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沈铁军的关系,沈家的兄弟姐妹们对于外国并不陌生,他还在羊外读书的时候,便时不时能听到或者看到他对于国外的描述,直到沈大亮被招工到了羊城,他也顺利毕业到了帝都,让魔方号开始来回运资料,也就对国外有了更加清晰的认识。
沈铁林的信里是有过留学字眼的,沈铁军原本是想让她好好学一下,然后到时候把那个大卫星给她,可现在这么个成绩还这么小——不过是她对于学校里那些好学生的描述,每个人的目标都是为了出去,好似出去了就能变的与众不同。
事实自然如此,沈铁军倒是没和沈铁林说明白,去年还能出现在信中的诺贝尔奖字眼,在今年两人的来信里也消失了,好似从来没出现过一般,然而他的心里都在装着这些,不过到了81年年中还没找到想要的,那也只能硬着头皮再等下去:“那就让小五复读一年吧,趁着年轻将基础打好点。”
“她现在是大姑娘了,你也要和她取得沟通才行。”
沈大梅将书本收起去了厨房,沈铁军摇了摇头将这话扔到了脑后,上辈子孙子沈磊出世后被惯的不成样子,屎尿不分的时候就进行所谓的素质教育——讲道理。
和个三四岁的娃娃讲道理?
曾经的心头肉浮现而过,沈铁军已经是记不清面目模样了,心中淡淡的感伤才浮现就被按了下去,缘分没了,说再多也只是自寻烦恼,别说三四岁了,二十三四岁还有不知好歹的呢!
“家里有人吗?”
沈铁军才提笔写下,门外传来了声音,厨房里的沈大梅才盛了米饭,她和沈铁军虽然是北方人,然而对大馒头面食啥的没有念想,倒是米饭吃的愈发可口,以至于成了主食,放下后到了院子一看,也就不禁呼吸微停,便感觉天地都变了颜色,面现好奇:“你是——”
“我是童敏,请问沈铁军在家吗?”
童敏默默的站在影壁旁边,高挑的身形穿着翠绿色的连衣裙,乌黑透亮的头发用皮筋儿束在脑后,高高的马尾辫耷拉在雪白的脖颈间,腰间还束了条翠绿的带子在后腰上系成蝴蝶结,将高耸的山峦和盈握的腰肢展现无遗,雪白的脚丫踩着双简约的透明凉鞋,站在那里好似时尚杂志中的丽人,一双杏眼中波纹荡漾,欲说还休。
“童敏,你倒是越发漂亮了。”
沈大梅出现在院子里的时候,沈铁军自然也到了堂屋门口,只是被心动的感觉所干扰,按说他经历过上辈子的大保健和楚大招的肌肤之亲,应该不会再有这种类似于心动的感觉才对,目光闪烁着在那圆润的山峦上扫过,便将这种感觉归咎于仨月不知肉味了,当即冲着沈大梅道:“这是我三姐沈大梅,这是我在羊外的——朋友,79级研究生童敏,童敏,你吃饭了吗?”
“没吃呢,不过我是和凯瑟莉老师一起来的,她怕不礼貌就让我先来问了。”
童敏目光在沈铁军身上扫过,白色的衬衫外套威尔士亲王格的马甲和裤子,脚上踩着双明亮的皮鞋,一双黑亮的眸子脉脉含情,雪白的面上好似绽开了灿烂的大丽花:“要不,我去把她叫进来?”
“我和你一起去。”
凯瑟莉是羊外的外教,沈铁军可不想因为自己的疏忽,而给人以什么把柄,客人上门了,那怎么也得到门口迎接的,几步到了影壁旁,这才发现童敏不光是变的更漂亮了,个子也好似长高了不少,心中不由啧啧称奇,那楚大招的个子,也好似在很短时间内就窜起来的:“你比以前高了不少——”
“那是呢,我一直在坚持锻炼,天天早上起来都会跑二十分钟。”
童敏说着抬手比划了下,实际上她不用去比划,也知道自己比他矮不了多少,接着便是展颜一笑,吐气如兰:“你现在还是长个子的时候,记得多吃点带骨髓的东西,别到时候长的疼了再吃,那就晚了哦。”
连衣裙是短袖的,童敏说着挥舞着雪白的双臂比划着,带着前面的一大堆抖动荡漾,这个时候女孩子很少有穿文胸的,晃得沈铁军的眸子一缩,心中陡然泛起阵无名之火,当即目光上抬,不想便见到张万般风情的侧脸,只得快速转过头去咽了口唾沫道:“你和凯瑟莉休假了?”
“没有,我们是为了完成共和国英语课题来的,从羊城顺着铁路一路往北,单就目前来说已经是差不多了。”
眼瞅着沈铁军不敢看自己,童敏嘴角划出一道弧线,她这一路从各大院校走来,不少异性学生连对视都不敢,当然她不认为这位的心理素质不足,而是心中有鬼——这么想着面上的笑愈发灿烂。
共和国式英语的概念还是沈铁军提出来的,后来送给了童敏,兰教授和李贵菊也并未表达意见,他北上之后才从她的来信中得知,好像是找了魏一仙的路子要来了赞助:“看样子你今年暑假可以好好玩一下了,毕业论文选定了?”
侧身伴着沈铁军出了大门,童敏开口道:“On Conrad’s Narrative Technique。”
“你怎么想起研究康拉德了?他的作品可都是些悲剧。”
沈铁军当时的毕业论文选题有些讨巧,威廉格尔丁的《蝇王》几乎是从没入学就开始看,然而便是如此,在毕业答辩中也没拿到高分,最终给了个良的评定,也就是被脑门上的光环给盖了下去:“怎么,打算用两年的时间来准备?”
“凯瑟莉老师推荐给我的,康德拉从小便是一位罗马天主教徒,然而他却不承认任何宗教——”
童敏没说完的功夫就到了门口,凯瑟莉穿着个墨绿色的连衣裙,头发明显是烫过的,大大的波浪垂在白皙的面颊旁,她也就改了口:“凯瑟莉老师,我们没有找错地方。”
“你好凯瑟莉老师,欢迎来到帝都。”
沈铁军上下打量着凯瑟莉,后者也是满脸惊讶的看着他,声音中充满了惊异:“哦,沈铁军,你的变化太大了,威尔士亲王格的服装,你是才从国外回来吗?”
凯瑟莉的声音没落,远处便是几声自行车铃传来,两辆自行车一前一后的停到旁边,沈铁军发现两女望去,顾不得和凯瑟莉打招呼,连忙开口打招呼:“席哥,余哥。”
席远一翻身从自行车上下来,目光扫过门口的两女和沈铁军,开口笑道:“前两天国光从你这拿走的文件,现在给你送回来,明天晚上没事儿的话,哥哥我做东,咱们去老莫坐坐?”
“老莫就算了,咱自己人吃还不如去全聚德。”
如果是杨钢来邀请,沈铁军肯定带上句你赚钱也不容易,然而和这位他不敢这么说,接着开口道:“没外人的话。”
“钢哥带着他们走了,要不然肯定都叫上,也就是我们俩有公职在身,想出去都得提前打招呼,行,那就按照你说的,我们先走了。”
席远一说着的时候,余国光就将手中的黑色文件包递给了沈铁军,后者接过也没看,跟着两步将两人送走,回过头来瞅着两女开了口:“你们没吃的话,就在我这里凑合一顿?”
“那就打扰了。”
凯瑟莉大方一笑,童敏也跟着笑了起来,先前那人给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一双眼睛转盼流光,脆声道:“我是不想再去看人家的脸色了,小点的饭店有这没那,大点的饭店是吃不起,一顿二三十的标准餐。”
“那是你跟着凯瑟莉的原因。”
童敏用的是英文,这是照顾到凯瑟莉在旁边,沈铁军也只能是用英文来说,这位洋外教大来到中国大半年的时间,也只会些简单的中文,特别是简体字对已经熟悉的繁体字的她来说,造成了点困扰。
现如今街面上是有些个体餐馆在经营,毕竟那第一家餐馆在过年的时候还招待过2级干部,这就算是受到国家的肯定了,于是乎有那想法的,也都跟着有样学样,然而受制于票证限制,肉类几乎都是以鸭子为主,因为就这个玩意不要肉票。
也有不要肉票的鸡鱼肉蛋,但是那个价格普遍比普通的要贵不少,倒腾这些玩意的目的是赚钱的,而不是吃饱了没事儿干,还要冒着市管会抓去的风险来为人民服务的。
再加上童敏跟着的凯瑟莉,一看相貌就知道是国际友人啊,各大国营饭店里的套餐就是给友人们准备的,吃个早餐都要十几二十块,中餐和晚餐差不多要三四十,在街面上三四块就能吃的很好了。
当然,作为外地户两人是没办法找到的,沈铁军拎着黑色的公文包将两人带进院子里,沈大梅正站在厨房的窗户口往外张望,看到还跟了个外国友人,以为和那个阿尔西一样的,甩了甩手上的水到了门口:“要不我再炒两个菜?”
“不用,添双筷子的事儿。”
童敏爽朗的开口说了,还冲着沈大梅笑了笑:“又没外人。”
“嗯,没有外人,这位是我在羊外的语法老师凯瑟莉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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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铁军点了点头,他能感受到童敏那溢于言表的感情——虽然她从头到尾还没说个和感情有关的字眼,他却希望这是自己的错觉造成的,看着厨房里桌子上的菜道:“李师傅他们呢?”
“刚才你在里面,王乐被林阳叫走了,说是有事儿,李师傅赵师傅他们说中午不回来了。”
沈大梅看着桌子上的三菜一汤,红烧排骨青椒炒肉萝卜牛杂,汤是西红柿蛋花汤,说着便拿起锅盖开始盛饭,转头看了眼正在水池边洗手的童敏,开口道:“童敏,铁军先前说你是硕士生?”
“嗯,梅姐,我是79级的硕士生,我听铁军说你和小五都是高考恢复后第一年的大学生,现在该毕业了吧?”
童敏洗完手看到凯瑟莉开始洗,扫过旁边挂的一溜毛巾,飞快的开口道:“公用的?”
沈大梅眼神闪烁的指了指挂着的一溜毛巾,开口道:“嗯,这条是铁军的,这条是我的。”
“凯瑟莉老师,那你用这条吧?”
童敏拿起沈大梅的毛巾递给了洗好手的凯瑟莉,自己则拿起沈铁军的用了起来,下意识道:“他的毛巾还是洗的这么干净——”
“嗯?”
沈大梅神情一怔,沈铁军让楚大招喊她姐,当时就是在表明两人间的关系了,现在看到童敏溢于言表的感情,便知道自己这个弟弟也不是个简单的,这个女孩先前看他的眼神都是在冒光,心中不禁一叹,只说学历和外表,这个叫童敏的要比那楚大招高了不知道多少,可就是没人家有钱——
好在,沈铁军是不缺钱的,几个月的共同生活下来,沈大梅曾经问过王乐他有多少存款,结果是别说王乐这些外人了,也别说国外那些钱,便是国内的他本人也不知道:“铁军说工作的机会随时都有,现在考研的机会难得,我就准备报考研究生,现在正备考呢。”
一屋子三女一男,学历最低的并不是沈大梅,而是大学毕业的凯瑟莉,然而这位是老师,吃饭的时候所聊的,也就是围绕着学习的方面,正好沈大梅又是在外交学院上学,也算是童敏此行的目的之一,说着吃着聊着,谈的大多都是英文词汇方面的事儿,后来童敏干脆拿出笔记本,开始边吃边讨论。
国人闭门造车的中国式英语存在了半个多世纪,特别是最近建国三十年的时间,官方对话的毛病还不大,毕竟都是精英中的精英,然而就教育领域来说,单是一个因各地口音而导致的发音差异,就足以引起重视。
当然,把英语换成普通话,也是存在这个毛病,不过是打开电视机看看听听,这时大佬们说话时也不时带点乡音,毕竟是少小离乡老大回,乡音难改。
又将一个单词的发音以及歧义记在笔记本上,童敏看了眼坐在旁边默然吃饭的沈铁军,眼眸柔情似水:“铁军,你在社科院是怎么学习的?还是和羊外那样自学吗?”
“是的,也算是自学。”
沈铁军拿着的筷子放下,他吃饭是很少会说话的,然而这个时候不能不说,瞅着俏颜如花的面庞,接着开口道:“不过我现在已经工作了,算是在职博士生,上次的信里也没和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