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 逃之

“怦,怦,怦......

阴暗的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病床上躺着的陈怡然脸色苍白,她昨天可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现在仍昏睡着。

白映棠坐在一把椅子上,手里拿着刚出的报纸看,最大的栏目报导的是昨晚的事件,外边街上正闹得沸沸扬扬,好在房间的隔音效果不错,否则得烦得闹心。

报纸的标题是“连续杀人案第三幕”

要是往常她一定会嘲笑报纸上的大标题毫无新意,可现在别说吐槽了,连表情都没有丝毫变化。

门忽然被打开,进来的是萧婷,还有楚跃安。

“白长官,李探长现在已经醒了,你要去问询吗?”萧婷一身白大褂,戴着一副眼镜。

白映棠一言不发,慢吞吞地将报纸折好放在床头柜上,腿一发力,想站起就猛然一膝盖着地,这副模样有些狼狈。

楚跃安蹙眉,走过去,想扶下她,但她仍沉默不语,自顾自地用双手撑着床慢慢站起。

楚跃安默默地伸出手,她没在意是谁就搭上去,另一只手撑在膝盖上,他迁就着她的步伐,慢慢地,艰难地跟着萧婷到李探长的病房。

同样的味道,同样的氛围。

白映棠坐到椅子上,盯着病床上的李探长,李探长的脸色白了几分,因为这目光,像个死人在注视着自己一样。

“白长官...”李探长弱弱地开口,但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只好再次开口,“您是想问昨晚的情况是吗?”

她用鼻音“嗯”了一声。

萧婷看他们要谈话,要去准备杯水,被楚跃安叮嘱道要两杯。

李探长仰头看着天花板,声音沙哑又沧桑。

“昨晚,我看见了一双眼睛......

昨晚的小巷里,是急促地脚步声,李探长马不停蹄地逃跑,眼里是慌乱,和无穷尽的恐惧。汗一滴一滴从脸颊上落下,打在干涸,有些苍白的嘴唇上。衣服也因刚才摔了个跟头的缘故,显得有些破烂。

但是,现在可顾不上这些,必须赶紧逃走!

那怪物穿着绿色的大衣,大衣的边脚长到小腿部分,领子立起遮住了下半张脸,帽子也戴着,全身上下就只露出四肢和一双眼睛。

脚底生风,却又显得从容不迫,紧跟着李探长,步步紧逼。

他好不容易逃到约定之地,也就是白映棠和陈怡然埋伏的地方,白不用耳贴地面就知道绿龟要来了,因为李探长,他是边跑边大喊大叫的,那声嘶力竭的,不注意到都难。

俩人都保持着高度警惕,她们已经适应了黑暗的环境,但心里还是没有十足的把握。

忽然,陈怡然的眼里出现一抹绿色,虽然天色以暗,但还是能分辨出来。她右脚往墙壁上一蹬,直接跳到上面,又抓住时机往下一跳。

背着她的白映棠肩膀又酸又疼,她也想翻墙过去,但是以她的身高,还是在黑夜中,没摔出二两血就不错了,只好另选途径。

白听着他们的大斗声越发激烈,着急的很,虽然麻烦,但只好顺着这条小巷子跑到他们那儿。

她跑得飞快,健步如飞,看到李探长,他当时跟发了疯一样,一看到她喜出望外,看到了救命稻草,一时间激动兴奋等情绪复杂的相互交织在一起打成死结,他重重地砸在了硬邦邦的地上,昏了过去。

“啧,麻烦。”白映棠此时眉头重重的皱在一块,阴沉、烦躁、迫切,她可不想将时间浪费在这种渣滓身上,大步跃过。

两百米的距离仅用二十秒左右,陈怡然跟那怪物撕打在地上,她被狠狠地砸下,只见那怪物双手放在她的脖子那儿。

天阴得墨黑,盖住了陈怡然脸上的痛苦和狰狞,可却止不住她发出的一声声呻 吟,就和她家团子在受伤时因难受而发出的叫唤声相差无二。

白映棠连喘息的时间都不留,大步跑去,想像踢皮球那样恶狠狠地踹向那怪物的脑袋,要是条件允许,她现在就让他掉脑袋。

可惜这怪物敏锐,在一瞬间向后跳去,俩人相视一眼后,一个扶起地上躺着的人,一个退回黑暗之中。

“小......”

“你妹的,快追啊!”陈怡然脸上有着缺氧导致的通红,更多的是方才那声嘶力竭一吼的赤红,吼完后也相继晕过去。

白映棠咬牙,不犹豫地背起她,跑向与怪物截然相反的方向。

【两名在狩猎凶手时都晕倒的警官,在一家医院养伤,其中一名从上海前来协助的警官险些命丧黄泉。】

引自报纸上的一小段。

消息在破晓时分就不胫而走。

正襟危坐的白映棠不禁轻叹一口。

“喂,”

这熟悉的声音......

她直直从椅子上站起,椅子向后移了些,发出刺耳的声音,但这些都不重要,她连同身子转向门口,陈怡然虚弱的依撑在门框上。

“白,你过来。”她的声音沙哑,薄薄的嘴唇起皮,虚弱又有些凶巴巴的意味。

其他人,包括楚跃安都很识趣的没凑过去。

“你没事吧?”白映棠想去给她接杯水,但被她拦着。

陈怡然摇了摇头,可她的脸色可骗不了人,白映棠这要是强要去的话,定会被骂一通,只能默默担忧着。

“那玩意儿真tm是个怪物,我跟他过了几招,力大如牛,我都......打不过。”叫她亲口说出自己输了的话可真是难以启齿,更多的是气愤。

她一直被旁人称为怪力女,但在真正的怪物面前,倒败得下风。

陈怡然用拳头砸了下床,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使她更烦躁了几分,“你要不别伸进这摊浑水了吧。”

这种泄气话可不是她会说出的。白映棠微微挑眉,追问原因。

“这玩意儿是怪物,连人都不算!当时一片黑,但我因为勉强适应了环境,可以大概的辩认出点颜色。他的脸几乎是绿色的,还有些青苔攀上,身上满是恶臭味,名副其实的怪物。别掺和了。”她很认真,很严肃的请求。

但是,白映棠还是拒绝了,她啊,必须要给上一脚。

陈怡然也料定了她会这么固执,抿了抿唇,紧皱着的眉峰竟放松了些。她想到了什么,但手抓着床上的被子,思索着什么。

要不要让她小心点那个楚跃安?他昨晚其实也在,估计在我昏倒之后跟了上去。

算了,她那么信任这个人,说了也不会听进去的。

她松开手,被子只留下了个皱巴巴的痕迹。

昨晚——

陈怡然跟这怪物打得难舍难分,像是左右手互搏,却又感觉力不从心。

有几次差点被打到后脑勺,其他的是被打中肩膀、腹部、大腿这些部位,衣料之下,估计都淤青了。

她打回一拳后,想喘口气,却被怪物抓住机会,一把扳倒,粗糙的手指紧紧缠绕在她脖子上。

头痛、恶心、双脚绵软,呼吸困难。

明明一用力就可以轻易掐断她的脖子,可他偏就是要慢慢享受、欣赏她饱受苦楚的样子。

陈怡然只是小幅度的挣扎一下,她眼前是那怪物露出的眼睛,简直令人作呕。余光中,她瞟到一个人影,在刚才打斗时没注意到,现在可看得一清二楚。

这身形,和脸部大概的轮廓,是那个楚跃安。他不是不跟过来的吗?狗日的,都不来帮下忙!

她扭动着身体,想让这“狗人”注意到。声带没法发声,拼老命也只能勉强地发出支吾的声音。

白映棠赶到了,那怪物逃之夭夭,刚盘坐在墙头的楚跃安也无了踪影。

整个天地都在静静安睡,小巷子里头却在上演一场追赶的戏码,猎物在地面上跑,猎手在墙头上追。

怪物跑得像散步那样惬意,楚跃安喘着小气。

忽然,怪物中道而止,楚跃安也顿足不前,他武力不行,不敢贸然跃下与怪物对峙,只是面向那怪物。

那怪物已转过身,仰着脑袋,大又狭长的眼睛定定望着他。

晚上温度下降,楚跃安的指尖冻得僵硬,鼻头也泛上了绯色。

怪物将帽子摘下,楚跃安不禁后背发凉,愣在原处。

他的脑袋光秃秃的没有毛发,但头皮发绿,皱皱的,有着纹路,恶心极了。

怪物再次逃之夭夭,就在转角消失。

他来时匆忙,去也匆忙,只留下一阵阵发绿的恶臭。