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棋子

说话的正是本车厢的乘务员,也就是负责这节车厢的安全与秩序。

他坐在车厢最左边的椅子上,这椅子比较高,还没有靠垫,他这都能睡着也是很奇妙了。

王回揉了揉眼眶,从椅子上坐了起来,坐垫上还留着刚躺过的痕迹。

白映棠想了下,决定告诉乘务员事情起因经过,这样也方便让他协助办案。

大概讲述完案情后,也询问了下王回在火车过隧道时有没有看到或听见什么,不过也没抱太大的希望,毕竟他好像一直睡。

“我刚刚一直在睡觉,睡得很熟,抱歉啊。”王回不好意思的挠头。

果然。

“小然然,到了午餐时间咯~”白映棠笑了笑,笑得意味不明,她本身就是一个谜,至少陈怡然是这样觉得的,觉得她与自己的第一印象不符。

从他人口中了解到的:白映棠是个商人之女,只是来巡捕房历练一下,感受下军官的生活,在所有人都以为过不了多久这娇贵的小公主马上就会灰头土脸的跑回家找爸爸的时候,她破案了,破了一桩又一桩的案件,不过半年就升到现在的职位,就连上头都为她感到惊叹,估摸着再过半年就升探长了吧,

不过,这是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能轻易做到的吗?显然是不大可能的,所以她身上定有着什么不能让巡捕房的人包括上层知道的秘密。

陈怡然看着白映棠的眼神变的深邃起来。

白映棠死活要去老太太那儿吃午餐,老太太也很欢迎,陈怡然百般无奈。白映棠将午餐都拿到老太太那儿,还特意端了一碗薏米过去。

陈怡然微微皱眉,白她不是不喜欢吃薏米吗?

“小姐,你吃薏米吗?我不太喜欢这个。”

女仆见是薏米,赶紧拒绝,说是吃不了。

午餐过后,还没等陈怡然问出口,白映棠就看出了她的不解,为她解答:“薏米是孕妇禁吃的食物之一,试探一下那个女仆,毕竟光明正大的检查人家的肚子也不太好。”

距离到达北平还有1.5小时。

俩人坐在车厢里,她们思考了许多的可能性,但最终答案总是——无解。

白映棠趴在桌面上,时不时透过玻璃向外望去,她用手指轻轻弹了下放在她面前的玻璃杯,发出清脆的敲击声。

就这一下,宛如一座大钟发出洪亮的钟声,驱散陈怡然心中的重重迷雾,捕捉到真相的踪迹。

“白,我想起来了!在穿过隧道当中,我听见了一个声音,很熟悉,是‘咔嚓’,在隧道要到尽头的时候又听见了很沉重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盖上了的声音。”

“是噢!”白映棠用力一拍大腿,这线索让俩人大彻大悟,其实真相一直都近在咫尺,不过都被表象所隐藏罢了。“那个人很可疑......”

忽然,周边陷入一片漆黑——列车进入隧道了。

不好!

俩人同时拍案而起,陈怡然想出去阻止第二起事件的发生,但被白映棠拉住了,“嘘——”

陈怡然明白了些什么。

现在出去太危险了,在一片漆黑之中没有太大胜算,贸然行动反而引火上身,不如先等列车出隧道再将犯人绳之以法。

黑暗中,俩人的耳朵都贴着门缝,全神贯注,不放过任何风吹草动。

沉稳的脚步声在走廊上风驰电掣,又很小心。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后,没有发出“咔嚓”声。

“嘎吱”

“咚。”

列车离开隧道,列车里褪去黑暗,真相也重回光明。

俩人相视,不约而同的露出胜券在握的表情。

她们走到走廊是,见那乘务员还是睡着了,便叫醒他,他醒来时还有点茫茫然。

“请去带这一节车厢的所有乘客到走廊集合,我们将要公布犯人是谁!”

王回顿时瞪大眼睛,跌跌撞撞地去将那四个车厢里的乘客喊出来。

走廊上,乘客都聚集起来,对真正的犯人十分好奇,尤其是萧婷,她更多的是焦急和激动。

她们之前都是白映棠讲述推理,陈怡然来在对应的时刻拿出证据,但这次,反之。

陈怡然站在正中央,她清了清嗓子,“犯人就是——王回!”

她直直指向坐在椅子上的王回,所有人都感到不可思议,除了白映棠。

陈怡然就这样直接说出犯人,搞得他们一头雾水,二丈和尚摸不着脑袋。

“咳咳,照逻辑顺序讲。”靠在一旁的白映棠提示道。

“知道了,你当我傻啊!”她翻了个白眼,继续说下去。“首先是第一起......”

“还有第二起吗?”萧婷问道,不过心里也觉得肯定是。

“是,夏目先生,”夏日就是那位富商的名字。“你是不是有什么贵重的东西丢了?”

夏目不太理解她为什么会这么问,又想到什么后,连忙进车厢里翻找,不一会儿就见他慌慌张张地走出来问,“我的手表不见了!那可是上海的合作商赠送的,下次再见面一定会很失望的!”

他差点晕过去,无法平息自己,只有一阵阵徘徊不定的脚步,心里七上八下。

“第一起事件,也就是孩童失踪,由老太太所提供的线索和你们随身物品的检查来看,你们这四位嫌疑人就已经可以全部排除在外了。”

王回不是很服气这个理由,“凭什么他们可以排除就我不能!我没有什么随身物品,更没有带什么行李上车,我才是最不可能的!”

白映棠站在一旁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陈怡然她并没有被干扰,继续按照脑中的思路讲解:“首先,就老太太的证词来看,是真的,她们听见窗外有什么东西扔出去的声音。”

“啊——”萧婷心里冒出一个令她胆战心惊的念头,直叫她心头发颤,其他人大概联想到了差不多的场景,柏得温尽管不太熟悉中文,但也听得懂个大概,都脸色发白。

“一般人都会觉得是那孩子被扔出窗外了,不过实际上,并没有。犯人这么做的目的何在?这说不通啊。”

这一深刻的话点醒众人。

对啊,无冤无仇的,犯人怎么会对一个孩童有什么深仇大恨?还这么狠心的将孩子从高速行驶的火车上扔出去,要是真有这样的人简直就是丧尽天良。而且这样也没有价值了不是吗?

白映棠发自内心一声感叹:愚笨之人只会注重先前的快感,而聪慧的人则是将利益最大化。

“那为什么王回是犯人?”柏得温用蹩脚的中文问道。

陈怡然有想训斥他的冲动,但对方是外国人,情有可原,只能憋着。“刚才萧婷因为孩子不见了,给闹出这么大动静,他都置若罔闻;但白她在走廊蹦了下,就醒了,不是很可疑吗?”

“那那是因为我之前睡得太熟了,后来要醒来就刚好听见白长官发出的动静!”

“是吗?那可真是太巧了。”陈怡然此时像极了一只笑面虎,那语气,满满的暗讽。

王回死死地咬着唇,再开口,唇上留下了刚咬过的印子。“那你说,我把那孩子藏哪了?说话要讲证据才行!”

“白映棠,上!”

她汗颜,“我才是上司啊歪,别用指挥狗的语气命令我呐!”她哼了一声,转而走向王回,“王先生,你怎么从刚才就一直坐在这椅子上?”

还边绕着他,边打量着,“着椅子不错嘛,坐垫柔软,下面又不像是普通椅子那样有四个脚,是长方体的。”

她意味深长,王回如坐针毡。她一直在暗示着什么,这简直百爪挠心,整得他愁云惨淡,光坐这椅子上几分钟甚至几秒钟,都像是度日如年。但他不能下来,因为......

“王先生,可以请你下来吗?”

他顿时脸色惨白,腿脚都软了。

白映棠见他一动不动,直接上去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往旁边一丢,王回给撞到一旁的夏目身上,夏目像是接触到什么恶心的东西,快速推开他,躲到另一边去,王回跌跌撞撞地靠在墙壁上。

白映棠不屑一顾,她没用踹地已经够给面了。

她将椅子缝隙抬起来,这其实是一个盖子,所有目光聚集在此,除了白映棠,其他人都瞠目结舌。

这下面的确是个箱子,不过——

空空如也。

没有孩子,没有手表,就连什么个人物品都没有。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王回捧腹大笑,笑得面目狰狞,五官皱在一块儿,丑陋极了。而萧婷掩面痛哭,为自己的孩子感到悲伤,可怜了她那还下落不明的孩子。

“啪——”

随着一声清脆的巴掌声落下,那狂笑与悲鸣都戛然而止。

只见白映棠一身戾气,眉宇间尽是不耐烦,“笑屁?证据是吗?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

她蹲下身,直直盯着箱子的花纹。

王回的胸腔剧烈起伏着,喘着大气,心里洋洋得意。

这傻子绝对找不到的,什么破长官!

【一小丫头不回家伺候爹娘,好好地相夫教子,到巡捕房凑什么热闹?】

【不出几天她就会哭着跑回家找妈妈咯。】

这些曾经她刚进巡捕房的片段闪过她脑海,她只淡淡一笑,“找到了。”

王回正想着待会怎么嘲讽她,没想到......

白映棠用脚推了下箱子的下面,箱子明显的裂出一条缝来,再用力,箱子横着分成了两半。

然后,白映棠将其整个拉开。这是个暗箱,这椅子下面有隔空的使这最低下的暗箱不接触到地面发出较大的声响。

暗箱里,是个正在安睡的孩童,旁边是一块镶着淡蓝色宝石的手表。

他跌坐在地板上,浑身颤栗。

萧婷赶紧上前查看自己心爱的孩子有没有事。她留下的眼泪不再泛着悲伤,变得温柔有光。

这暗箱刚好装下这个孩子,而且箱子壁有一层布,里边塞着棉花什么的,还有呼吸孔,不过手指钻不出去,估计这王回做了不少上不了台面的勾当。

白映棠蹲下,她那双本慵懒的眸子此时闪着锐利的光,淡淡地,看不出什么意味,却无法忽视,直射人心。

“再会耍小聪明的人,也改变不了他愚笨的事实。”

【全盘皆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