先用无菌聚乙烯薄膜覆盖,再切开皮肤。切开皮肤和皮下脂肪层后,切口边缘应以无菌大纱布垫或手术巾遮盖并固定,仅显露手术切口。
凡与皮肤接触的刀片和器械不再应用,延长切口或缝合前需用75%乙醇消毒皮肤一次!
此刻消毒并未开始,相对无菌的状态都未达到,只是周成在接触病人的前后都未曾洗手,刘燕看着颇为觉得嫌弃……
安若妹子则是颇为兴奋。
这就要开始了蔡东凡组的节奏了吗?
第一台手术是不是要结束了?
早下班,多看书?
最后还是病人首先被吓到了,抬头问话,打断了手术室的沉寂:“什么打石膏啊,医生?我是来做手术的嘞。”
张正权立刻一个激灵,连忙开口解释说:“您好,我们说的不是您,我们是在讨论其他病人的情况。您安安心心的啊,现在不痛了吧?”
“不痛了,不痛了,很舒服,比之前舒服多了。”
“哎唷,不痛的感觉真好。”病人是一个中年男子,听了张正权的话后,竟还有心思和张正权感慨。
不过很正常,骨折之后造成的持续性疼痛,在麻醉开始之后,那种不痛的舒适感,不是一般人能体会得到的。
不过他刚刚只是躺着,而且连续硬膜外麻醉除了麻掉痛觉之外,连运动和触温觉也被麻醉掉了。
他也只是感觉到自己的脚似乎被碰了一下,也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周成仍睡着,此刻正好罗云走了进来。
看到张正权和安若刘燕几个人在原地有点呆若木鸡,甚至刘燕连清创包的消毒盆和消毒碗都没来得及打开。
便玩笑道:“大家都在等我啊?”
“刘燕小姐,麻烦开一下清创包呗。”格外地客气,彷佛成了一个古代的公子哥,请求刘燕帮个忙。
刘燕立刻神念一动,匆匆去做事了。
对刘燕说后,走到张正权旁边,用肩膀碰了张正权一下,用力不小,问:“不是让你叫周成回去睡么?他怎么还搁这里杵着?”
周成昨天的手术,
虽然听起来只有三台,但是其中的过程,那可不是寻常的三台手术这样的数量可以描述的。
其中任何一台手术,都足以让普通的医生格外头疼,甚至感觉到精疲力竭。
张正权就马上低声说:“罗老师,我刚叫了,周成哥他倒是醒了,我就过来拿手套准备抬腿!我再叫一下啊。”
张正权打算等会儿单独给罗云讲刚刚发生的事情,然后再趁着刘燕去开清创包的工夫,来到周成旁边,再次摇醒了周成。
周成便再次迷迷湖湖醒了过来,又站起来。
张正权可没敢走了,直接把周成拉住,对周成说:“周成哥,醒了,罗老师喊你回家去休息。”
“你醒了么?”要格外注意周成的清醒状态才行。
人刚醒未醒的时候,其实意识还不那么清晰的,特别是在熬夜或者困到极致的时候,更是如此。
周成挠了挠头,狠狠地搓了搓眼睛,这才恢复了一丝神志,回头看了看手术室的计时面板,说:“已经八点多了啊。今天是不是我们手术日?”
索性周成还记得今天是手术日。
罗云走近,一边走向刘燕开好的清创包,一边说:“赶紧回去休息,手术日也和你没关系,组上的人手也够。”
“别搞得为科室里捐躯了,妈.的住培办肯定找我麻烦。”罗云嘴上骂骂咧咧,其实心里还是心疼周成的。
你也是真够能撑。
周成用力地闭合了几下眼睛,也是觉得仍然困,之前的手术,有点透支体力和精神,就点头说:“好!”
不过,周成刚要走出门口,才突然想了起来,自己刚刚醒过一次,然后好像还做过一次手法复位——
可回头看到罗云和张正权两人已经开始谋划消毒铺巾的事情了,也就忍住了,自言自语道:“也不和罗老师多说什么了,就当是为了今天缺席手术日,唯一做的一丝丝贡献了吧。”
周成知道,今天的手术,有骨折有关节置换,只可惜啊,罗云亲自主刀的第一台关节置换,自己就要缺席了。
不过,手术是做不完的,狗命更重要!
看了看时间,往手术室外走了去。
罗云消毒的时候,台旁的张正权便小声与罗云说:
“罗老师,刚刚周成哥其实已经醒了一次。”
“不过睡得迷迷湖湖的时候,我叫醒了他他估计觉得自己还在值班,到台旁就给病人做了下手法复位,我不知道做得究竟怎么样?”
“等下开台之前,还再透一次吧?”
罗云愕然抬头,神色复杂,然后默默点了点头。
“好。”
消好毒,铺完巾。
罗云便走近了刘燕,问:“刘燕,刚刚周成给病人做了手法复位的吗?”
“嗯。”刘燕点头。
“那时候周成似醒非醒的状态,还说了一声让张医生打个石膏。不过小张没敢真打石膏。”刘燕点头,这可是她亲耳闻,亲眼所见。
“可能是真的太累了。”周成的人缘好,所以刘燕都替周成说话,生怕罗云去责罚或者说周成什么。
罗云缓了一口气。
“准备一下,术前透一个吧。”罗云就对刘燕吩咐。
刘燕早有准备,随时准备推C臂机了。
铺完巾后!
C臂透视的结果出来了,罗云看完复位后的片子,沉默了下来。
张正权也沉默了下来。
他刚刚可是亲眼看到,周成是随意地在意识不完全清醒状态下,做的骨折手法复位,竟然还能够把结果做得这么好。
这可不是平常时候,而且这台手术,也不是那种极为简单和常见的简单骨折。
还是股骨骨折!
复位就更为困难了。
周成的骨折手法复位,怕不是形成了肌肉记忆,闭着眼睛就能做了哦?
旁边的麻醉医生安若妹子仔细地盯着罗云看,似乎在有些期待罗云说,打石膏,下台吧。
“开髓内钉手术器械包,把洗手护士赶紧叫来,这台手术,应该很快。”罗云无奈地催促刘燕。
刘燕一愣,似乎有点意外。
然后赶紧打正在摸鱼的同事电话。
旁边,安若听到罗云说,今天的手术,应该很快,虽然也有点失望,不过接着还是精神一震。
蔡主任组就是不同啊,第一台手术都还没开始,就已经即将结束一台了么?
骨折的困难点就是复位,骨折髓内钉术的难点是导针入髓腔,此刻复位都做好了,那导针进去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手术时间-30min!
下班时间-30min!
不过,当手术结束的时候,安若妹子才发现,下班的时间,不止提前了三十分钟,而是在九点整的时候,罗云就带着张正权,把髓内钉内固定术给完成了。
周成提前做好的是复位,而又是股骨骨折,股骨骨折的话,石膏外固定术无法达到坚定的固定,因此需要借助髓内钉内固定或者钢板螺钉内固定。
罗云和张正权正要下台,蔡东凡就终于是带着杜严军两个人姗姗来迟。
看着两个人脱手套的动作,蔡东凡努力地瞪大着小眼睛问:“你们干什么?”
罗云默默没说话,张正权就回说:“蔡老师,这台股骨倒打髓内钉术,已经做完了。”
蔡东凡整个人原地颤了颤。
“不是让你们八点之后才接进来的么?现在才九点。”蔡东凡问刘燕。
他之前就都交待了,不要打扰周成休息,八点之后再接病人。
刘燕也只是道:“蔡主任,是八点之后才接的啊。”
蔡东凡沉默了,看了罗云一眼,说:“罗云,你跟我来一下。”
然后,略有些发麻,感觉自己错过了一个亿的杜严军就和张正权开始抬病人的双腿和腰部,把病人从手术台转运至转运车上。
杜严军还压低声音问:“罗老师什么时候做手术也这么快了?”
刚刚,杜严军感觉到了自己老师的情绪波动和身体颤动,这肯定是被打击到了啊。
周成做手术快就算了,罗云也做这么快,而且还做得蛮好。这肯定会让自己的老师很有一种挫败感啊。
一个下级厉害,那就厚一下脸皮过去了。
所有下级都厉害的话,蔡东凡可能真觉得没什么存在感。
张正权压低声音,神秘道:“周成哥回去睡觉之前,做了手法复位。”
杜严军立刻恍然大悟,那就好理解了。
股骨骨折髓内钉内固定术最难的点,最耗费时间的就是复位。固定其实不难。
能想明白,那就很好了。
今天四台手术,两台骨折,两台关节置换,是蔡东凡刻意安排的,不过貌似,自己老师只能主刀一台了。
老师真可怜。
……
陈庭业把杨弋风揪出手术室后,一路换衣服都没说话,直到来到了地下车库,这才问杨弋风:“弋风,今天辛苦你了啊。”
杨弋风连忙回:“陈老师,您这不是在挖苦我嘛?我睡了半夜,这怎么能叫辛苦,主要是陈老师你和周成辛苦了。”
陈庭业,虽然只是自己老师丁长乐教授科室里的另外一个教授。
但是实际上说起来,创伤骨科有亚专科的细支,皮瓣移植,手外,骨缺损、复杂骨折。
自己老师擅长的领域是复杂骨折,骨缺损,做少量的皮瓣移植。
这与手外科,是可以并行存在的。如果说丁长乐在创伤外科是顶尖的话,那么陈庭业,绝对无疑是湘省手外科的龙头。
一旦手外显微外科单独分了出去的话,陈庭业肯定就是病区主任,与丁长乐差不多。可不是像曾毅主任那样,只是挂了个手外科的名号,做不了太多实事的。
陈庭业的手外科,就是做得最好的。
所以,杨弋风即便是在科室里的时候,也对陈庭业客客气气的。术业有专攻!
陈庭业眼珠子稍稍一转,接着问:“你住哪?我送你,顺便说会儿话。”
杨弋风就回:“陈老师,不用送,等会儿你开出地下车库之后,把我丢路边我自己走回去好了,还快些。”
杨弋风清楚,自己老师的名号,在陈庭业面前只能让他对自己稍微客气一下,不逼迫什么的,他非要找自己聊天的话,还是得认真聊的。
逃不掉。
陈庭业眨了眨眼睛,继续问:“问你个事啊,你叫来手术室的那个周成,究竟什么来头?”
杨弋风想了一下,回道:“就是八医院的一个普通规培医生,现在的身份是这样子的。”
听得出来,陈庭业似乎是对周成感兴趣了。
陈庭业当即翻了翻白眼:“我是问你这个吗?我的意思是,他和你老师有关系没有?是不是被老丁给盯上了?”
杨弋风就在八医院,是丁长乐的学生,而且还认识周成,肯定知道周成不同寻常。若是丁长乐先发现的,与周成达成了什么协议,他自然不好横插一脚。
夺人学生。
不过,陈庭业不认为老丁那毒辣的眼睛会放过周成。
杨弋风赶紧摆手说:“陈教授,您误会了,您肯定是误会了。周成现在真只是八医院普通的规培医生,和我老师没一丁点关系。”
“如果陈教授您愿意收周成当学生的话,我可以保证,我老师不会多说半句话。”
杨弋风语气严肃,表情认真,心里暗喜。
陈教授,你就把这个妖孽收了吧?省得让人心烦了。
可陈庭业什么人啊,湘南大学附属医院的教授,见多识广,自然不会那么好被杨弋风给忽悠住:“说说呗,到底为什么?”
“丁教授既然认识周成,为什么不自己把他收了?”
陈庭业今年都五十多了,与丁长乐相处了好几十年,这个人他的脾气还是清楚的,可不是那种无故谦让的人。
如果他知道无故“谦让”的话,那么现在的病区主任就不是丁长乐了,杨弋风也不可能成为丁长乐的学生。
要知道,杨弋风以前说来骨科读研究生和博士的时候,可发生过一场极为剧烈的口水战,内外科的教授争执一团,骨科的一些教授更是相互抢夺。
丁长乐那是大骂四方,最终占了不败之地。
丁长乐盯上了周成,不可能没发现他的古怪,但没收成自己学生,这道理讲不通啊。肯定是有什么蹊跷之处的。
杨弋风没主动给陈庭业解释,也没想特意地给陈庭业设坑,陈庭业问了,杨弋风也就把事情的简单经过阐述了一遍。
转头还问陈庭业:“陈教授,研究生的面试时候,您应该也在导师团队中吧?”
“当时就没注意到过周成吗?”
陈庭业有些目瞪口呆,眨了眨眼睛。
研究生的考试,就是成王败寇,落了就是落了,一旦名额公布,那即便是有鬼祟也肯定会坐为没有的。
况且还是好些年前的事情了,那陈庭业哪里记得清楚,每年来复试的研究生和博士都一百多接近两百,一面之缘,陈庭业还真是记不清楚了。
摇了摇头,就说:“这个我也不清楚,面试就那么点时间。科室里事多,也没那么多的功夫去一一跟班考核了。”
“不过,老丁也算是比较谨慎的人了。我今天看周成在做动脉切开取栓术的时候,也感觉他这个人不一般。”
说到这的时候,陈庭业又摸了摸头:“只是按照你的说法,周成不仅是懂手外科,而且在创伤方面,也极为精通。”
“那这说不通啊,他今年比你只大了两岁,就算他是像你一样的,十几岁就开始读本科,也不至于啊。”
“这是真有点古怪。”
说着,陈庭业又慢慢地回忆了一圈周成今天缝合神经和肌肉的时候的手法,再次摇头:“果然是不太对!”
接着问杨弋风:“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还故意引诱我去当周成的老师,故意在这里给我埋雷了?”
杨弋风说了丁长乐的想法之后,陈庭业才想起来,貌似,自己如果把周成收了的话,那收之后,该怎么去安置他,教一些什么?也的确是个难题。
杨弋风笑着笃定回道:“陈教授,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反正我没说过这样的话,只是说明了情况,陈庭业愿意收周成当学生,他说明丁长乐不会阻拦,这不算引诱吧。
“我老师现在也正在为难着呢,而且今年周成又报了京都大学附属积水潭医院,所以就暂时还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为好。”
“我师父有过考虑,让蔡东凡主任,也就是现在周成的住培带教老师,去当周成的硕士研究生。”
杨弋风就才再把丁长乐的打算讲出来。
然后问:“陈老师,你觉得这个办法,妥当么?”
丁长乐有这样的打算,现在他正好在蔡东凡组上,所以还是希望能够把这件事给妥善解决掉的。虽然杨弋风也觉得,周成之前的研究生面试失利,不太科学。
但事情已经发生,最好的解决方式还是把事情找一个更好的方式解决掉,别把事情跑出去了。
丢人。
丢的不会是杨弋风的人,但是丢人之后,杨弋风也落不着什么好。
陈庭业眉头稍稍一皱,思忖了一阵之后,忽然眼睛一亮地道。
“弋风啊,我这有个想法啊,我不知道合适不合适,你可以回去找你老师好好讨论一下。这只是从我个人的观点来出发的啊。”
“嗯,现在,我们湘南大学附属,只有三家医院,但是,附属第五医院不是快修建起来了吗?”
“如果周成那边觉得,再给他读个研,还不如他通过正统的手段去考试拿学位的话,那你让你师父去给上面讲一声,直接把蔡东凡拉去附属五医院啊!”
“这不就顺理成章了吗?”
“五医院的修建,再怎么也要个四五年。这个时间缓冲里,不仅周成需要在附一、附二、附三轮着转。有足够的时间缓冲给他学位。”
“甚至也可以让蔡东凡读个在职的博士,然后再一路安排去附属五医院,这不就正好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周成不好带,那就未必要想着把他关进附一附二这两个圈子里来啊。”
“你觉得呢?”
杨弋风闻言,眼神顿时泛出澹澹的光芒出来:“陈教授,您的意思是,直接把蔡东凡老师和周成两个人,一戳窝子的从八医院拔出来吗?”
“蔡主任能同意?”
“那有什么不同意的?五医院属于修建期,提前招聘,这没问题啊。而且五医院修建起来后,第一时间肯定要有人去做事!”
“蔡东凡也好,周成也好,都是稳打稳地可以做事的人。对五医院的骨科立起来,只有裨益而无损害。”
“再则说吧,八医院只是省卫生健康委员会附属单位,而湘南大学附属五医院,是部属单位。又不是降了蔡东凡的职称。”
说到这,陈庭业又道:“况且,蔡东凡拿到了在职博士学位之后,再给他头上去放博士生导师的头衔,也水到渠成些。”
“不然的话,只是简单的,贸然把八医院的骨科当成是我们骨科的定向委培单位,实则是突兀很多。当然,我这只是个不成熟的想法,而且我也不是丁教授。”
“不是病区主任的位置,所以就会跳出他这个位置考虑问题。至于最后怎么决定,还是要老丁自己来决定。”
说到最后,陈庭业又说:“况且,新修的五医院,虽然只是新建,可能比附三都还底子薄弱点,但毕竟挂了这个牌子的。这个份量,已经是不轻了啊。”
“工作本身,不就是看单位的么?”
杨弋风虽然觉得陈庭业说得有道理,可又有点担心陈庭业这是不是在给他埋坑:“陈教授,要不您去给我老师讲一声?”
陈庭业摇头:“我去说不合适,我啊,只是带组的教授,你老师是病区主任,有一定的人事权,我去插手他的事,怕他有想法。”
“正好你老师给你讲了这个问题,以你的身份去和丁教授做这个建议,更为合适些。”
“还好我多问了你一嘴,不然的话,可就真要被坑了。”
陈庭业摇了摇头,觉得有一种差点被背刺的凉意。
贸然开口,且不说教学什么的事情,万一周成拒绝了,那可就有点不太好看了。
当然,以前的事情,现在再去追究,也没个追究法。陈庭业清楚,不可能去回朔查当年的事情,宁愿不要周成这个人,也不可能去承认考试中间会有什么误会。
肯定没误会,招生的标准是综合性考虑的。周成一没学历,二没文章,三没亲近的教授,四没个好成绩,凭什么选你?
只是单纯的专业基础好,湘南大学附属医院不看你在本科学了多少本事的,都有把握自己教出来。
只是啊,周成的这个专业基础,有点忒好了,超出了他们的寻常想象,这才难办。
杨弋风闻言,点了点头。
他虽然被丁长乐说起过他能够留院的事情,但是终究还没位于湘南大学附属医院这个职场,如今只是学生。
丁长乐和陈庭业之间,除了朋友还有职场的关系,所以他们考虑问题的角度和顾虑比自己会多一些。
杨弋风点头:“那陈老师,麻烦您带我回去呗,我睡一会儿,然后去找我师父,好好讨论一下这个事情。”
陈庭业一愣:“你不是来这边学习的么?班都不去上了?”
丁长乐对外面所说,都是杨弋风外出去学习了。
杨弋风则只是澹澹地笑着回:“可能要让陈教授失望了,我来这边,只是来玩的。”
“我现在,还是拿不稳刀。”
笑容之中,眼神深邃,泛出的光芒,即便是杨弋风的表面年纪比真实年龄大了五岁以上,仍不相配称。
杨弋风说起来,还是个不到二十四岁的小伙子。
可谓是春风得意之时,却用别样的方式,见证了自己的父母双亡,这会对他造成多少刺激,谁也无法感同身受。
陈庭业自己的母亲也已经故去,就父亲还在世,但他的母亲病故,是年纪大了,终有这一遭。而不如杨弋风的母亲那样,是死在了杨弋风自己所站的手术台上。
而杨弋风的父亲,陈庭业也听说,杨弋风本可以把他救下来的,只是选择了去给他母亲主刀。
“好。”陈庭业也不再揭杨弋风的伤疤。
只是颇为惋惜,一年前,科室里那么乐观,那么有冲劲的小伙子,却成了这个模样。
不得不说,世事无常,与年龄本身,是没关系的。
……
杨弋风睡醒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多了。
他是睡在了宿舍里。他回宿舍的时候,室友早就离开去了科室,看到了杨弋风睡觉,也都没打扰他。
起床后,杨弋风第一时间完成了觅食,然后才打电话问自己的老师有没有上台。
今天是丁长乐的手术日。
不过丁长乐却回说:“今天的手术我没去手术室了,都简单。弋风,你在那边怎么样啊?怎么想着给我打电话了?”
杨弋风去了八医院,给丁长乐打的电话就不多了。
以前在科室里的时候,还会经常请教,毕竟在科室里,杨弋风的班就是跟班总住院,而杨弋风是跟班总住院的时候,总住院是可以全程摸鱼的。
一是杨弋风可以完成大部分的急诊,二是总住院都不敢和杨弋风正面对线。
对了几次,怂了,亲自来丁长乐这里诉苦,说可不可以让杨弋风单独值班,别让他去成杨弋风的垫脚石了。
“师父,我有点事想跟您商量商量,我现在在宿舍,方便来您办公室或者家里么?”这不是小事,电话里说不清楚。
而杨弋风之所以对周成的事情上心,是觉得,周成这么优秀的人,不该连个研究生都读不上。
天才之间,可以相互争执,但也惺惺相惜。
杨弋风自己对医学有一种酷爱,他也感觉到了周成身上也有。自己可能会渐渐离开这个行业,也可能不离开,但是趁着能帮忙,让周成不被埋没,也不让自己的老师们成为笑话,是极好的事情。
“来我家里吧。”
“别买东西。”丁长乐交待了一句。
杨弋风如今赚的钱不少,但是在丁长乐心里,杨弋风仍然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六博士,还没工作,还不到该拿东西去家里的时候。
“好。”
杨弋风扫了个小电驴,很快就到了丁长乐的小区楼下。他不止一次地来到过丁长乐家里,与师父师母都熟悉。
否则的话,他师母也不会给他安排相亲的事情。
只是,来到了家里后,丁长乐在书房里泡好了茶,师母则是正在上班。
随意客套几句之后,杨弋风就坐了下来,对丁长乐说明了来意,其实也就是转述了一下陈庭业的话。
不过,丁长乐人老成精,反问杨弋风:“这个损点子,应该不是你能够想出来的吧?”
杨弋风也就是不懂这里面的道道,所以才这么说。
湘南大学附属第五医院,的确是有这个单位的,而且从14年就开始筹划,并且已经动工了。
当时是沙市六区的天区政府、湘南大学、建设纯公立性质的中南大学湘南大学附属天区医院。也就是湘南大学附属第五医院。
15年3月,来自全国各地的140多位高学历、高技术人员放弃就职其他三甲医院的工作机会,一起参与筹建湘南大学五院。
只是,在16年的时候,引入第三方投资。
只是第三方投资进入项目后,不经授权滥用湘南大学品牌、以湘南大学五医院来贷款,还没开,就欠了一屁股烂账,然后打算拍拍屁股走人。
这能忍?
五医院全体职工的“陈情书”所自爆,造成了广泛的影响。
目前项目几近停工状态。
目前学校都可能筹备决定终止三方协议,退出五医院项目,五医院不得再使用湘南大学附属医院的品牌,可谓是一地鸡毛。
把周成安排去那边,这不是扯犊子么?
资本介入后,有些东西是很容易改变性质的。
当然,除非是官方出面,才有一丝可能,扭转现在的局面,但他们什么时候出面,会不会出面收拾这个烂摊子,让五医院再次立起来,成为新的诊疗中心,还是个问题!
若是能的话,把周成和蔡东凡他们安排去那边,倒是一个非常不错的选择!
只是,现在,从14年后,一百多个高学历、高技术的同道,无处可去的尴尬,让丁长乐都感到很为郁闷和痛心疾首——
虽然暂时有妥善的归置,但毕竟是寄人篱下。
杨弋风眼神一闪,最后还是没把陈庭业给卖了,就对丁长乐道:“师父,这可能也是我道听途说,所以才觉得这样的决定蛮不错的。”
“思虑并不周到。”
陈庭业恐怕不敢当面和丁长乐说这个问题,也是基于这方面的考虑。
丁长乐点了一根烟,并未让杨弋风就此退下。
而是深深地吸了两口之后,开口道:“也不是你思虑不周到,这个项目,肯定是会继续下去的,毕竟是教育部亲自发文支持的,再硬的骨头,都可以啃得下来。”
“只是时间的问题不是定数,所以我也不好给个回应。但是,虽然不是定数,还是要看周成和蔡东凡两个人有没有点野心了。”
“要知道,之前项目搁浅的事情,也是有人退了出去的,如今那边的位置和人才极为空缺。若是能够下这个决心的话,可以省却升职的很多麻烦!”
说到这,丁长乐又舔了舔嘴唇:“其实如果你无意留在科室的话,我也会建议你去五医院挂个名,至少能有个回头路,多缓几年,好好地思考和筹备一下的。”
“不然万一你就这么一脚走了出去,再想回头,却已然是不可能了。”
丁长乐竟然连杨弋风后面几年的规划,都计算好了。
杨弋风闻言,颇为有点感动地看向了丁长乐:“师父,谢谢。”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丁长乐并非杨弋风的父亲,但师者如父。丁长乐是真的把杨弋风放进了心里去的。
丁长乐接着又敲了敲桌子,似乎是在不断衡量着其中的利弊,然后对杨弋风说:“好了,这件事我会慎重考虑的,不过,我也要先去探一探蔡东凡主任的意思。”
“湘南大学附属五医院,也是我们湘南的名声。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要留人才的话,是得下点狠功夫的。”
“哦,对了,我让你看周成的,你看得如何了?手术授权的事情?”丁长乐紧接着又问他交待杨弋风的事情。
杨弋风顿时深吸了一口气,无奈地开口道:“师父,您交待我的事情,我去做了,但觉得,III级手术授权的事情,既重要,也不重要了。”
脸色和眼神中充斥着复杂之色。
丁长乐一愣:“周成他是铁了心要去积水潭了么?”
杨弋风摇头:“不是。”
“而是周成觉得,断肢再植,就是血管缝合术+肌腱缝合术+神经缝合术。”
“保肢术,就是动脉切开取栓术。”
“他现在拿到了II级手术授权,这些他都会,而且能做。我亲眼见过,做得极好!可能比我都好。”
杨弋风非常保守地道。
丁长乐是知道杨弋风在血管外科方面的造诣的,而且自己这个学生,几乎从来不捧同辈,因为他以前的理念就是,互捧同辈,就是对病人的不负责,必须要尽职责!
年轻人就该多学习,他杨弋风也是在不断地学习之中。
丁长乐的表情和目光,变得古怪起来,而后问杨弋风道:“是不是,陈庭业什么时候去过八医院了?”
“老师,您怎么知道?”杨弋风意外,他从头到尾可都是没提陈庭业这个名字的啊。
“手外,不是陈庭业就是附二的邓亮根。八医院更多与我们这边更加亲近和熟悉些,自然就是陈庭业了。”
“也只有他这个人,才会去铤而走险地冒一些损招出来。你看他平日里在科室里做的手术术式,都是很讲创新精神的。”丁长乐讲得颇为内涵。
丁长乐可是知道陈庭业的,自己搞手外科,现在在搞自己的取皮瓣方式。
野心不小。
属于那种不走寻常路子的人,自己和他竞争病区主任的时候,如果不是老大觉得陈庭业稍微有点冒失,那现在到底是陈庭业主任还是丁长乐主任,那还真不一定。
丁长乐猜到了,杨弋风也就不隐瞒了,才把昨天晚上的事情都讲了一遍。
“后来我就睡了,醒了之后,被陈老师拉出了手术室,他问我周成的情况,我与他也明说了,陈教授才给了我这些建议。”
“取栓术后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
“但是根据陈教授的口述,应该是周成表现得至少可圈可点。所以我也才说,给周成授权III级手术的事情,很有必要也没必要。”杨弋风老老实实地道。
丁长乐闻言后,顿时感慨道:“我就知道是这样啊。”
“周成这个人就是定时炸弹,说不得什么时候就会爆炸。陈庭业能看得出来,那其他人也肯定能看出来。”
“这样的人,怎么就当初从我们的手里熘走了呢?”
“被蔡东凡捡了个漏。”
杨弋风继续补刀:“师父, 蔡东凡主任可能还不止捡了一个漏啊?”
杨弋风提醒。
师父,我可是给你提醒过罗云老师的事情的哦。
丁长乐点头,说:“嗯,罗云的事情,我也与曾老联系过了,他也开口让我帮衬一下。估计是觉得罗云在现在的单位,?
?常不得志。”
“这么一来,那么就有了,我先去和蔡东凡探个口风,然后再去联系一下曾老,看他愿不愿意在五医院挂个实验室的牌!”
“把五医院这把火给重新烧起来,曾老都看重的学生,既然熘回了我们湘省,说什么也不能让他逃了的。”
“周成,蔡东凡,罗云,一个都别逃了算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